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尧看到数据板上的访客信息后,无奈地轻叹一口气。
顾栩尧叹气了?
程鸢立刻起了好奇心,问:“是谁来了呀?”
“你刚刚念叨的人。”
“洛伊院长?!”
“对。”
虽、虽然米斯说过这两天洛伊会前来拜访,但程鸢没想到这么快。
这些天,已经陆续有两个人来拜访顾先生了,总觉得对于顾先生这样性格的人来说很频繁。
是因为自己吗……?
程鸢还在暗自思量的时候,一个人走在顾栩尧前面,来到了程鸢面前。
程鸢瞬间睁大了双眼。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孩,个子有点矮,好像比程鸢还要矮一点。他穿着白色卫衣和牛仔裤,头发和瞳孔是罕见的粉色,娃娃脸,十分甜美可爱。
但不是那种乖巧的可爱,相反,他的眼神十分灵动,透着几分狡黠。
看着他,程鸢会莫名其妙想起狐狸。
他左手抱着一束鲜花,右手拎着一个十分精致的纸袋,看到程鸢后,立刻绽开一个热情且有亲和力的笑容。
“你一定是程鸢吧!你好啊,我叫洛伊,是顾栩尧的朋友兼上司。”
真的是洛伊!
那个院长?
程鸢立刻站起来,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顾栩尧,手足无措地说:“您好,院长先生……”
洛伊笑道:“不用紧张,叫我洛伊就好了。喏,这是送给你的,喜欢吗?”
他将鲜花递到程鸢面前,程鸢立刻双手接过,抱在怀里。
花束以向日葵为主,点缀了很多雏菊。
“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您。”
这束花明显是精心挑选出来的。这是程鸢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他打心底里喜欢。
洛伊院长人真好。
程鸢眼睛亮晶晶地笑了。
顾栩尧捕捉到程鸢的神情,怔了怔。
“喜欢就好!”洛伊又将手里的纸袋递了过来,“还有,这是我自己烤的小饼干,糖分比较低,对你的身体没负担,你尝尝。”洛伊笑吟吟地把纸袋子递出去后,调侃道,“顾这家伙肯定只会给你吃营养膏,真是辛苦你了。”
完全说中了……
程鸢不敢就这么揭顾栩尧的短,偷偷看顾栩尧,顾栩尧则显得有些僵硬,“……我提供的食物经过精确计算,完全符合程鸢的需求。”
洛伊像没听见顾栩尧说的话,对程鸢说:“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带给你。”
程鸢有些拘谨的接过袋子,小声道谢。
洛伊院长,和自己想象中很不一样。
在程鸢的想象里,这位院长应该冷漠、严肃,比米斯还要不近人情。
没想到……
程鸢看了一眼笑吟吟的洛伊。
洛伊院长不像仿生人,大概是人类吧。
但人类也能当科学院的院长吗?
“站着怪累的,我们坐下聊。”洛伊很自然地推着程鸢坐到了沙发上,在程鸢旁边坐下,环顾四周,说,“总觉得你这里更像人住的地方了,之前冷冰冰的,像监狱。”
顾栩尧没什么情绪地说:“谢谢夸奖。”然后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洛伊:“你有用心照顾程鸢吗?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事,一定要和我说,千万别客气。”
程鸢默默想,有很多解决不了的事情吧。
但顾栩尧平静地说:“我照顾得很好,没什么麻烦。”
洛伊转过头,关切地看着程鸢:“真的吗?他要是欺负你,或者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跟我讲。我看了你的健康报告,你的状况不是很好,需要加倍小心。”
程鸢看了一眼顾栩尧。
对方也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程鸢心头一震,说:“顾先生他对我很好。”
洛伊:“那就好!你有自己的通讯设备了吗?”
程鸢摇摇头。
洛伊有些责备地看了顾栩尧一眼:“明天我寄一个给你。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麻烦,或者想和人聊天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我有预感,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程鸢看着这个漂亮明媚的少年,笑着点了点头。
洛伊兴奋地说:“过几天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我带你去我最喜欢的游乐园。”
游乐园?
上城区还有这种地方吗?
程鸢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
洛伊转向顾栩尧说:“顾,你不会从来没带他出去过吧。”
顾栩尧皱了皱眉:“外部环境存在大量不可控因素。”
洛伊:“不能总是关在家里。人类需要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见不同的风景,这对心理健康有好处,心情愉悦了,身体就会恢复得更快。”他转头对程鸢眨眨眼,“对不对?”
