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发展,一如意料。
陈秃子刚躬了躬身子,尚未开口,就见逢春突然踢出一脚,直接将他踢到了墙上。而后不等屋内三人应变出招,他借脚尖踢中陈秃子身形之力,拔身而起,形如枭隼般一个飞纵,揉身扑向坐于主位的男人。而后单手钳住对方脖子,一个用力,就听‘喀啦’一声脆响,一个照面间就捏断了对方脖子。
与他一比,花错的杀招则如春风逐雨,新荷贴水,悄无声息。
他等逢春纵身而起后,才将内力蓄于指尖,隔空弹指,带着碎玉断金的气劲,射向坐于左位的老来子。而后脚尖一动,踢起地上的一颗石头,打向坐于右侧的麻子乔。
二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喉骨已被激地粉碎。
“你……”逢春清清嗓子,变回自己的原音,踢了踢倒在地上的陈秃子,“起来!”
“饶,饶命!”陈秃子呻吟一声,挣扎着爬起身,余光瞥到廖三等人的尸体,身子一软又‘噗通’跪下了,磕头如捣蒜,哀求道,“饶命,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八口就靠着小人生存,大侠饶过小人一条贱命吧!”
“闭嘴。”逢春陡地一脚踏在他肩上,叱了一声,“抬头。”
陈秃子心中暗暗叫苦,这要是打了照面,哪还有活的机会,但又怕违逆了对方下一刻就命归黄泉,权衡利弊下用余光扫了眼逢春,谁知一看之下,大惊失色,“逍,春爷?怎么是你?你,你怎么?你为什么?你……”
逢春蹲下身,问道:“认识我?”
陈秃子咽了口唾沫,涎着一脸卑微谄媚的笑容道:“认识认识!春,春爷的大名,整个酩酊派,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小的自然认得!”
逢春继续问道:“那对本小爷的手段,想必也是知道的?”
陈秃子忙不迭点头,颤声道:“知道,知道!”
“那就好办了。”逢春拍了拍他肩膀,慢条斯理道,“等下若有不识相的闯进来,知道怎么办吗?”
“知道,知……呃……”陈秃子扫了眼旁边的尸体,整张脸阵青阵白,唇颤舌哆,哀声道,“小,小人,小人该怎,怎么做?”
“想尽一切办法,拖住他们。”逢春直起身,淡淡道,“你放心,只要我办完事,自然会保你一命。钥匙!”
“是是,多谢春爷活命之恩。”陈秃子忙爬起身,抖着双手从廖三身上扒下一串钥匙,苦着脸道,“春爷要哪间房的?”
“北牢,死牢,还有虎穴。”
陈秃子秉承活一时是一时的心态,二话不说把逢春要的找了出来,还巴巴解释着,越说越溜:“南牢原是女监,现在都空着。北牢是男监,关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卒子。死牢那边关了两个作奸犯科的穷凶极恶之徒,春爷若是要去死牢,可要当心!至于虎穴……春爷还是别去了,去了也是白去,早……”
逢春不理会他的絮叨和奉承,向花错使了个眼色,擎着一盏风灯当先朝南牢走去。
等开了隅角的铁门,看花错准备径直进去,才一把拉住对方手臂,疑声道:“真要进去?你不觉得很像……”他一字一字道,“请君入瓮吗?”
花错将不知何时捡的老来子的铁棒,随意往铁门前地上一插,青砖地犹如豆腐般豁裂,二尺长的铁棍仅剩小指长一段露在地面。
花错用脚踢了踢,才轻笑一声:“那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
“……”逢春没忍住眼皮一翻,嗤了一声道,“那你现在准备去哪儿捉鳖?”
“虎穴。”
逢春怪笑一声:“你不后悔?”
花错拿过他手上的风灯,率先向监牢深处走去:“你再阴阳怪气的说话,我就要后悔刚才没把你一脚踹下去了。”
逢春没好气道:“你不如现在一脚踹死我,要不等下有你后悔的!”
说话间,二人已穿过南牢过道下到通往死牢的铁门口。
花错等逢春打开铁锁,故技重施,掏出一把铁尺插在门前,以防有人从外面把门锁上,将他二人关在里面瓮中捉鳖。
逢春‘啊’了一声,奇道:“你这又是从哪儿来的?”
花错听了,有点不明所以:“典狱房拿的。”
他眨眼的动作比一般人要慢上一点,或许因为睫毛太长太密,翁合间,十分俊的脸上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纯真无邪,带尽江南春色,“到虎穴起码要过两道门,我不想做那只被捉的鳖,只好顺手牵个羊。”他甚至带点遗憾道,“本来想拿刀的……”
“……”逢春忍不住骂了一句,“毛病!”
