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为国征战,难道要将士们都寒了心吗?”
此话一出,朝堂上的争论声顿时停止。
裴纶实在无可辩驳,眼见自己说不过兵部,便将目光投向为首的右相程显身上。
听着大殿上一片寂静,身为右相兼任户部尚书的程显站出列,拱手请示高座上的刘绥:“陛下,关于财政军需一事,还是听听户部的意见吧。”说罢,侧目看向户部侍郎王焕。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王焕。
刘绥抬手一挥,王焕随之出列。
王焕眉头不由得紧蹙,昨儿程显不是和祖父都说好了吗?
早朝前,妹妹通过温相将大长公主的意思传出,他与祖父便知想走大长公主的路子行不通。
既然这么着,那便按着昨日和程显商议的,今日早朝,两方共同提起私铸币一事,讨得陛下旨意,好着手调查私铸币一事,怎么程显一派东拉西扯,又扯到军需上了呢?
眼看着自己成为了朝堂之上的焦点,王焕硬着头皮,琢磨着语速缓慢道:“陛下,虽说今年在军需上花费增多,可得益于边市政策,财政上虽有亏空,可额外添的这点军需,也是能负担得起的。”
王焕所言,并不是程显想听的。
程显面上形色不变,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虽说程显看不上刘安代理朝政,可此时却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单这选用王焕来做户部侍郎,便不得不称为一招妙手。
各部侍郎理应有两位,可户部如今仅有王焕一名侍郎,王焕之上,是他程显,可他担任右相,又是要钳制温嘉诚又是要料理朝中琐碎的事务,对户部的把控倒有些力不从心。
王焕战战兢兢说完,而后脑袋慢慢垂下。
王焕心里也纳闷,如今早朝已然过半,全然都浪费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庶务上,现在又是提及财政军费,只怕早朝结束也不会有个定论,那私铸币的事儿呢?
刘绥听后,点点头,作出一副懵懂、茫然的样子,扭头看向身旁的刘安,问道:“当初是长姐力排众议,定下北征一事,不知——”
刘绥特意拉长尾音,继续道:“对于增添军需一事,长姐以为如何?”
刘安瞥了刘绥一眼,哼出一口气。她就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甩给她。
不过既然皇帝做不了主,那便由她来吧,谁让她是父皇钦定的抚政大长公主呢?
刘安释然,当即便笑道:“那便依户部、兵部所言,添军需,如今正是将士们扬我大江之国威时,可别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崔至与邵节二人齐齐高呼谢恩:“陛下、大长公主殿下圣心独裁!”
刘安随意拨弄了下暖炉里渐渐凉掉的炭火,道:“诸位卿家,可还有事要奏?”
刘绥甚是不满地瞪了刘安一眼,眼中极尽阴冷。
阶下的王落儒眉头一挑,眼珠朝着程显的方向转去。
王焕与崔至二人同时抬眼看向为首的程显,等着程显提起私铸币一事。
程显依旧挺拔如松地站着,身影未曾有着丝毫的晃动,毫无开口的意思。
王落儒等不来程显开口,自己反正是等不及了,私铸币事关重大,万不能再拖下去了。
眼见着王落儒举起笏板,即将站出列之时,崔至眼疾手快,一把拽住王落儒衣袖。
阶下群臣的一举一动,毫无遮拦地呈现在高座上的刘安与刘绥眼中。
刘安轻轻将手搭在冰凉、坚硬的龙椅扶手上,静静看着阶下臣子们的各种小动作。
刘绥与刘安真不愧是姐弟两个,以同样的姿势,饶有兴致地看向他的臣子们。
迟迟等不到刘安的问话,刘绥忍不住问道:“王太傅,可还有事要奏?”
程显扭头看向王落儒,微笑着点头示意王落儒先开口。
有了崔至方才的拉扯阻拦,王落儒此时有些犹豫,不免看向身后的崔至。
看程显的意思,是不打算按昨日他们商议好的来了。
崔至轻轻摇头,表明他的意见。
王落儒心中已然明了,眼睛微眯,站出列,道:“陛下,来年六月的女科,不知要定在何日?”
“此次女科,必定会比第一场女科盛大,依臣见,当增设考官、阅卷员等,另,此次女科想必会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考员,可还需要提前安排考员们的住宿等事宜?”
