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鸢被气得眼眶泛红，负气地将那颗糖用力拍在顾栩尧摊开的掌心里，“给你就是了！谁稀罕！”
顾栩尧收拢手掌，将那颗糖果攥进手心，沉沉地看着程鸢因激动而泛红的脸上。
程鸢伸手揽过手旁地抱枕搂在怀里，遮住了自己的小半张脸，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
顾栩尧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反而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对程鸢说：“你在生气。”
不是提问，是陈述句。
程鸢的视线直直地落在电视屏幕上，没有顾栩尧给顾栩尧眼神。
顾栩尧问：“为什么？”
程鸢气鼓鼓地说：“我就是在生你的气，你现在不要烦我。”
“程鸢……你希望我怎么做？”顾栩尧沉着声音说，“为什么你对别人都很好，觉得他们都是好人，唯独不肯听我的话？”
程鸢有些愣住了。
为什么顾栩尧看上去……有些委屈？
“你、我没有不听你的话！”程鸢反驳完，把头埋在抱枕里，声音闷闷地说，“……你这个连疼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机器人，是不会懂的。”
“我是仿生人。”顾栩尧说，“并且，疼痛是生物神经系统发出的高效预警信号，为了最大化生存概率，大部分仿生人都有和人类一样的痛觉系统。”
这又一次刷新了程鸢对仿生人的认知。
他愣了片刻，决心气势不能输，喊道：“那你也不是人类！你不会真正理解人类的。”
顾栩尧久久没有回话，二人共享着沉默。
气氛有点太压抑了……
程鸢被沉默压得心虚，又担心自己话说得太重，偷偷抬眼看顾栩尧，发现他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程鸢以为顾栩尧会用沉默结束这场无效沟通时，顾栩尧开口了。
“是的，我不是人类。”他的声音很低，依旧是那种平稳无波的陈述，“说实话，我也根本不想理解其他人类在想什么，我现在试图理解的，只有你。”
程鸢愣住了。
不知为何，委屈的情绪就在此刻席卷而来，溢满程鸢的胸腔，在不断翻滚的心绪里蒸腾出水汽，蒙上程鸢的双眼。
他垂下了眼睛，声音很轻，带着一点不一查觉的哽咽，说：“……是你没有遵守约定，你说过的，不会和我离开超过五米，可是洛伊院长一说，你就让我跟他们走了，我看你，你也没有跟过来，但你明明发过誓的，你说会保证我的安全……”
程鸢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情绪在不断上涌，他只是在跟着情绪语无伦次地发泄。
顾栩尧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立刻解释道：“你出去后，我立刻打开了全域监控……”
“可是我不知道！你没让我知道！当时我特别害怕……”
顾栩尧沉默地走到程鸢面前，看着程鸢湿润的眼睛，想要伸手拂去滑落的泪水，但又怕程鸢抗拒自己的触碰，于是单膝跪下，让自己的视线与坐在沙发上的程鸢齐平。
“是我的错。我错误判断了‘安全’的定义，忽略了你的心理感受。”顾栩尧放缓了语气，说，“没有下一次了，好吗？”
“……”程鸢抱紧了抱枕，忽然想到了什么，声音仍然带着哽咽说，“还有小高和小艾，他们两个什么都没做错，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吓唬他们了。”
顾栩尧的表情依旧没有变，那就是面无表情。
但程鸢总觉得，他的心情又变差了。
“对他们的惩罚并没有实行，我没有道歉的理由。”顾栩尧站了起来，“我有工作要忙，今晚你自己看电视。”
程鸢喊：“那把糖还我！”
“成分无异常就还你。”顾栩尧说完就离开了。
这……算哪门子知道错了？
骗自己原谅他之后，其他一切照旧。
这个讨厌的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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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顾栩尧还没走到工作室，就收到了洛伊的来电。
洛伊在科学院很忙的时候，一般只会发送文字信息，很少打电话。
除非是很重要的事。
顾栩尧立刻接了起来。
“顾，程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
顾栩尧皱起了眉，立刻打开工作室的门，走了进去。
“详细说。”
