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重碧鬼鬼祟祟从殿外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午后的点心。甜香味还没传过来,重蓝倒是先听见了重碧的大嘴巴。
在屋内侍弄花草的施瑶当即竖起耳朵,却偏偏装作没听见似的。
“越发没规矩,待回了北夏宫,让掌事姑姑瞧见了,定然饶不了你!”重蓝蹙眉。
重碧抬头左右环顾,方才亲亲热热挨着重蓝坐下声音一点儿也不小:“昨日海公公从宫外接了一大批的美人进宫来,数十个,晚上都送到了陛下的寝宫里。”
重蓝赶着活儿,不咸不淡道:“陛下的事儿也不是你能够置喙的,先干好自己手中的活儿才是真的。”
重碧被拍了一下,不以为意,她这可是拿了钱财投桃报李。她特意道:“天下样貌好的女子不知凡几,有些人是要失宠了。”
施瑶:……也不必说的这么刻意,其实她还是挺想陛下别来找她的。
这则谣言在宫中传了两日,便是没有重蓝,施瑶也知披霜殿侧殿住了数十位美人。当夜就被陛下叫去侍寝,甚至一夜都没忙活过来。送了十几桶水进去,重碧嚷嚷着陛下威武。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小女儿的害羞。
施瑶乐得清闲,直到黄昏时分,她在院中荡秋千,看见暴君带着鲜花而来。月白的裙摆在风中荡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冬日雪中,她也就玩儿了这么一会儿,脸颊红扑扑的。
“参见陛下。”施瑶行礼。
暴君一甩衣袖,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大量施瑶。瞧着精神许多,看来还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他道:“知道你喜欢,特意送了来。”
施瑶:“谢陛下。”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喜欢了?难道是暴君喜欢?她不经意打量着,怎么也看不出来,暴君为何会喜欢鲜花。
暴君继续道:“既然喜欢,到时候往北夏的去的时候就一并带走。北夏较之南梁是要冷些,很多种类都不能存活。施瑶……”
去北夏?????
施瑶猛地抬头,控制不住嘴角下压。怎么回去还有她的事儿?不是她怎么就要跟着暴君北上啊!
蔫头耷脑的,甚至枝丫都在飞舞。蔷薇不高兴了,为何?暴君不是很在意,但长时间的心情不好会影响生长,他道:“怎么了?”
一双手扯上了她的脸颊,将耷拉的嘴角往外扯了扯,一点儿也不像是怜香惜玉的模样。
施瑶愤愤然,手里都有那么多玉了,何必管她这一块。
她道:“陛下身边美人无数,怎么都不该轮到我上北夏吧?”
“南梁北夏路程远,施瑶念故土,便不同陛下去了。”
“美人无数?”暴君思忖,忽而想起前几日海全送上来的那些庸脂俗粉。一个个红的白的黄的穿的花枝招展,脸上涂了个乱七八糟,身上还得这一些不明味道的东西。
暴君的脸顷刻间就黑了下来。
施瑶心下明了,暴君还是不喜欢被人忤逆。此路不通!
暴君道:“因为这个所以不想走?”
施瑶斗胆:“山高路远,生活习惯也不一样。况且,我为何要跟着陛下上北夏?”
为何?暴君看着她:“她们跟你不一样。”原来是醋了,杂记上也没说花还有占有欲。无理取闹。
施瑶差点没跳起来,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漂亮美人吗?大色批!
似乎是看出她眼中的怒火和不解,暴君勾着唇角道:“孤可不会在她们身上花这么多心思,不要恃宠而骄。”
“此事不必再提,收拾东西,过几日便要启程了。”
施瑶:“我没有!”
萧厌从来不多言,但为了照顾好这长势不好的花,这是头一次。
而施瑶,天塌了,怎么就要去北夏了。
她原本就打算在南梁宫苟到北夏大军退去,只要这些高手一走,她就偷摸出乐都,回山门的!
这下全乱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突然要走啊!
“当然是因为太后娘娘传了懿旨啊 ,”重碧理所当然的说道,她抓了一把金瓜子揣在怀里,眼神贪婪的看向施瑶手中的钱袋子,笑道,“那可是太后娘娘哎,既然陛下都已经决定带娘子回北夏了,这些事情给娘子讲讲也无妨。”
“什么?”施瑶又抓了一把过去。
重碧道:“咱们这位陛下可不是太后娘娘亲生的。他出身不高,生母只是宫里的一个罪奴,幼时在宫中挨了不少白眼。还好遇见了太后娘娘,给了母子两人庇佑之所。直到后来陛下登基,虽然陛下性情古怪了些,但对太后娘娘的尊敬可从来没少过。”
“就连此次出征南梁,也是因为太后娘娘。”
施瑶道:“出征南梁和太后有什么关系吗?”
