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荀牧清楚单崔宁并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细细思索着这些年来遇到的界和这个副本至今发生的一切,荀牧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抓到了一丝线索。
沉默了会,他开口:“且不说这里是不是界,倘若真的是界,那只有一种形式的界与副本里发生的事情最为符合——梦。”
“以梦为界的界,对玩家的限制很大,可能是身份限制,也可能是道具限制,诸如此类。显而易见,这个副本里系统颁布的各条规则,就是对我们玩家身份的一种限制——扮演副本NPC。”
“而梦也最为复杂。曾经有不少的玩家被困在梦的界里,一直到副本结束也没有出来。它与其他所有的界都不一样,无论是杀死界主还是锚,都不会让这个界结束。唯一通过的方法,就是让界主醒来。”
“更重要的是,梦的界危险的不是界里的NPC,而是玩家自己。这个副本怪异的地方很多,又是以梦为题,你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只是...倘若我们真的遇到了,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话一说出来,几人都消了声。
盛宴咂舌:“那,那为什么玩家比NPC都危险?玩家间会自相残杀吗?系统不会允许的吧?”
荀牧摇头:“因为,梦。”
“梦的界里,界主或者锚会把玩家心中最胆怯、害怕的人或事,映射到界里来。”
盛宴震惊了:“那要是玩家梦到了鬼怪猛兽,也会来到界里?”
荀牧缄默不语。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在说笑,盛宴也渐渐敛了神情。想到什么似的,随即看向单崔宁。对方掀起眼皮看了她眼,沉默对视着。盛宴下意识握紧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目光在他俩身上转了一圈,荀牧笑笑:“你们一个个苦着脸干什么,又不是没有办法出去。更何况,也没断定这一定是界吧?”
可惜气氛还是没活跃起来。
盛宴挠挠脑袋,一张小脸都皱起来了:“跟你说了也不懂,算了。”
“我...”荀牧倒想反驳,感觉说下去也没有意义,干脆闭上嘴,“行了,既来之则安之,担心过多也没用,还不如好好想想华榛他们的事。”
这么些天对华榛的观察来看,他跟外界像是有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无论周围人对他的善意也好恶意也罢,他似乎都没怎么放在心里——除了那个还不知道名字的新同学。
他是认识他的,甚至在每次见到他都忍不住变了神色。但他每次看向他的眼神都过于复杂,像是隐忍也像是担忧。
而他...又是为什么要装作毫不认识他的样子?
“我猜测,正是梦。”单崔宁开口,看向这片在夜里万籁无声的校园,“华榛编织的一场美梦。梦醒了,那个人就会消失不见。”
“而不让他醒过来的方法...”他朝荀牧看去,“就是把梦境当做现实,这里发生的一切就是现实发生一切。”
那么多条校园规则,每一条都在警告他们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能脱离人设以及不让NPC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它有意识地想让他们成为他们,让他们不得不配合着它演一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戏。
似乎从这里可以窥得一丝名目——华榛在这个副本里的人设为什么是受害者而不是掌控者,为什么他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毫不在乎。
一语成谶,荀牧的表情瞬间复杂起来。但以这些来作为这里是界而不是副本的依据,似乎也过于草率。可他也找不到话来反驳这个观点,只能把想说的话吞进肚子里。
“可是,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华榛一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身份?”盛宴说。
就这时,一阵风吹过。明明树叶在飘动摇晃,却听不见丁点声音。天上的月亮也被遮得干净,月光变得格外清淡,连地上的影子都变得似有若无。似乎刚刚那阵风吹散了掩盖在这校园之上的那层幕布,暗藏在底下的危机在此刻才渐渐崭露头角蠢蠢欲动。
盛宴咽了咽口水,往单崔宁那边凑近几步:“这...要不,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无人反驳。
荀牧拿出了两张纸,松开手,那两张纸有意识似的朝单崔宁和盛宴飞去,缠在两人手腕上变成一个白色的手环,紧紧贴着。
他说:“白色娃娃的附属道具,可以让你们看到华榛那边发生的一切。”他顿了下,又说:“如果被发现了,这个道具会反作用在你们自己身上。所以在使用它的时候,要注意次数和时间间隔。”
盛宴神情还是有点懵:“你的意思是,我们也可能会被他们监控?”
