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志间看着手机收到的新消息，心里有些不得劲，又看了几眼，才摁灭屏幕。
上次见林沐是什么时候来着？
婚期越近他反倒越不想去见林沐了，以前有事没事约个饭，或者找她帮个忙多舒坦，现在真是别扭。
林沐没说什么，但是他看得出来她非常抗拒肢体接触。虽然她以前也这样……
也不知道她和黑……
乌丸志间摁了下太阳穴，立即打住自己跑偏的思绪，重新抬眼看向办公桌旁的白板。
“进。”
目暮十三走进来，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他。
乌丸志间接过翻了几页，听完目暮十三对几个案情进度的汇报，他指示了几句，就把文件夹还了回去，见目暮十三还站着没走，他抬眼看过去。
“警视，我刚从嘉南姐那边过来。”
“嗯，有什么进展吗？”
目暮十三点了下头，往办公桌前走了两步：“嘉南姐的结论是，永子死前去过潜山。”
“接着说。”
“嘉南姐从永子身上提取出的菌落和潜山那一片杉树林下培养出的菌落几乎可以认定是同一种。这种菌落很稀少，所以……”
乌丸志间手指摩挲着下巴，低头想了一会，又说：“我记得潜山停车场有监控。”
“是，在出入口，我已经查了。白鸟昭夫，中谷朝见，中谷哲弘，中谷浅野在案发前后都没有在潜山停车场出现过，但是……”目暮十三顿了一下，有些犹豫。
“直说。”
目暮十三与乌丸志间对视几秒，低下头，小声：“白鸟绘江……在案发前一周左右去过三杉神社，去的……应该是未对游客开放的白鸟家的私家神龛。”
乌丸志间半晌没应声。
目暮十三觉得嗓子有些干，轻咳了几声，才道：“停车场的画面虽然很糊，但是白鸟绘江身形出众，再看走路方式，基本可以认定。神社的神官认识白鸟家的人，他说那几天并没有见过白鸟绘江，所以我猜，应该是走了避人的另一条路去的那个神龛。”
目暮十三微微抬眼，然后就看见乌丸志间蹙了下眉，他立即低下头又继续道：“不过，白鸟绘江比她父亲去神社频繁得多，那天应该是她每月的例行日程，逢15的望日，她基本都会去神社参拜。所以，其实也……正常。”
又过了片刻，乌丸志间才道：“去忙吧。”
目暮十三刚走到门口，乌丸志间忽然叫住了他：“这个案子已经结案了，你和嘉南这算是帮我办私事了，明天请你们吃饭吧。”
“您客气。”抬眸对上乌丸志间有些冷意的目光，目暮十三身形一顿，感觉自己好像又多做事了，于是立即含糊地问了句，“是不是以后……您还往下查……”
乌丸志间望了目暮十三片刻，然后垂下眼：“目暮，我对你没什么意见，你别担心，但是没结论之前，你出去别乱说，嘉南也是。”
“我明白。那您……其实……”目暮十三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您带着我这些天，我也学到不少东西，其实……其实……我刚入职那几天，您有天在会议室训话，我觉得您说的挺好的。这身警服，穿不穿不重要是吧，谁当刑警都不是为了这身衣服，为了心里的那份……”
说着说着，目暮十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正义”这个词他只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没能对着乌丸志间讲出来。
乌丸志间偏头看向白板，把目暮十三的话接下去：“正义嘛……想说什么就说嘛 ，我这人脾气应该不差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警视。我不是怀疑……就是……”
乌丸志间起身走到白板前，伸手从打印机边抽了几张白纸，打印机“咔咔咔”“地工作起来，他点了烟叼在嘴边：“我知道。我对你真没意见，但是目暮，想往上走走，光会办案可不行，有些事心里明白就行了，别见谁都讲。”
说着，乌丸志间扭头瞥向目暮十三：“懂吗？”
目暮十三一愣，然后站直了些。
乌丸志间取下嘴边的烟，在桌边弹了下烟灰，然后冲目暮十三轻笑了一声：“别站着了，是手里的活还不多吗？今天的午餐晚餐我报销了，跟办公室那几个吱一声，让他们别吃泡面。”
