“不不不……”听得刘安如此揣测,王润蕾连连摇头否认,道:“殿下,朝臣们都觉得蹊跷。”
王润蕾说出她的想法:“偏偏在咱们大江与胡人开战两三个月后,这些个私铸币在京中流通,还不知这些私铸币流入京中多少百姓的口袋里。”
“若任由这些私铸币继续在京中流通,假以时日,只怕会影响京城安稳,影响北征战事啊!”
刘安一挑眉,神情闪过一瞬的尴尬。
她原以为,凭着王落儒那刚直火爆的性子,会一纸递到刘绥面前。
没想到,这个皮球竟踢到了她脚下。
刘安扶额遮住自己的眼睛,轻轻“啧”了一声,甚是为难。
如今她为难的,是北征与私铸币这两件事搅到了一起。
如今国内军队的主力都在永州一带的边境,若此时引爆私铸币案,该如何处理诚王如何处理诚王在栾南囤积的私兵呢?
到头来,大江朝内部落得个两败俱伤,反倒是让胡人有了可乘之机?
刘安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王润蕾见刘安久久未曾出声,忙问道:“不知……不知殿下觉得眼下该如何办才好?”
温嘉诚适时问道:“润蕾,此事陛下可知?”
王润蕾摇摇头:“尚未来得及。”
温嘉诚看了眼刘安,道:“润蕾,此事事关朝政,绝非殿下、你我三人就能决议的。”
刘安道:“嘉诚说得不错,事关重大,需得经由朝臣们商议才是。”
刘安的食指在太阳穴轻轻点了几下,道:“这么吧,等手头的这些折子批阅过后,你亲去福宁殿,将此事禀于陛下。”
“啊?这……”王润蕾对刘绥,多少有些怕,刘绥并不似刘安这般和善,王润蕾并不敢。
刘安看出王润蕾的为难,便道:“罢了,润蕾,你且去歇着吧。”
王润蕾心中仍不住地打鼓,脚步有些迟缓。
温嘉诚轻轻拍了拍王润蕾的后背,轻声安慰道:“不必担心,私铸币一事,陛下知道后自有定夺。”
“好。”王润蕾垂首退下。
隔着黑洞洞的窗户,刘安瞥见天色已晚,桌上的奏折仅剩下了手掌高,便笑道:“嘉诚,天也不早了,你早些归家吧,别让国公夫人等久了。”
温嘉诚不忍:“殿下,离宫门下钥还有些时候呢,我多看些,殿下就能少受些累。”说着,便又取来一本刘安阅过的奏折细细核查。
刘安没法,笑着摇摇头,只能由着温嘉诚。
不多时,金中堂大步流星匆匆赶来。
金中堂见温嘉诚在此,止住正要出口的话,只默然站着。
温嘉诚瞥见,知道她不宜再留下来,忙拜别刘安。
刘安点头过后,温嘉诚缓缓退下,临别前,还不忘叮嘱道:“殿下身旁的茶水有些时辰了,只怕已经凉了,莲音姑娘记得再为殿下添上杯热茶。”
莲音点点头。
刘安笑道:“有莲音在我身旁,你且放心。”
见温嘉诚退下,金中堂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程显与周述、袁正等人私下会过面后,又与兵部尚书崔至齐齐聚在太傅府上,至今还未曾离开。”
“程显并未放弃与南郊那位取得联系。”
刘安冷哼一声,不免又有几分庆幸,幸而她早早便在刘仲府宅周围布下重兵把守,这才没让程显等人钻了空子。
金中堂道:“还有一事,近来莲房姑娘出宫,身后总是跟着个尾巴。”
莲音闻言一惊。
刘安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是谁在盯着莲房?程显?”
金中堂道:“不像是。这尾巴行事谨慎,并未露出过多马脚。”
刘安再问道:“何时发现的?”
金中堂恭敬回道:“就这几天的事儿。”
刘安眼睛眯起:“哦?”
金中堂如实道:“莲房姑娘近来出宫勤了些,那尾巴常跟在莲房姑娘身后,这才露了些许马脚。”
莲音听得直皱眉。
近来殿下并未怎么安排莲房出宫,莲房频频出宫做什么?难不成又是因为她那不争气的表哥?
刘安蹙眉思忖,虽不知跟踪莲房的目的是什么,但如今最要紧的,除了北征,不就只剩下私铸币一事吗?