荀牧耸耸肩,不置可否,他朝两人摆摆手:“我先回去了,有事给我发消息,你们好自为之。”
看着他的背影,盛宴嘟囔:“这人怎么一阵阵靠谱一阵阵又不靠谱的。”
摩擦手上的白环,单崔宁说:“走了。”
盛宴追上他:“哎,听他那意思,梦的界似乎很难通关啊,要是我们一直被困在这里怎么办?那岂不是无聊死了?”
“好吧,也不算无聊,好歹比之前安全舒服多了。”
“你说华榛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做出了一个这么副本和界?难道是对那个新同学的执念太深了?”
“......”
“你丫的,你怎么一句话都不理我!”
“好吵。”
“???单崔宁!你完蛋了!”
-
华榛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白色的天花板,他还没回过神来。等记忆朦朦胧胧的全部苏醒,他猛然坐起身。这一动而牵全身,身上的伤传来的痛让他痛呼一声,又不得不躺回去。
他缓了好一会,才向四周看去。
眼前是个单人宿舍,宿舍里面很干净整洁,几乎没什么东西。而一个人影就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正沉沉地看着他。
是他。
想到之前发生的事,华榛脸色微变,手肘撑着床,他不由后退一步。
“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那人没有说话,站起身,朝他走来。
华榛瞳孔微缩,一直往后退去。而他这时才发现他的衣服都被脱了,浑身上下只有一件内裤,身上全是斑驳的伤口。脸上绷着的,是干了的血黏着头发粘在脸上。只他的视线刚离开了一会,那人就上了床,双手撑在他两侧。
后背贴上冰冷的墙面,他没有退路了。
华榛被冷得一颤,冷意顺着后背的皮肤渗进他的心脏,他突然感觉好冷。
他紧绷着身体,紧紧盯着那人。
而那人也直勾勾地盯着他,轻声开口:“你认识我,为什么?”
他说得肯定,是带着答案找上来的。华榛瞳孔紧缩,近乎慌乱地低下头来。一双手抓紧被子,没有说话。
在那人的手再一次凑近,华榛下意识地,用力将他的手打掉。
啪的一声,在这安静的宿舍里尤为明显。那人也因此顿住了身子。
华榛似乎也怔愣了一瞬,随即趁着这个间隙猛地推开他,想要拿自己的衣服下床。可下一刻,一条手臂横过他的腰身,将他搂起,摔到床上。硬邦邦的手臂硌在了他肚子上的伤,后背又再一次撞上坚硬的床板,哪怕有床垫垫着,伤口的再次创伤,让华榛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我从没见过你,但我的身体...”
那人话音渐低逐步消散,他撑在他上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只手摸上他的腰身,碰到了他淤青的伤口,按了下去。
“好痛!”
华榛紧紧抓住他那只手,忍不住呻吟。
他不在意华榛的话,不在意他的回答,手漫不经心地抚摸着他的伤口,发出感叹:“真漂亮...”
紧接着,华榛感受到他正在舔舐着他脸上的伤口,眼睛、脸颊、唇角...以及被他咬出伤痕的锁骨。那人没有抓住他的手,但他却撼动不了他半分。哪怕他的指甲深深陷进他的手臂里,他也像没有知觉一样。
他难以从窒息的疼痛中缓过来:“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放...放手!”