重碧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整个北夏宫中。第一不能得罪的就是陛下。其次就是太后,娘子可得记好了。”
“入了北夏宫,便有了封号。娘子此身,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谁要跟你见月明。
“那为何太后娘娘急召陛下回宫?”施瑶道。
重碧摇摇头,紧接着道:“就算娘娘没有懿旨,除夕之后便到了太后生辰了。算算日子,过两日也该回程了。”
“况且,当初南梁废帝献降。祝凛将军又是个厉害人物,南梁这便都已经安置妥当。娘子还不知道吧……”
她卖了个关子,施瑶顺势问道:“怎么?”
重碧继续道:“南梁旧臣之首苏丞相,将女儿送给暴君。就在那晚上的十几个美人当中。陛下美人在怀,于是钦点苏丞相辅助管理。是以才会这么快安置妥当。”
施瑶继续聆听。
“娘子怎么都没反应?”重碧嘟囔道,
施瑶:“这,我还能有什么反应?”
重碧夸张道:“苏丞相之女哎,在你们乐都不是很有名吗?虽然样貌比之娘子可能逊色一些,但是吧,家世好啊。日后南梁成为北夏的附属诸侯国,说不定他就是新任的诸侯王呢。”
施瑶:……谢谢她是真不关心。
重碧无奈道:“好吧好吧,看来娘子也不忧心。不过也对,陛下金口玉言,从未食言过。”
施瑶倒是盼着这位陛下食言。
如此这般,只能想个混招试试。
-
“病了?”暴君披着大氅,冒着风雪从外行来。衣角上的血渍将白雪覆成绯色,粘稠冰冷。
海公公弓着腰道:“是,今个儿伺候娘子的重碧前来回话。说那位娘子感染了风寒,只略有些咳嗽。”
暴君呲笑冬日苦寒,那些个只爱春日暖阳的花儿难免娇贵。
啧,娇气。
余晖侍立一侧,心想,昨日陛下送花时还生龙活虎的就差没跟陛下当面叫板了。怎么今天就病了?总不可能是听了陛下新纳了诸多美人,醋病的吧?半大小子根本憋不住一点。
暴君抹了抹配剑上的血渍,道:“笑什么?”
余晖侍候暴君多年,自然看得出陛下对这位娘子不太一般,当即道:“陛下不若去看看娘子?”
暴君扫了他一眼,转身去了清净殿。
这些时日,暴君披霜殿拖出了一群又一群的人,甭管是南梁的还是北夏的宫人,皆是屏气凝神,规规矩矩侍立两侧,生怕暴君注意到自个儿。
暴君推门入内,先是听见一阵窸窸窣窣,后静止不动。精雕细琢的房门打开,露出一张屏风。床上隆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有人在低声咳嗽。
内侍们停在门外,暴君行至床前。
床上躺着的女子脸色煞白,唇瓣一丝血色也没,一双青葱似的手捂着唇,咳地浑身颤抖,还要艰难地爬起来行礼。
花枝看起来颤颤巍巍的,像是被风雨侵蚀过一般。
暴君盯着她:“免礼。”
施瑶柔柔弱弱道:“谢陛下,妾身身子向来孱弱,昨日只见了一会儿风,便觉得头重脚轻,怕不是引发了旧疾……”
暴君疑惑道:“旧疾?”
施瑶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娇声娇气道:“老毛病了,见风便得躺上几日。”
暴君不语,瞧见那艳丽的花瓣往上探了探,花枝遮掩着,像是藏着什么。
施瑶脸上厚敷的粉都快盖不住了,强忍住往后退:“陛下要回北夏,妾心忧,会不会耽搁陛下行程?”
暴君轻笑一声,原来是因为这个。不想走啊。
施瑶矫揉造作道:“陛下。”
暴君俯身上前,伸手。
施瑶扭头躲过,赶紧咳嗽两声:“怕给陛下过了病气。”
暴君的目光逡巡而过,像一捧雪从头落下。但他偏偏是笑着的,吓人的紧。
施瑶硬扛,道:“妾身幸得陛下偏爱,实属三生有幸。然北夏诸臣对妾身待在陛下身边多有不满,妾身惶恐,为保陛下清誉,还是莫留在陛下身侧。”
她说着,硬从眼角挤下一滴泪来。
施瑶心想,让她留在南梁,皆大欢喜。她都装成这个样子了,要是还硬要带她去北夏。她又没有千金傍身,也没有苏丞相那么强大的爹。留下她吧,留下她吧。她这般想着,越发娇弱地咳嗽。
顺便探头,偷偷看暴君的神色。
暴君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条白色的锦帕来。
施瑶往后一躲,暴君唇角微勾,看了她一眼。
施瑶便不敢动了,暴君伸手,从她脸上抹下厚厚一层腻子。
底下是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
红艳艳的看起来生气十足。
施瑶使劲眨了眨眼。
暴君掂着锦帕,道:“听说过欺君之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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