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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你要他永远恨你

“是几位大人洞若观火,”胭脂把墨色嵌银盒端到裴鸿信的桌案上,小心翼翼地打开,说,“太后娘娘知道将军从来爱酒,今日托人送来这样一份厚礼。”

裴鸿信听到“太后”这两个字时眼底的不快一晃而过,等嗅到盒中青瓷壶嘴里溢出来的满满酒香,眼角的细纹不禁又笑得挤成一处。

胭脂向他看了一眼,低眉提起绸布中卧倒的月形耳杯,犹豫片刻,还是倒了小半杯的酒。

酒水浸入几近于透明的玉杯中,缓缓染青了杯壁外沿的卷云隐纹,半杯的层云从杯底往上浮,剩下的半杯渐渐在酒面处消散。

“太后娘娘费心了,”裴鸿信从胭脂手中接过玉杯,对窗照着杯外云纹,慢慢转动,说,“数十年前,我第一次行军得胜,圣母皇太后娘娘亲自为我洗尘,承天门下,她看见我腰间的酒囊已被风沙咬得破旧不堪,便说要求皇上送我一只好杯子。”

“先皇忘记的事情,没想到她还记得。”

裴鸿信怅然一叹,举杯向胭脂说:“替我多谢太后娘娘。”

胭脂默然,看他将玉杯送到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慢慢把耳杯提高,酒水顺势向杯口滑去。

胭脂指尖一松,手中提着的青瓷酒壶霍然从她胸前摔落,清脆声响,酒水溅飞在她的裙角,淡青色的瓷片碎落满地。

抵在唇边的酒水轻轻一抖,缓缓流了回去,裴鸿信把玉杯放下,望着地面一片狼藉:“这……这……”

“将军恕罪,臣女一时出神——”胭脂说着就要双膝屈下。

裴鸿信一手把她托起,又看了看在青石板间炸开的酒渍,惋惜道:“罢了,罢了,不过是一壶酒而已。”

便朝屋外招了招手,喊来两个仆人收拾,胭脂后背轻轻靠在桌案上,趁着软毛大扫收拢酒壶碎片时,把袖中用了一半的泻药混丢进去,仆人退下,胭脂垂眼送两人出去,继而转身过去,后背缓缓把门扇推合,两指一拨,悄无声息合上了锁扣。

“你这丫头,想什么想得这样出神?”裴鸿信看她眼眉始终低垂,一副怯弱的模样,不禁笑了两声,说,“坏了我一壶好酒,可就要你写更多的酒方来换了。”

胭脂抬头,浅浅一笑,说:“等我回去便写上一晚上的酒方,明日再来向将军登门谢罪。”

“将军问我想了什么,”胭脂转头看了一眼对面墙垣上挂满的墨法,随意挑了其中一副念道,“萧散弓惊雁,分飞剑化龙。这些行书厚重有力,筋骨丰腴,太后娘娘曾经劝我多习书法,我在想要不要斗胆向将军求一幅墨宝回去临摹。”

裴鸿信哈哈大笑一声,背手走到挂满书帖的墙面前,说:“即使是同一句诗词,同一种墨法,不同的人写出来总是有不同的风骨,我提笔的掌心布满老茧,常年舞枪征战,写出来的字也就像在沙场驰骋,非要浑厚刚烈不可。”

“笔墨多是心性修炼,寻得自己的书道才会事半功倍,要学我的字,怕你这丫头也得去行军操练几年才好。”

胭脂看了一眼玉杯里的酒水,说:“是我心急了。”

“你的年纪这样小,初时习字不必看重笔势转锋,先练中宫收紧,四面舒展的字形,行笔时自然而然地相互呼应,气势也就成了。”裴鸿信转身回来,笑道,“来,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今日趁兴,不如写上几个字让我这老骨头看看。”

胭脂一笑,说了声:“恭敬不如从命。”

随即取了笔筒里一支干净的羊毫小笔,沾上玄墨,又向对面的墙垣看了一眼,缓缓在纸面上落笔。

“悠悠天地内,”裴鸿信走到她身边,随着笔尖的走势慢慢念道,“不死,会相逢。”

胭脂把小笔搁在山台上,盈盈一笑,说:“让将军见笑了。”

裴鸿信摇摇头,说:“这是我那幅诗词的下半首,不过十个字,中锋侧锋已是变化极多,这一幅行书虽然疏密和点墨的浓淡看起来像是刚学不久,但笔势之间的气脉连贯,跳荡奇崛,已经隐隐有透骨之意。”

“字如其人,没想到你这丫头看起来庄敬畏怯,骨子里却是一番跳荡不拘,”裴正庭笑着打量了她两眼,又说,“只是——”

“只是如何?”胭脂问。

“只是这十个字在写的时候,你定然又分神出去了,落笔定乾坤,片刻的杂念也会誊在绢纸上。”裴鸿信的手指点在桌案上的“死”字上,向她问:“这回又是想的什么?”