程显眼中闪过一瞬的愕然。
事关女科,刘安瞬间提起精神,与看过来的温嘉诚对视一眼,道:“女科一事,按照先前科举的来,若有变动之处,皆交由温相决议。”
温嘉诚道:“臣温嘉诚,遵命。”
刘绥面无表情道:“散朝。”说罢,起身离开。
紧接着,刘安也跟着起身离开龙椅。
杨仕鑫高呼一声:“退朝——”
“恭送陛下——恭送大长公主殿下——”众臣缓缓退出金銮大殿。
王焕路过程显身旁时,轻呵一声:“到底,做人还是要言而有信才是。”
程显嘴角微微勾起,笑里藏不住的轻蔑、不屑。
程显身旁的谏议大夫裴纶、袁正听闻此言,纷纷怒目而视。
裴纶、袁正等人出身寒门,平日里与王焕这种出身世家大族的最是不对付。
大江朝就是有他们这样世家大族的纨绔子弟在,互相荫蔽,朝堂上才不得清明。
崔至察觉到王焕、程显这边情况焦灼,忙笑着过来,与程显寒暄两三句后,拉走王焕。
没有程显的示意,裴纶、袁正等人也不便多言,各自回家去了。
崔至苦口婆心道:“你太着急了。”
王焕甩了甩官服的袖子,望着程显等人的背影,冷哼一声:“早就知道程显昨日来不安好心。”
“险些被程显当做枪使了。”王落儒紧盯着程显的背影,缓步走来。
王焕问道:“祖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落儒看向崔至,低声道:“姑婿,你先带着焕儿私下调查此事,待今日陛下召我入宫时,我再亲自将此事向陛下禀明。”
崔至与王焕齐声应下:“好。”
交代好后,王落儒便带着王焕与崔至道别。
崔至拱手别过王落儒后,与王焕使了个眼色。
王焕会意,跟在王落儒身后走了数步,道:“祖父,我与姑父先去商量下如何调查私铸币。”
王落儒点点头应允。
王焕没有丝毫停顿,快步追上崔至,与崔至前后脚出了皇宫。
王焕皱眉问道:“姑父可有思绪?”
“我带你去个地方。”崔至小心谨慎看了眼周围,轻轻摇头示意王焕慎言,紧接着带王焕换下一身的官服,换上平头百姓的装扮。
崔至与王焕二人扮做普通百姓,三拐五绕的,二人穿过热闹的街市,又路过两三座无人居住的府宅,最终来到一条暗巷前。
暗巷位置不算太偏,还能听到沿街的叫卖声。
抬头望去,还能看到醉云轩的招牌。
只是让王焕没想到的是,繁华的京都之下,竟还有这么一条许泥泞、腐臭、脏兮兮的暗巷。
王焕略带抵触地捂住口鼻,低声问道:“姑父,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崔至无视脏乱的暗巷,一边扎起裤脚,一边小声道:“先前……”说着,还谨慎地回头看了眼,见身后空无一人,方才继续道:
“先前为孝懿太子殿下办事时,也曾督办过私铸币的案子,为此还暗访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工匠。”
提起孝懿太子,崔至不免一声长叹。
若是巫蛊一案没有发生,若是孝懿太子还活着,兴许早就查办了私铸币,兴许,今日的大江会更强盛。
崔至继续道:“兴许,私铸币一事可以从这些工匠上入手。”
眼看着王焕还站在原地,崔至不免催促道:“来啊!”
“现在这条道,比先前我来时好走多了,你是没见过,啧啧啧。”
王焕没法,只得跟在崔至身后,踏上那条他万分嫌弃的暗巷小路。
暗巷里的布局并未有多大的变化。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崔至带着王焕在巷子里拐了两三个弯,寻至一处带着些许腐朽的小门前。
依稀能听到里面人家的说话声。
隔着门缝,崔至眯眼看去,勉强能看到门内的人影。
崔至舒了口气,人还在就好。
崔至清了清嗓子,抬起手,重重敲在门上。
门内的声音瞬间哑然。
崔至再次敲上去,门内才喊了声:
“谁啊?”
紧接着,一个佝偻着身子,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从屋内出来,隔着门缝,充满戒备地看向门外的崔至与王焕两人。
虽说崔至与王焕穿着普通人的衣服,可他们身上的气质是藏不住的,一看,就不像是平常的百姓。
“找谁啊?”
崔至凑到近前,笑问道:“李老汉,不认得我了?”
李老汉盯着崔至看了两三眼,当即打开门,一个劲儿地谄媚笑着,本就佝偻的腰身弯得更低了。
李老汉搓着皲裂的双手,讪讪笑道:“自打上次大人查过之后,我可是老实本分得很呢。”
“是吗?”崔至眉头一挑,抬起便是一脚,踹在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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