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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郡主

在高靖安养伤期间,高铭谦因修造运河有功,在景帝面前分外得脸。运河竣工期日,景帝为嘉奖高铭谦的功绩,特封其为淮王。

此乃大皇子外,第二位被封王的皇子,一时之间,高铭谦风头无两。

朝会上,景帝与朝臣商议前往苍山祭祀之事,高卿辰提议道:“水路比陆路更为便捷,如今恰逢运河竣工,父皇不如从水路出发。”

景帝闻言,甚觉有理,“运河竣工乃国之大事,此次祭祀,朕便走水路,顺道亲自验收运河竣工成果,以彰显朕对民生之重视。”

此话一出,高铭谦脸色微变,但他很快敛住心绪,换上一副恭敬谦卑的表情,拱手应道:“父皇言之有理,此次行程便由儿臣来安排。”

……

朝会散后,高卿辰刚走出大殿,便被高铭谦叫住。

“六弟到底年轻沉不住气,逮着机会就急着给为兄发难。”高铭谦狠厉地看着他,咬牙切齿道:“你以为凭这种雕虫小技就能刁难到本殿?”

高卿辰莞尔一笑,“臣弟只是提议让父皇走便捷的水路,怎就成刁难了?”

他轻佻眉尾,意味深长道:“难不成皇兄对自己亲自督造的运河没有信心?还是说……这其中,另有猫腻?”

高铭谦铁青着脸道:“本殿能有什么猫腻?”

高卿辰淡然一笑,施施然留下一句,“既如此,三皇兄又有何惧?”

说罢,他转身离去。

高铭谦一时语塞,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只见高卿辰刚下长阶,早已等候着的裴云影立刻迎了上去。她恭敬地朝高卿辰福了福身,而后保持半步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这主仆两人一个高冷淡漠一个恭敬谦卑,与周遭其他大臣仆人无二,但高铭谦还是从高卿辰身上捕捉到了让人玩味的细节。

身高腿长的高卿辰从出大殿开始便健步如飞,却在裴云影跟上来时特意放缓了步伐,直到与她并肩而行。

高铭谦站在长阶之上,望着台阶下一高一矮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

尽管高卿辰在旁人面前极力掩饰,但某些不经意间的举动,却暴露出他对身边那位宫女的非同一般的态度。

他想起,高卿辰第一次反抗他的欺压,便是为了这个宫女。

那时,高铭谦因考试名次居于高卿辰之后而愤懑不悦,他在弘文馆门口将他截住,好好将他教训了一番。

在高卿辰被打得鲜血直流时,他身旁的宫女终于看不下去,挺身阻拦。高铭谦这才留意到,乞丐一样的杂碎身边居然跟着一个如此貌美的婢女。

看清裴云影的脸后,高铭谦心生歹意,捏住她的下巴出言调戏。不曾想,高卿辰竟疯了似的朝他袭来,将他压在地上狠狠殴打。

高铭谦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看向高卿辰的眼神既惊又惧,他万万没想到,瘦若竹竿的高卿辰,挥出的拳头竟这般孔武有力。

几日后,高卿辰便主动请缨为父皇献血,自这之后他便得父皇喜爱,一跃成为宫中红人。不仅无人再敢欺凌,反倒时常与高铭谦等人争锋相对,斗得有来有回。

彼时的高铭谦只以为是自己将他欺负得狠了,才终于逼得这条疯狗学会了咬人,却未曾意识到,高卿辰之所以如此暴怒,是因为他欺辱了他视若珍宝的女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到不对劲的呢?

或许是在飘雪的冬日,他无意间瞧见高卿辰以碍事为由,将自己的手炉塞到裴云影手中。亦或是每一次,高卿辰看向裴云影时,眼神里隐藏不住的温柔炙热。

种种迹象让高铭谦断定,高卿辰心悦他的贴身侍女。

于是高铭谦故意接近裴云影,企图通过收服这个女人来羞辱高卿辰。没想到裴云影倒是个挺会顺杆子爬的人,他只是稍微示好,便让她喜不自胜。

几番接触下来,高铭谦觉得这女人与他身边那些庸脂俗粉也没什么区别,无趣得紧。

正当他筹谋着找个机会将她纳入床榻,给高卿辰添堵时,裴云影却突然对他态度冷淡。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高铭谦颇为疑惑,他遣人去邵阳殿打探情况,得知裴云影与高卿辰因故产生嫌隙,不知怎地近日关系又缓和了些。

高铭谦这才惊觉,自己竟成了别人的调剂品。裴云影先前对自己亲近,怕只是为了引起高卿辰的重视罢了。

向来自傲的高铭谦意识到此事时怒火中烧,从来都是他玩弄女人,如今却被女人玩弄,真是气煞人也!