“是。”目暮十三左脚一并右脚冲乌丸志间敬了个礼。
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乌丸志间唇边的笑瞬间淡了下去，他摁着额头看了会白板上钉着的地图，然后抬手把打印好的几张纸“啪啪啪”钉在了地图上。
永子从杀害中谷浅野到死亡，24小时内的行动轨迹基本清晰——大和屋，潜山，距离潜山十公里之外的垃圾焚烧厂。
永子一路上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徒步时间也基本吻合。
就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永子在大和屋杀了人，徒步走去神社，在那里停留了一会，然后又徒步走去垃圾焚烧厂，最后在那里，她自我了结了。
甚至，她为自己选择垃圾焚烧厂作为归途都显得很有戏剧性，像是在讽刺她这贱烂的一生一样。如果不是垃圾焚烧厂的工作人员眼神好，这会永子早已经作为“垃圾”被处理掉了。
乌丸志间的手指点在地图上潜山的山头处，想了一会，他摁开手机，屏幕上还是林沐穿着婚纱的那张照片，他的指尖略微一顿，悬在照片上方手指在林沐的头顶处点了一下，照片立即缩小，他在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然后发了出去。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黑泽阵上身后仰一下从西裤里摸出手机。
看到消息，他微微一怔，然后立即回了个电话过去：“是有线索了吗？”
“没有。”
“那你问这个什么意思？”黑泽阵又问。
“你和中谷哲弘接触这么多，没观察出什么吗？”
“他们总共也没一起出现过几次。再说，中谷哲弘私生活乱成那样……”黑泽阵道。
“嘶！”电话那边沉默几秒，又说，“反正你先盯着点吧。白鸟绘江婚后，和他接触不多，婚前就不好说了，毕竟中谷朝见和白鸟昭夫关系这么好，是吧？他俩年龄又差不多，要不是白鸠制药资金链断裂了，白鸟绘江指不定嫁给谁呢。”
黑泽阵想了几秒：“行，我先观察观察吧，有苗头告诉你。”
“你还在林沐那吗？”
听到这句，黑泽阵去拉安全带的手一顿，然后语气不耐烦地回了句：“我已经在公司停车场了。”
听着电话那边沉默了，黑泽阵直接问：“还有要说的吗？”
“林沐，最近怎么样啊？”
黑泽阵刚搭上方向盘上的手，又垂了下去，语气更不耐烦：“乌丸志间，你问这话，想让我怎么回？她怎么样，我应该知道吗？我和林沐十天半个月都见不了一回，我能知道什么？还有，你要是觉得愧疚，现在应该直接去找你哥把婚退了，而不是成天在我这儿问来问去，盯梢一样。”
电话那边静了几秒，然后立即大声道：“谁愧疚了，我愧疚什么？林沐我光明正大追到的，你个手下败将！”
“谁手下败将？我告诉你，要不是……”
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黑泽阵瞬间火大，一把将手机摔在旁边的副驾座位上，学着林沐的口气说了句：占着茅坑不拉屎！
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下午三点多，被形容成茅坑的某位换了件宽松的宝蓝色T恤和阔腿牛仔裤，头发松松地盘在头顶上，手里拿了台笔记本电脑走到会议室门前，抬手敲了下玻璃门。
里面一道沧桑的声音传来，林沐立即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会议室长桌两侧数十几道目光全部冲她扫视过来。
林沐一派从容地走到乌丸莲耶身侧还空着的位置上拉开椅子，垂眸将会议桌前、西装革履的众位环视一圈，最后看向长桌顶端那个白发苍苍的、穿着藏青色浴衣的老匹夫，颔首：“会长，各位，不好意思，临时处理了一些事情，所以迟到了。”
白鸟昭夫指尖一捻手边的纸张，抬眸看了眼此时坐在林沐对面的黑泽阵，又扭头笑眯眯地对林沐说了句：“其实让黑泽阵旁听也行，我看他现在也熟悉了。”
林沐也笑了笑：“嗯，是。”
等林沐落座，白鸟昭夫接着刚才的正题继续问座下几位。