想到这儿,刘安忙道:“先前逍遥王找的那些个铸币的工坊匠人,多施些钱两,不许他们再待在京城。”
若是被人顺着这些匠人的线索查到私铸币与她、与逍遥王刘赞有关,对于今后的抚政可是大为不利。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金中堂应下:“是。”
“不——”刘安眼皮猛然抬起,唤回金中堂:“不能赶走他们,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一切照常,务必要他们守口如瓶,半个字也不许透露出去,那些个模具也要确保早已销毁,毫无错漏。”
“是,微臣这就去办。”金中堂得令,忙去操办。
刘安随手抄起一份奏折,眉头未见舒展,看了不过几眼,忍不住开口问道:“莲音,传话给昶儿,活捉呼廷聊赞一事,需速战速决,不能再拖下去了。”
再拖下去,气温愈发地低,棉衣等必要军需上涨,朝廷财政实在无以为继。
再拖下去,永河结冰,胡人南渡……
只一夜的功夫,宫室庭院内便落满了枯叶。
只一夜的功夫,昨儿还繁茂的枝芽,今儿的树杈上便秃了一大片。
就连种在花盆里的菊花,经过昨夜的狂风,都多有凋敝。
一口冷风倒灌过来,刘安不由得裹紧领口:“好冷啊!”
莲音收拾好暖炉,递给刘安道:“是呢,冬天到了,许过不了几日还要下一场雪呢,殿下最是怕冷,可别受了风寒。”
刘安点点头,又拢了拢衣服,轻咳一声,而后压低声音问道:“消息送出去没?”
莲音撩起挡风的轿帘,同样压低声音道:“昨儿太晚了,恐夜里出宫会惊扰旁人,故而今儿宫门开过后,才派人将消息送出去。”
刘安坐上轿辇,低头看向暖炉:“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说罢,只觉头脑昏昏,许是近来天气转换不定,真着了风寒。
“早朝过后,让御医们熬煮些姜汤姜茶分给宫人们。”
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莲音甚是心疼道:“殿下顾念着宫人们,顾念着朝政大事,多少也该顾念着自己的身体才是。”说着说着,语气难免有些哽咽。
莲音继续道:“自打入了秋,殿下时不时便要咳上两声,也该传御医来为殿下诊治才是。”
刘安轻声道:“不妨事。朝政要紧。”
倒不是刘安讳疾忌医,实则是怕。
怕有人会在她的汤药中下毒。
当初祁娘娘还是医家出身,最后也抵不过被人下毒暗害。
还有元弟,哪怕是有父皇的庇护,也抵不过那一碗碗让人气血两亏的药汤。
如今她这样的位置,这样的权势地位,看似大权在握,实则早已是四面楚歌,她不得不防。
若有朝一日她当真落得个祁娘娘、母亲、元弟一样的下场,当今皇帝会为她追封死后的殊荣吗?
抬眼间,刘安与刘绥已然坐在了龙椅上,聆听着众臣子间激烈的言辞。
“呵。”
看着朝堂上咄咄逼人的多是程显的门徒、多是通过科举入仕,刘安不由得轻呵一声。
一旁的刘绥听到,眉头一挑,侧目而视,低声问道:“长姐,可是有见解?”
刘安垂下眼睛,把玩着手里的暖炉,轻笑一声,客套道:“朝堂上的事,自有两位丞相、太傅乃至诸位大臣们商讨,自有陛下做决议,我不过是顶着个抚政的名头罢了。”说罢,先是抬起眼皮,而后又慢慢昂起头,饶有兴致地看向阶下的唇枪舌战。
仅仅,是个抚政的名头?
刘绥听后,收回视线,在刘安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翻了个白眼,看阶下那群差点要动上手的臣子们,也愈发的不顺眼。
谏议大夫裴纶正指着兵部侍郎邵节的鼻子,疾言厉色道:“兵部侍郎此言差矣,北征一战已经打了数月,早就不知道砸下了多少银两,如今正值秋冬,多地都急需用钱,军费实在是不宜再添!”
是啊,正值秋冬,多地都等着朝廷拨款呢。邵节一时语塞,气焰也弱了半分,可又万分的不甘心。
兵部尚书崔至最是护犊子,见着自己下属邵节被裴纶这般呛声,那是一点也忍不了。
再者,邵节出身海州邵氏,也是名门望族之后,与他们天然的一派。
更何况,他向来是最看不惯程显等人的做派,大道理说得比任何人都冠冕堂皇,可实则却是啰里吧嗦一大堆,不知所言,毫无用处。
崔至冷哼一声,顺着裴纶的话道:“谏议大夫说得是,如今正值秋冬,今年冬天又是格外的冷。”
左相温嘉诚侧耳听着,适时道:“是啊,上早朝前,我观诸位大人皆添了厚衣,京城的冬天都这般冷,更别提是北境的冬天。”
眼看着兵部尚书与左相接连发声,邵节会意,瞬时疾声道:“军费不添,没有厚实的棉衣御寒,难道要让边关的将士们都冻死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