胭脂安静了一会儿,说:“想起了已经去世的……姑母。”

“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吧?”

“我自小离家,是姑母养我长大。”

裴鸿信看她神情低落下去,长叹一口气,又背手在那句“萧散弓惊雁,分飞剑化龙”的书帖前静静站了会儿,说:“这句短诗本算不上上乘,今日若是突厥可汗阿史那站在这里,定要笑我功力还欠三分火候。”

“将军何出此言?”

“你看不出来吗?写这幅书帖时,我也分心了。”裴鸿信又是一声叹息,思绪仿佛被扯到了很远的地方,说,“当年我借荫入仕,又因为这手字得先皇赏识,官至吏部侍郎,掌选事之职,”

“那时正颂才不过十岁,正庭整日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兄弟两日日要把崇仁坊的院子闹个鸡飞狗跳才罢休,”

胭脂眼神从裴鸿信的宽阔背影上挪开,朝屋里巡视一圈,博古架上的书册和军图都摆放整齐,一点儿灰尘都没有,几件礼盒叠放在新历旁边。

“我对正颂寄有厚望,很早就让他遍游州郡,开阔眼界,”

胭脂从桌案后走出来,看着裴鸿信的背影,慢慢把博古架最右侧的那只丹红色小盒子藏进右手袖子里,再从左手袖子里抽出一件相同的盒子,摆了上去。

“写下这两句诗词之前,正是我回信汴州刺史的那天,那日是重阳,依稀记得四处阴凉,我落笔数次,始终心绪不宁。”

“也许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胭脂默然,说:“将军节哀。”

裴鸿信兀自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看她,神情两分落寞,笑叹:“所以我才不愿意住在崇仁坊,每次来这间屋子,总要想起往事。”

“人就是越老,对过去的事情才记得越清楚啊。”

胭脂笑了笑,说:“将军戎马未衰,正值盛年。”

“你这丫头,尽会说些恭维人的话来了。”

门板被轻轻扣了两下,裴鸿信微微诧异,胭脂快走几步,把锁扣拧下来。

门外陈刺史举着一杯琉璃盏,含笑看了眼胭脂,继而擦过她的肩膀向屋里的裴鸿信大声埋怨道:“将军让下官一通好找!”

“天底下还有让你难找的人吗,一路从汴州找到长安,谁敢拦你?”裴鸿信朗声笑道,对陈刺史引手,说,“陈拙,陈刺史。”

又对胭脂引手,说:“上官胭脂,官职嘛……”

“漏刻生,还未登官册。”胭脂说。

“是是是,瞧我这记性,漏刻生,漏刻生!”裴鸿信笑了两句,向陈拙问,“今日来送什么礼?”

“恩师家业宏大,想要什么珍奇异宝没有?学生苦贫,只带来一个铜铸香囊球,样式和熏香都是常见的,没什么稀奇,但里面有一道开了光的平安符,是学生亲自从大相国寺叩拜七七四十九下求来的。”

“只望恩师得胜回朝,一路平安。”陈拙微微一笑,把铜色香囊球递上去。

“好小子。”裴鸿信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陈拙仍是笑着,眼神瞥了一眼桌案上盛酒的玉杯,便把自己的琉璃盏举起,说:“学生敬老师一杯。”

裴鸿信这才想起桌上剩下的半杯酒,提杯和他相碰,正要饮下。

“将军,”胭脂喊住他。

裴鸿信再一次把玉杯放下,陈拙缓缓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胭脂。

“我也敬你。”胭脂举起自己的小玉壶。

裴鸿信笑得更大声,两手一端,把玉杯里的酒水喝得一干二净,赞道:“娘娘送的,果然是美酒啊!”

三人又笑谈了几句,陆续有别的客人进来,陈拙和胭脂便退到门外屏风后。

胭脂把右手袖子里的盒子抽出来,递给陈拙。

陈拙笑了笑,说:“我还以为娘娘看错了人。”

他径自把手中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封薄薄的书信。

“班师回朝之日,太后死期之时。”陈拙一字一句念出信上的几个字,说,“娘娘真是好脾气,这样都能让裴将军再活三个月。”

接着看向胭脂,说:“摔碎酒壶的时候上官小娘是不是也心软过?”

“大人早就等在门外了。”胭脂淡淡一笑,看着他。

“只听到了两句将军怀念从前的事情,”陈拙抿了一口酒,说,“要说我这官途,还多亏了将军的一手提拔,如今要置他于死地,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大人真是仁德善心。”

“善心?”陈拙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捧腹大笑了好几声,才直身起来,带着还没有平息的气声说,“今后你我同僚,可要多发善心了。”

“大人过于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漏刻生,如何能和大人做同僚。”

“都是娘娘手下的刽子手,官职称名,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还重要吗?”陈拙说。

胭脂不再接话,又喝了一口小玉壶里的酒,向屏风左侧走了两步,拉开和陈拙的身距,这时裴正庭正从屋外走进,左右环视一圈,和胭脂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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