那人倏地向后扯着他的头发,华榛痛呼一声,不得不扬起自己的脖子。可没等他说话,他伸手按在他的喉结之上,硬生生把他想说的话压了下去。
身体被他控制着,脖子又被他按着,华榛只能放弃挣扎。他睁着眼,沉默地看着天花板。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起来。
而这一刻,那人忽然抬起头来,对上了他的目光。华榛的视线,不自主地落在他的脸上。
两人对视须臾,那人再一次俯下身,华榛闭上了双眼。可让他没想到,那人在他的眼皮上,轻轻地落下一吻,就像是被羽毛扫过一样。
华榛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敲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卷起。
吻落下之后,那人就站了起来,而华榛却久久没有睁开眼睛。
感受到有温热的毛巾落到自己的脸上的时候,华榛有些诧异。他看向那人,后者依旧是初见般的眼神,正拿着毛巾给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只不过他刚要坐起来,又一次被他按了下去。
肩膀上的手传来阵阵的热量,正像那人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灼热又疯狂。
华榛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问:“你...喜欢我身上的伤?”
那人没有回答他,他的眼神在他身上一寸寸滑下,最后亲吻上了华榛锁骨上的伤口。而华榛竟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虔诚,仿佛亲吻他是件多么神圣的事。
华榛震惊地看着他,竟说不出话来。
那人自然也不会开口,他细细地替他擦着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地,哪里都没有放过。动作温柔得让华榛都觉得,刚刚那个死死按住他伤口的人不是他。
两人都沉默着。
华榛看着那人一盆又一盆地换热水给他擦拭身上的血迹和污迹,拿出药来给他上药,一时之间有些恍然,他甚至都不知道有些忘了他是谁,而那人又是谁。
而在那人碰上他的裤腰时,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别...”
那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凑过来亲吻着他的眼角。华榛闭了闭眼,他的吻又落到他的眼皮上。他心中有些异样,一边闪躲着。而那人就是趁着他稍稍放松警惕的时候,把他的裤子脱了下来。
华榛猛地睁大双眼,没等他说话,那人直接堵住了他的嘴唇,他躲闪不及。
晕乎乎之间,感受到他正在抚摸着自己的腰,华榛抓住了他的手。下一刻,嘴唇上传来刺痛,他轻哼了一声。
趁着间隙,那人反抓住他的手,挤入他指缝之间,与他的手扣在一起,按在床上。
他轻轻咬了下他的耳垂,声音低沉沙哑:“你真漂亮...”
莫名地,华榛感觉被他咬过的耳垂在发热。
他都感觉那人湿热的吐息从耳朵传进了他的心脏,他的心脏重新变得温热起来。
-
盛宴看得面红耳热,整个人像煮熟的虾子,感觉身上都开始冒热气。转头见单崔宁还目不转睛地看着,面不改色的。
“哇你这人...”
单崔宁瞥了她眼,看她现在这副样子,眉头动了动,伸手把前面的画面挥散。
盛宴凑近低语:“你怎么脸都不带变一下的,你不觉得他们很那什么吗?”
仔细想想,单崔宁确实没感觉到什么,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他们的对话和表情上。他垂眼看她:“下次你别看。”
盛宴不乐意了:“为什么!我就要看!”
单崔宁没理她。
盛宴忍不住踹了他脚:“你不讲理!”
桌上突然落下一道阴影,盛宴心里咯噔了下,缓缓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窗外班主任面无表情的脸。
盛宴望天,盛宴端正坐姿,盛宴摆弄着桌上的课本。
然而这些对目睹一切的班主任没有任何作用:“张佳悦,再让我看到你骚扰男同学,你就给我滚到讲台旁一个人坐。”
盛宴难以置信:“再?我还骚扰谁了?不是,我怎么就成骚扰了?”
班主任冷哼一声,看到他们身后的空位,皱起眉头:“华榛和但家呵呢?不上晚自习,他俩跑哪去了?”
本来被这么一打岔都要忘了的记忆再次回到脑海,盛宴的脸再次受到轰击,喃喃不知所言:“啊,他们...他们...”
“但家呵身体不舒服,华榛带他去医务室了。”单崔宁开口。
班主任似乎也没想过单崔宁会说谎话,或去求证。蹙了下眉,倒没再说什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盛宴,说了句:“现在的小孩,怎么动不动就身体不舒服?体质太差了。”
用这个借口请了很多次假的两人:“......”