高铭谦恼羞成怒后,誓要让裴云影这贱蹄子付出代价。

裴云影对高铭谦的算计一无所知,她与高卿辰并肩行走在花园连廊上,听他谈及朝会上的事。

“高铭谦以修造运河之名假公济私,不仅贪墨工程款项,还克扣民工工钱中饱私囊。”裴云影缓缓道,“云韬云鹤正在与这些修建运河的民工交涉,待景帝亲巡之时,煽动他们揭露其贪污之事。”

她目光深沉,“此事如何揭露,怎么善后,还需缜密筹划。若能处理得当,殿下便可在百姓和朝臣中树立威望。”

高卿辰乖顺地听着,频频点头。

裴云影继续滔滔不绝:“此次祭祀之行,殿下亦可趁此良机,从地方官员中挑选德才兼备之人,收入麾下。”

“盛京官员大多世家出身,党派之间数代联姻,关系根深蒂固,前朝后宫更是相互牵连。殿下若想自成一派,唯有择寒门清流之士扶持为亲信。”

高卿辰静静地望着她,眉眼含笑。每当谈及政事,裴云影要比平日健谈许多。

待裴云影意识到他一直沉默不语,便问道:“殿下可有什么想法?”

高卿辰温柔笑道:“你想要怎么做便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裴云影很满意这个答复,欲与他商议细节,还没等她开口,一直冷箭自远处破空而来,直朝裴云影面门袭来。裴云影正欲躲避,高卿辰已将她揽入怀中,侧身闪避。箭矢擦过裴云影的脸颊,将她右耳的耳饰击落。

一个宫女,被皇子揽在怀中,实在逾矩。她怕被人看见,急速从高卿辰怀中脱身。

高卿辰还未来得及查看她的伤势,怀中的人便已撤离自己好几步。他无奈,弯身拾起那支箭矢,取回挂在箭身中的耳饰。

未待他起身,忽闻一阵脚步声。一名身着赤色劲装的女子大咧咧走了过来,嬉笑道:“本郡主一时手滑,将箭射偏了,没吓到你们吧?”

高卿辰站起身,脸色黑沉道:“你是何人,竟敢在宫廷放箭。”

随侍的太监忙不迭上前,赔笑道:“回六殿下,这位是太后的侄孙女昌乐郡主,刚从西北边塞回京。郡主这几日入宫陪伴太后,闲来无事便在院中玩弄弓箭,不曾想惊扰了殿下。”

待太监介绍身份后,昌乐郡主崔雪君拱手抱拳,道:“雪君给六殿下赔罪。”

高卿辰冷着脸道,“箭术差就别班门弄斧,若是伤了人,纵有太后庇护,你也难逃其咎。”

听到高卿辰说自己箭术差,崔雪君不服:“本郡主自小在边塞长大,骑马射箭如喝水吃饭,适才不过一时大意才射偏。”

她上下打量了高卿辰一眼,见其肤白貌美,长相阴柔,言语奚落道:“你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子,论箭术,还未必有我厉害。”

高卿辰冷笑,“本殿箭术好不好不知道,但眼神一定不比郡主差。”

说罢,他忽然抬手,将手中箭矢猛然掷出。箭矢穿过崔雪君头顶,勾起她的发饰,重重钉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崔雪君惊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手指颤巍巍地摸向头顶,而后看向身后那棵树干,箭身深深插入树干,掷箭之人若不是力大无穷,便是下了死手。

“你、你竟敢——”崔雪君既惊又怒,指着高卿辰鼻子叫嚣。

高卿辰表情冷傲,不痛不痒道:“让郡主受惊了,卿辰给郡主赔罪。”

“你分明是故意的!”崔雪君气得跺脚,“想不到堂堂皇子,竟如此睚眦必报!”

高卿辰眼角微挑,冷声道:“睚眦必报又如何?你伤了我的人,难不成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想了事?”

崔雪君闻言一愣,转头望向裴云影,只见她右耳泛红,显然是方才的箭矢伤到了她。崔雪君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方才她见这两人好好地站着,还以为他们没被伤到。

她收敛了脾气,对裴云影道:“方才是我鲁莽,让你受伤了,对不住。”

裴云影朝她鞠了一躬,回道:“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郡主不必在意。”

崔雪君微微一笑,点头道:“待会我让宫人给你送些伤药,另备些薄礼,就当是向你赔罪。”

裴云影谦卑道:“郡主体恤,奴婢心领,不敢受郡主之礼。”

崔雪君摆了摆手,大气道:“无妨,总归是本郡主不对,你安心受了便是。”

话已至此,裴云影只好客套谢恩。

崔雪君转头看向高卿辰,挑眉道:“你的婢女已经原谅我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高卿辰冷冷扫了她一眼,懒得再理会她,径直转身离去。

待两人走远后,崔雪君身边的侍女不忿道:“这六殿下真是咄咄逼人,竟为一个婢女与郡主争执不休。郡主身份高贵,何须向一个婢女赔罪,这要让太后知道,定要生气。”

崔雪君并不在意,淡然道:“婢女也是人,既然本郡主的箭伤了她,赔罪也是理所应当。”

她顿了顿,眼中浮现一丝黯然之色,“这六殿下护犊子的模样,倒与哥哥有些相似。从前我与人争执,哥哥也是这般为我出头。”

侍女察觉到崔雪君神情低落,宽慰道:“侯爷将郡主送回盛京,就是怕郡主睹物思人。世子为国捐躯,必将流芳千古,郡主莫要再伤怀。”

一旁内侍见状,讨好道:“郡主若是心情不好,奴婢便再给您找些乐子。”

“不必了,我已经找到了新的乐子。”

崔雪君脸上的阴霾很快散尽,她缓步走到那棵被箭矢射中的树下,她抓着箭柄,一把将箭矢拔出,含笑道:“姑祖母今日说要给我找一个如愿郎君,我瞧着这位六殿下就挺合我心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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