又指着两侧坑洼不平,坚硬尖利的石壁中,一道铺着青花细纹石,又长又陡,又窄又暗的石阶道:“下面那道石门,就是通往第三层的虎穴,你自己下去吧。”
花错突然出手,五指箕张,紧紧扣住他手腕,一个起落间就把人带到了石门口:“来都来了,还差……噫?”他看着那被灌了铁浆的雕花石拱门,有一瞬间茫然,这应该是他今晚第三次露出这般神情,茫茫的,懵懵的,像一只迷路的小鸡,“怎么给封了?”
“封了一年多了。”逢春揉捏着被扣得有点生疼的手腕,语音里的幸灾乐祸都要作纸人样飞出来了,“我听雷阿公说,之前戚大掌柜突然带了大相公的命令过来,说三层破了青冥里的风水,就给封了。”
花错把石门上下各处都检查了一遍,特别是一些隐蔽的角落,发现雕花处积满尘土,显是许久未曾有人进出了。整个石门封得很彻底,别说人,连蚊蝇都跑不进一只。他盯着一个角落连摸带描了半盏茶时间,才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一直说窦元僖要找的人不可能在虎穴。”
“不错。”逢春应当是笑了,在这半明半暗,阴霉难闻,到处都是蝙蝠、老鼠屎迹的地牢入口,他幸灾乐祸的笑声真实而突兀,“现在后悔了吧?早跟你说了这里没有小夫人要找的人,你非不信,偏要跟来,搅进这化骨厂的浑水里……”
“看来这是白跑一趟了。”花错兴叹一声,“你说现在赶回凌虚楼,还能赶得上吃你们小公子的大席吗?”
闻言,逢春也敛了戏弄的心思,转身道:“不过酉中,距离开席还有一炷香时间。事完后,我带你走条捷径。”
花错‘哦’了一声,跟在他身后拾级而上,忽把话题一转:“你刚才唱的那首《黄莺儿》,很好听呢。”
逢春脚步不停,语气有点冷漠:“花小爷,你想打听什么不妨直说。”
花错听这一说,心中一动,趁机问道:“你好像对窦元僖要找的人,毫无兴趣?”
“整个酩酊派都知道,小夫人在找她的亲生儿子啊。”逢春讥笑了一声,“自从小公子的百晬礼后,小夫人就说有人偷龙转凤,然后发疯般在青冥里找亲生儿子呢。不过她也确实能耐,都疯了还能说动你为她寻子。”
花错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捡了自己感兴趣的继续问道:“你说她疯了?真的假的?”
逢春反问道:“她真疯假疯和我有什么关系?”
花错又继续问道:“为何?”
逢春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花错将手中风灯往上擎了擎,看灯光照映下逢春颀长、矫健,一步俩台阶的背影。
敛了无限杀机的青年,从背后看去,让人感受到一种昂扬独步天下的朝气。
这是一种温暖的,充满了活力的,不畏严霜的,凌云直上的朝气,强烈却又没有一丝侵略性。和记忆中另一人那种揽衣醉风流,含笑看吴钩的气质那么相近,却又完全不同。
花错脸色微微一凝,强压下心头那怪异的感觉,冷声道:“你十三岁,被玉蘅从杭州的‘三十六条花柳巷’中救出,然后带回青冥里。这几年,一直跟在玉蘅身边,为她鞍前马后,出生入死……在你心中,玉蘅是你的主子、师长,是你的家国君主,江湖天下,更是你唯一认可和效忠的人。而青冥里,不过是玉蘅居住和拼斗的地方。你不穿紫纱袍,不配白玉带,你对酩酊派没有归属感,从不认为自己是酩酊派的人。”
逢春身形一顿,霍然回身。
站在这一级石阶尽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花错,声音阴冷:“就算如你所说,又如何呢?”
花错的反应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恶意,只缓步一级一级上楼:“可是沈莳商沈帮主不是你的授业恩师吗?你这一身武艺可是全靠他指点。”
“那是姑姑和……”逢春察觉自己失言,借着正好走完第一道石阶,绕过拐角的机会才顿了一顿,继续道,“那是姑姑用五年帮酩酊派赚取五十万两白银的承诺换来的。”
花错点头赞同:“倒是听说过,酩酊派玉蘅,长于庶务,精通商贸,能为出众。金银铜铁、珍珠好玩、丝绸毛皮、放贷取息、衣食住行,但凡她沾手的,没有不赚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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