一堆医学药学专业名词，林沐听得半懂不懂，就算错过前半场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有一件事她听出来了——白鸟昭夫对这次的项目非常重视。
以林沐对白鸠制药的了解，自从乌丸莲耶升任社长之后，白鸟昭夫基本只顾宏观决策，具体项目已经很少过问。
这次白鸟昭夫亲自出马，不仅是因为这次的新药研发周期历经数年，终于在宫野厚司手里做出了成果，也是因为前期资金投入很大，新药上市的推广阶段非常重要。
如果做的好，白鸠制药就彻底盘活了，如果做不好，白鸟昭夫手里那60%的股份估计又得分一大半给乌丸集团，就这，乌丸集团还不一定愿意接盘。
林沐瞥了眼身旁的乌丸莲耶。
白鸟绘江吹吹枕边风估计能搞定乌丸莲耶，但是目前还没有卸任的乌丸家大家长、乌丸莲耶的父亲乌丸宪司就说不好了。
林沐不太清楚乌丸家的世代更迭是如何进行的，不过当下，乌丸家的掌权人应该还是乌丸宪司。
乌丸集团很少投资医药行业，这次忽然进军医药行业，林沐猜测，要么是乌丸莲耶为了白鸟绘江请求的，要么就是乌丸宪司有意找了个棘手的任务给乌丸莲耶练手。
“林沐，你有什么问题吗？”
忽然被cue到，林沐立即抬眼看向白鸟昭夫，然后捏起手边的文件：“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这次药物是mRNA靶向疫苗，温度敏感，容易失活，需要注意运输路上的控温在零下20度以下。一支疫苗5000刀，一旦路上出什么问题，公司损失很大，还会影响合作信誉。”
林沐低头看了眼资料上提到的几家医院：“目的地也有些分散，有些还比较偏僻，要注意运输时间……”
又随便讲了几句，最后抬头问白鸟昭夫：“您还有补充吗？”
白鸟昭夫瞥向乌丸莲耶。
沉默半晌的乌丸莲耶轻咳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句：“有一点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
“您指教。”林沐偏头看过去，伸手合上面前的资料。
“指教谈不上，我是外行，只是建议。”乌丸莲耶停顿一下，然后看向林沐，“听你的意思，这次是计划找工厂订做温控箱。”
“嗯。因为温度要求很严格，像以前一样只用干冰倒是也行，不过加上实时温度检测会更稳妥一点。”
“既然是这样，温控箱的功能设计可以稍微有前瞻性一点。”
乌丸莲耶说得很含糊，林沐顺着他的意思想了几秒，立即就皱了下眉，前瞻性代表功能冗余，功能冗余代表金钱成本升高，时间成本升高，风险也升高，万一之后用不上，这些功夫就白费了。
但是白鸟昭夫给的时间和金钱都很有限。
可是还没等林沐开口，白鸟昭夫立即赞同地点了下头，像是被“前瞻性”这个又抽象又高级的词汇唬住了：“这个建议不错。”
不错个鬼啊！
你个老匹夫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社长还是经验丰富，提的这个建议就很有前瞻性。”林沐敷衍地夸了句，下面直接话锋一转，“但是这样做成本恐怕会超……”
“林沐，我们刚才只是大略算了下，现在只是立项会议，会后你可以再详细调研一下。毕竟我们还得考虑这个药推广开来之后的事情……”白鸟昭夫打断林沐。
听白鸟昭夫嘚嘚嘚了半天，却没等到加钱的意思。
哦，合着这是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林沐抬头对上黑泽阵的目光，又冲他一挑眉：行，这次够你喝一壶了。
黑泽阵一看她这个表情，嘴角勾了下，然后立即板着脸偏头看向别处了。
林沐一顿，眯了眯眼，又低下头翻开面前的资料：笑屁！喜欢挑战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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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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