“行了,晚自习就做该做的事,卷子都写完了吗?题都弄懂了吗?还有几天就高考了?整天打打闹闹的,没个规矩。”
剜了两人一眼,班主任负手离去。
本就不用参加高考的两人:“......”
-
一夜无梦,很好的一个夜晚。
早上一来,盛宴就感觉华榛和但家呵之间的感觉变了,可她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变了。盯了他们很久,坐在一旁抓耳挠腮。直到他们离开,她才收回视线。
一时不察,又想到昨天看到的那些事,不由打个寒颤:“他俩怎么一直黏在一起,搞得我想跟华榛说话都不行了。”
单崔宁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们一眼,没有回话。
见他不搭理自己,盛宴哼哼两声,就想去找荀牧聊天。但是看向控制器,今天一整个上午,她都没有收到荀牧发来的一条讯息。她微微皱眉,看向单崔宁:“荀牧给你发消息了吗?”
单崔宁目光顿了顿,“没有。”
盛宴心里一跳。
今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凌晨会是荀牧受到鉴定的时间。他们那时候困得很,没等到那个时间点就睡着了。今天上午装了一上午的好学生,也没想到这件事。
且不说他会得到什么检定结果,就他们得罪埃西斯公会这件事就让她不由提起了心。谁也不知道舒玫会不会找他算账,毕竟她们的教室在同一个楼层。
想到这里,盛宴的脸色不太好:“荀牧可能出事了。”
单崔宁抬头看向时间,离放学还有十分钟。
“等会我去寝室,你去他的班级。”
盛宴点头:“好。”
-
去寝室的路上,单崔宁看到华榛和但家呵。他们一前一后地也往寝室那边走。
在经过单崔宁的时候,但家呵忽然掀起眼皮看了过来。眼神冷漠又犀利,像是一头威慑外来者闯进自己领地的狮子。
单崔宁微微眨眼,面不改色地同他对视着。
两人对视了须臾,但家呵就垂下了眼睫,视线再一次回到了华榛身上。
单崔宁却因为他的眼神眯起了眼睛。
他一直不紧不慢地走在两人身后,等到了荀牧寝室的楼层,单崔宁才停下了脚步。他抬头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但家呵对华榛是有很强的占有欲的,只是...这究竟是对自己猎物的占有欲还是含了其他的感情?他说他不记得他,但他的身体...会控制不住地靠近他?亲近他?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对华榛也存在一定的记忆。只是这段记忆...被封起来了?又是什么造成了这个原因?而华榛对他的记忆似乎未曾抹去。
如果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主界,而可能他们二人都有记忆——这能否作为判定谁是界的锚的依据?这个界,又是否真的是华榛做的梦?
单崔宁抬脚离去。
所有寝室的门在学生离开寝室的时候,都是禁止锁上的。荀牧寝室的门自然也不会例外,单崔宁开门走了进去。
荀牧的床在下铺,打开门就能看到。而他的床上正鼓起了一个大包,荀牧还睡在床上。
单崔宁走了过去。
荀牧虽然在睡觉,但他睡得并不安稳。他的脸上都是冷汗,眉头紧紧皱着,眼睛在眼皮底下疯狂转动着,像是正在做一个噩梦。
手伸出来就要碰到他时,单崔宁突然顿住。
荀牧这副样子肯定跟系统的心智检定脱不了干系,如果现在强行将他唤醒,还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这般想着,单崔宁不得不收回手,看着荀牧此刻的状态,微微蹙眉。
他握住床旁边的栏杆,荆棘从他手上冒了出来,缓慢地缠到栏杆上。只见它一点点延伸,爬上所有的栏杆,像床帘一样,将荀牧的床的其他三面都围了起来。很快,荀牧的床就被它围得密不透风。
在商城里买了个隐身药水的道具,单崔宁将它滴在了荆棘上。不一会儿,那些荆棘肉眼可见地变得透明,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药水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只希望荀牧能够快点醒来,在药水失效之后荀牧没有醒来的时间里,也没有别的人进来。否则要是看到这一幕,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控制器疯狂震动拉回了单崔宁的思绪,在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他的眼睛微微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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