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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珍品

清扫落叶的仆从和内侍官一起退下,庭中更加冷清。

太后只口不提那晚翊善坊里发生的事情,胭脂不太说话,总是望着裴夫人手里的虎头布娃娃发呆,太后看了她两眼,说:“如果你没有进宫,或许此时要叫裴夫人一声阿母。”

“如果没有进宫,没有见到娘娘,臣女这条性命早就没有了。”胭脂摇摇头,顿了顿说,“我不后悔。”

太后看着她笑,道:“早在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上官家和裴氏一脉交好,那时候上官凌还没有去汴州,上官琢和裴文逸又是总角之交,两家各自定下盟约,日后府内孩子生了一男一女,就要结为姻亲……”

太后摇摇头,一声轻叹,又道:“你这一生的路早在肚子里的时候就被人铺垫好,先是许给裴正颂,又是嫁给裴正庭,而后再被先皇接进宫来,”

“有时候看到你,我就像看到从前的自己。”

“臣女不敢和娘娘相较。”胭脂惶恐。

“我是说眼神,看到你不愿意沦为蚂蚁的眼神。”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宽心,道,“你和我要的东西的不一样,你有你自己的秘密。”

胭脂起身就要大跪,被太后抓住手臂,说:“今日见你总是忧心忡忡,想必已经往推事院去过一趟了吧?”

胭脂静默片刻,点了点头。

“陈拙机心之重,胜过你我,审讯人的手段更是——”

话还没有说完,院外忽然有争吵,常宁公主不顾内侍官的劝阻闯了进来。

“娘娘,公主她——”内侍官面色为难。

太后挥挥手,看了眼常宁公主脸上浮现的焦急和怒色,声音淡下来,说:“下去吧。”

内侍官低头退下。

“母后终于肯见我了。”常宁公主鬓发上金枝轻摇,直盯盯地看着太后,道,“哥哥告诉我,十日之后,母后就要把推事院的那些人全部处斩,是不是真的?”

胭脂本捉着裴夫人手里的虎头娃娃,替她绣下半段的针线,细针一扎,指尖涌出一颗逐渐变大的血滴。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儿知道母后对庐陵一党深恶痛绝,裴文景死有余辜,可是大狱里关起来的那些亲眷何错之有?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也要白白葬送性命?”

“他们和乱党逆贼流的是同一脉的血。”太后淡淡瞥了她一眼。

“那些漏刻生呢?又为什么要把他们也杀头?”

“耽误天时,这个罪名还不够大吗?”

“乱党逆贼,耽误天时……”常宁公主冷声一笑,指着胭脂说,“这难道不都是她作的妖吗?”

“儿知道母后从来雷厉风行,哥哥做过的每一件事情都要经过母后的同意,天下苍生,几乎系于母后一人之手,可是母后现在身边妖人当道,难免有时会被蒙蔽本心,要是——”

“够了,”太后厉声一喝,说,“你说这么多,是为了替裴文逸求情吧?”

常宁公主顿了顿,提裙跪下,低下头说:“求母后开恩。”

“什么家国大义,贱党逆贼,这些你根本就不关心的事情如今拿出来做裴文逸的挡箭牌,常宁,你太让我失望了,”太后长叹一声,说,“儿女私情,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儿幼时在长安民间长大,二十三岁入宫,见惯百般人情,儿知道对一种人来说,是无爱即无痛,可是对另一种人来说,失去自己心爱的人,是比五马分尸还要难受一万倍的事情。”常宁公主起身,慢慢走到废弃木桶旁的枯井边上,说:

“如果母后执意要置裴文逸于死地,儿只好先去九泉之下等他。”

“你敢?”太后猛地站起。

常宁公主盯住太后的眼睛,扶住井口边上的桔槔,踏上枯井上的一圈灰色石台。

太后终于知道她是认真的了。

庭院中死一般的寂静,母女两之间只有几步的距离,太后眼中锐光似箭,常宁公主的眼里只像蓄了一池幽静的深水,虽然并不凛冽,可是却像要把人吞掉一样寒寂。

良久,太后先挪开了眼睛。

常宁公主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却见太后转身过去,一边向庭外走去,一边说:“如果你执意要和他同生共死,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脚步声远去,院子里仍然是三个影子,日头升到正高处,安静的庭院里却比胭脂来时更加阴寒。

常宁公主一声凄然地惨笑。

“公主!”

“阿宁!”

虎头娃娃落在地上,胭脂拔脚,眼睁睁看着她倾身向枯井中倒去。

整个人没入暗井中。

裴夫人拉住了她。

“阿宁!”裴夫人拽着常宁公主的一只胳膊,大喊,“你不要死!”