程鸢不敢表态,但眼中流露出一丝微弱的向往。
顾栩尧捕捉到了程鸢眼中一闪而过的期待,沉着嗓音说:“……我会评估。”
洛伊的神情变得稍微正经了些:“顾,我知道以你的个性,让你和一个人类相处有些困难,但这件事只能由你来做。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顾栩尧神色沉下去几分。
他心中莫名生出一个想法。
他会照顾好程鸢,不需要洛伊多余的嘱托。
其实这个充满对抗性的想法并不算凭空产生。
从程鸢对洛伊送的花露出笑容开始,他就开始感到烦躁,思绪也格外混乱。
他冷眼旁观热情的洛伊和程鸢之间自然和谐的互动,冷静思考着烦闷感的来源,却始终没有结论。
好在他并不算烦到理性全无,他知道如果真的将这种想法表现出来,只会让情况变得一团糟。
所以他只是沉着脸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洛伊:“说起来,你真的不打算搬家吗?这里也太偏僻了。”
顾栩尧:“这里清净。”
洛伊表示不理解,忽然又想到什么,转头对程鸢说:“对了,其实我也有一个需要精心照顾的人,等机会合适,我就介绍你们认识,你会喜欢他的。”
洛伊此时脸上的笑容格外温柔,让原本就甜美的娃娃脸添了几分带着稚气的可爱。
直觉告诉程鸢那个人对洛伊来说很重要。
他乖乖点了点头。
“好了,我该走了。记得吃饼干哦,程鸢。”
“好。”
“我们三天后见。”洛伊俏皮地看了顾栩尧一眼,扔下一句,“再见啦,难制作。”
顾栩尧的脸更黑了,他想对洛伊说些什么,但对方正如来时那样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花束和纸袋里的手工饼干飘出的淡淡香气。
程鸢小声说:“他……好像是个好人。”
顾栩尧没有回答。
其实他现在的神情算不上平和,但程鸢没有注意到,问:“难制作是什么?”
顾栩尧僵了片刻,程鸢看向自己的眼神澄澈而懵懂,顾栩尧很快败下阵来,无奈地说:“我说过我的创造者给我取的名字很糟糕。”
程鸢反应了片刻,有些讶异地恍然大悟道:“你之前叫难制作吗?”
顾栩尧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程鸢看着面前高大冷俊的顾栩尧,与那个滑稽的名字联系到一起,心里升出一股笑意。
出于礼貌,他忍了下去,只是克制不住亮起的眼眸和微微挽起的嘴角。
顾栩尧冷冰冰地说:“最好别再提这三个字。”
“好。”程鸢立刻应下,想了想,又问道,“你的创造者是洛伊院长吗?”
顾栩尧又点点头。
程鸢有些讶异,“但他看上去很年轻。”
“不算年轻了,他是很早一批的仿生人。”
程鸢惊讶地“哇”了一声,感叹:“他也是仿生人吗?”
顾栩尧语气如常:“你好像很惊讶。”
“看上去完全不像……”程鸢嘟囔道,“他很像人类。我以为仿生人都是你和米斯这样的,比较……”程鸢斟酌了一番用词,憋出一个“理智”。
“我们只是仿生人,并不是机器人。你难道不知道仿生人是为什么被创造出来的吗?”
程鸢迷茫地摇摇头。
顾栩尧徐徐说道:“22世纪末,经历两次变革后,人工智能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所具备的功能与种类越来越多。
“人类并没有止步于此,他们建造了很多主题乐园,模拟各种场景,并且创造很多仿生人投入其中,一边肆意凌.虐仿生人满足各种欲.望,一边试图从仿生人身上找到意识与情感。
“主题乐园越建越大,甚至可以还原各种社会风貌,仿生人们也越来越接近真正的人类。
“所以我们的外形,性格,经历,记忆,爱好各不相同,并不只是冰冷的机器。”
程鸢有些呆呆的。
他的记忆里一直没有关于仿生人的真相,现在突然被告知,思绪像一团乱麻,一时难以理清。
他歪着头,栗色的头发歪向一边,嘴微微张开似乎想提问,却不知从何问起,最终化作一声迷茫的“啊……”
程鸢咬着嘴唇,脸皱了起来,独自纠结。
听上去,人类对仿生人做过很不好的事情。
可自己是人类啊,而且看上去现在的人类也并没有过得很好。
自己也只能依附顾栩尧这个仿生人才能生存下去……
程鸢皱巴巴地问:“所以……现在人类和仿生人关系很差吗?”
“不完全是。有一部分仿生人十分喜欢人类,甚至主张将主导权还给人类。”
“好吧……”听上去仿生人之间也存在分歧,“但其实人类毫无还手之力吧,毕竟仿生人很厉害,而且是永生的。”
“并不算永生。”
程鸢困惑地看着顾栩尧。
“处理器渐进性衰减症。仿生人到一定程度就会彻底消亡。”
“这么严重……顾先生你也会得这个病吗?”
顾栩尧面无表情道:“只要是仿生人都会得。”
好像戳到别人痛处了。
程鸢急道:“但、但是科学院在努力找解决方法了吧。”
顾栩尧落在程鸢身上的视线冰冷且深邃,缓缓点了点头。
话题好像终结了,气氛有些尴尬。
程鸢慌慌张张地说:“不、不过,话说回来,洛伊院长真的好厉害啊,自己就是仿生人,居然还可以制作仿生人,怪不得是院长,而且还很热情……”
程鸢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他察觉到顾栩尧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还在因为聊起仿生人的病而生气吗。
程鸢撇撇嘴,有些委屈地垂下头,不说话了。
“他没有那么厉害。”片刻后,顾栩尧才开口,“并不完全算创造了我,只能算改造。只有人类知道怎么制作仿生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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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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