“他的细胞活性低得吓人，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生病，而是系统性、根源性的枯竭。他的身体像是被某种东西持续消耗着，在缓慢透支他的生命力。”
顾栩尧怔了片刻，声音压得格外沉：“有解决办法吗？”
电话那边的洛伊说：“你也知道，我们对人类的研究很浅，况且程鸢的情况本就不同寻常。现在只能确定，短时间内程鸢的身体不会崩盘，并且没有什么外因会让他的情况恶化，但与此同时，我们也没有能让他好转的方法。”
顾栩尧的手默默攥紧了。
洛伊继续说：“程鸢毕竟是人类，这种情况，恐怕只能求助于人类……只是不知道那个人肯不肯帮我们。”
顾栩尧：“你是说，陈守渊？”
洛伊：“对。周谨过世后，他的好友陈守渊成了最权威的生物学家，只是周谨和其妻子死于仿生人之手，陈守渊最恨的就是仿生人。或许我们可以找一个人类带程鸢去看病。”
顾栩尧沉默了，没有答话。
他想起在科学院时程鸢气愤地冲自己喊“你不管我，嫌我麻烦，想摆脱我”。
又想起了刚才程鸢红着眼眶，哽咽着说要自己信守承诺，保护他的安全。
“不。”顾栩尧给出了回答，语气坚定且不容置疑，“我亲自带程鸢去。”
洛伊犹豫道：“可……”
“就这么决定了。”
“……算了，这样也好，程鸢一直和你呆在一起，你更了解他的情况。”洛伊纠结了一番说，“只是，陈守渊早已归隐，我们需要先找到他在哪里。”
顾栩尧：“有什么线索？”
洛伊：“陈守渊有一个养女，在天穹市的游乐场里工作。”
顾栩尧若有所思道：“……游乐场？”
洛伊：“对，我在考虑派谁前往与陈守渊的养女交涉。”
顾栩尧：“你刚刚说过，程鸢的身体不会因为外因恶化，短时间内也不会崩盘？”
“是的，目前来看他与正常人类没有差别。”洛伊顿了顿，说，“你是想……？”
顾栩尧：“我和程鸢去，去找那个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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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去游乐园？”
第二天早饭时，程鸢得知了这个消息，震惊到差点摔了勺子。
顾栩尧端着数据面板坐在对面，说：“对。”
“哇……”程鸢震惊到看上去有点呆，“那我们要做很多准备吧。”
顾栩尧：“考虑到你笨、胆小、敏感，加上轻信他人，原本我打算给你做一段时间专项训练。”
程鸢捶桌子嚷道：“喂！你那一串形容词说的是谁啊？！”
顾栩尧自顾自继续说道：“但时间紧迫，只能取消安排，今天收拾一下行李，我们明天就出发。”
“这么着急？”震惊过后，程鸢后知后觉地问，“等下，为什么要收拾行李。”
“天穹市很远，我不能保证当天事情就能处理完。”
程鸢：“还要办事吗？”
顾栩尧：“主要是办事。”
就说这个机器人怎么会突然良心发现。
“……好吧。”程鸢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含糊道，“洛伊院长会和我们一起去吗？”
顾栩尧皱起了眉，“他为什么要去。”
“他不是说过要带我去游乐园玩吗？”
“最近科学院很忙。而且接下来我离开后，他需要处理我的工作，会变得更忙。”
程鸢：“洛伊院长居然真的答应帮你完成工作了，他真的是个……”
在顾栩尧莫名其妙发脾气前，程鸢住嘴了。
“这是他应该做的”顾栩尧的语气格外冷淡，“而且，你的事情比较重要。”
洛伊院长肯为了自己加班啊。
“我对洛伊院长来说居然也很重要吗？”
顾栩尧面无表情地瞟了程鸢一眼：“你还是对我来说比较重要。”
“哦……”
为什么感觉在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们需要准备什么？”
“衣服，食物，日用品。”顾栩尧看着手里的数据板，“我列了清单，应该很快就能准备好。”
“那为什么要预留一天时间准备行李？”
顾栩尧的视线回到了程鸢的脸上，眯了眯眼，说：“因为你要试衣服。”
“……”
程鸢已经开始累了。
程鸢搬进来后，顾栩尧陆陆续续给他买了很多衣服，现在已经堆满两个柜子了。
每次顾栩尧想拉程鸢试，程鸢就会用没机会穿这个理由成功推脱。
看来这次不行了。
“顾先生，我并不是您的宠物。”程鸢丧着脸，“而且就算养宠物，你也要考虑某些决策会不会把宠物累死。”
顾栩尧：“说起宠物，程鸢，我昨天晚上看了一篇论文。”
程鸢：“什么？”
顾栩尧：“《宠物绝育手术对生理健康与行为模式的长期影响研究》。上面说了绝育对宠物有好处。”
程鸢：“我说了我是人类，不是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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