胭脂惊异地向裴夫人看了一眼,慌忙和她一起拉住常宁公主的手臂,救人回来。

金步摇朝暗井深处坠下,在黑暗里闪出一瞬的翠光,掉进去,连声响也没有。

常宁公主倚着井边上的石头跌坐,胳膊被裴夫人紧紧抱住,裴夫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守护世间最重要的瑰宝。

常宁公主向裴夫人看了一眼,想起尚在牢狱里的裴文逸,又想起拂袖而去没有回头的母亲,心中悲凉便像撞开了匣子一样涌出来,等裴夫人再喊一声“阿宁”,公主双手捧面,泪水从指缝里流出。

庭院中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胭脂多看了裴夫人几眼,很想从她眼神里辨出一些清明,但其中仍是混沌。

等常宁公主哭得差不多了,胭脂才开口,道:“公主,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今日公主要投井求死,来日裴小将军出了大狱,又要他去哪里找你呢?”

“木已成舟,水已覆船,母后对我这样的亲生骨肉尚且这样冷寒,对他们又怎么会手下留情?”常宁公主双眼红肿,看着胭脂说,“往日里你和裴正庭金明灭也是一起大跑大笑的人,如今他们性命不保,你却依然在宫里为自己的权柄和利益奔走,难道你对他们,就没有半点真心可言吗?”

胭脂沉默片刻,道:“公主适才说自己在长安坊间长大,见惯人情,我也是一样,进宫非我所愿,沦为棋盘上的棋子也是无奈之举,我在这里本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东西,可是好不容易见过了拳拳之心,殷殷之情,就绝不会把它们看作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有些事情是我不得不做,有些人——”

她顿了顿,说:“这些话本不必对公主说,我请公主再活十日,事在人为,不到最后一息的时间,说放弃还太早。”

胭脂伸出手,常宁公主滞了滞,扶着她的胳膊起身。

当日,永兴坊的一间屋子彻夜燃灯。

灯火足足亮了九天,胭脂第一次向司天台告假,偷来九天的时间,一刻也没有走出屋门。

小荷端着清粥敲开她的屋门,长案上两本《刑统》《律疏》被折出数百张角页,胭脂的眼睛不如小荷红肿,却有两只熬深的青紫眼圈牢牢挂在上面。

“小娘,吃点东西吧。”小荷神色复杂地看向她披肩散落的乌发,不由地又落下两滴清泪,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胭脂抬头看向她。

“官兵在坊门口贴了告示,明日,明日就要拿大狱里的人问斩了。”小荷抽咽着说。

折书的指尖一颤,胭脂愣了片刻,提笔写了一张字函,一声不吭地在院中牵过缰绳,策马驰出永兴坊。

皇城公主殿。

常宁公主漫无目的地提着一只金银长颈壶,往已经淹湿的掉叶山茶花上浇灌,一室的紫红色,枯黄半数。

“公主,门外上官胭脂求见。”婢女说。

常宁公主眼中迸出一瞬的亮光,把水壶随手往花台上一搁,忙道:“快让她进来。”

花叶又掉下一瓣,屋内光亮,常宁公主看清了胭脂脸上的神色,那瞬光便也霎时间湮灭下去。

“没办法了,是不是?”常宁公主静静地看着她,眼眶渐渐又蓄满了清水。

“事到如今,只有兵行险招了,”胭脂两步上前,来不及劝她,把袖中刚写好的那封字函抽出来,说,“我曾有幸临摹过圣上的几张字帖,学了两分样子,写下这张大赦诏书——”

“诏书?”常宁公主一惊,向胭脂看了两眼,说,“这是死罪。”

“公主放心,事发败露,一切事情尽可推到我的头上,公主是皇室宗亲,罪不致死,”胭脂静声说,“我已在推事院中找陈拙试过一封假信,他并不能察觉,只是大赦这样的事情,再由我一人送去旨意,陈拙未必能信,公主用这封信去换推事院一众人的性命,我现在就去安排马车,和你里应外合。”

“你是说——?”

“今日坊门闭合之前,只要把他们送出了长安城,日后活路,至少,”胭脂抿了抿唇,说,“至少,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那你呢?你要白白送死?”

“公主怎么会这么想?”胭脂回道,“我和他们一起走,天涯海阔,能活一天是一天。”

常宁公主没想到她看似端贤,行事却这样诡异,不由得又愣了愣,喃喃说道:“这是要杀头的死罪。”

“左右逃不开一个死字,公主到底去还是不去?”胭脂问。

常宁公主看了她一眼,接过字函,又摘下花室墙上挂着的一张明黄诏书,取了诏书封底,把胭脂写的字函替上去,向外头的人喊道:“备马!”

马蹄腾腾,胭脂看了眼天色,心知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如今一刻钟也歇不得。

匆忙往外走,疾步走到宫门口,正解了缰绳要翻马上去,裤腿却被一个内侍官拉住。

内侍官气喘吁吁,仰着一张上气不接下气的脸向胭脂说:“小娘好脚力,咱家从宫里追你追了一路,到宫门才拽上你的裤脚。”

“公公有什么事?”

“太后,太后娘娘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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