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等白则睡了，便来到了ICU病房外。楚言插着口袋靠在雪白的墙上，仰头看着指示灯，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虞渊站在他跟前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瞥了眼虞渊左耳蓄了星玉力量的耳夹道：“白则醒了？”
虞渊点了点头，用星魄将二人圈起，隔绝了外界：“有件事。”
楚言弹了下星魄透明的外壁，故作镇定道：“搞那么严肃？”
“六年前，你高烧不退，陷入昏迷……”
“对，是你用灵力帮我扛过去的。我还因祸得福，拥有了判官的能力。”楚言说到此处顿了顿，“大恩人，是有什么事要帮忙？”
“楚言，你那时危在旦夕，只靠灵力根本救不了你。将血和内脏换给你，帮你扛过排异反应的，是盛喻。”
楚言像是被定住了身形，怔怔看着虞渊，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盛喻早就发现，你的问题在于人造组织的排异反应，你的的生物样本是参照盛喻构建的，所以盛喻申请，将自己当作培养皿，通过服药和针剂注射，让他的器官能够适配于你。”虞渊的声音是低沉的，可在真空环境里，竟如同山呼海啸，“为保证手术顺利，我在现场输送灵力给你，盛喻把血和脏器换给你后，用了自己细胞和组织培养出的人造器官来代替，但这项技术并不成熟。盛喻为了不让你发现，术后打了激素，和你在一起待了两天，才将你送走，之后他在ICU躺了一周才清醒。”
楚言沉默许久，像是已经失去了言语，他透过星魄望向走廊，那一段一段被照得反光的明亮，连成了六年的空白。
“他的器官正在被他自己的身体吸收，他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这一次，又伤了脏器……”
“你和祝华都瞒着我。”楚言终于面无表情地打断道，“他在长白山改进储存器，建那么多传送装置，就是在安排后事。”
让央荣寄宿也是，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冒险去控告核心实验室。
虞渊没有否认，这沉默加剧了凌迟般的疼痛。
“可你们有问过我吗？盛喻也是，你们也是，都哄着我，把我当个缺心眼的傻子。”
怎么能这般独断独行？献祭给他一切，再让他忘恩负义。
“楚言，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还有转机，盛喻家里……”
虞渊话未说完，楚言已径直踏破了星魄。
盛喻的住处走到最南面，就能见着独立于室外的玻璃房。玻璃房外侧是一圈看不到里面的单面镜。只尖顶是透明的，隐约有什么色彩斑斓的生灵一闪而过。
楚言离开前，这一处是用来培养植类试验品的，他们被安置在悬吊着的阶梯式排布的圆形透明器皿里，根系浸泡在营养液中，每日都被观察和记录数据。
然而此时推开虚掩的门，那些个悬吊的器皿早就不见了。整个玻璃房只在中间，倒扣着一个半人高的圆柱形透明防护罩。底盘是一个靠独立电源维系的循环营养系统，而被保护在恒温恒湿装置中的主角，是一株半人高的桔梗花。
虽然它长高了许多，又多开了两朵花，楚言还是一眼认出了它。那卵状带锯齿的细长的叶，托举着茎顶生出的三朵盛开的花，花瓣的颜色与楚言的眸色如出一辙。
当年，楚言将它从废弃的试验品里挑拣出来，栽在花盆里，悄悄分给它一点灵力，等它精神些了，就将它移植到了盛喻的窗台上。
他每个清晨都踮着脚给这盆桔梗花浇水，随后趁机偷看睡眼惺忪从卧室里走出来的盛喻。穿着纯棉体恤发梢胡乱翘起的盛喻，看起来是如此的蓬松、柔软，像被太阳晒着的雪白的一团棉花。这是只有他能看到的模样——光想着这一点，楚言的每个细胞都欢呼雀跃。
楚言以为，依盛喻的迟钝，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株桔梗的含义。但原来，他早猜到了他的心思。他甚至还养了几只斑斓的蝴蝶，来陪伴这一株孤零零的桔梗花。
这一点也不像他。
楚言站在防护罩前，感觉从顶端洒下来的阳光，将他的脸、他的心灼得发烫。他竟然浪费了六年的时间和他怄气，不肯放下自尊回来看一看。这分明是个破绽百出的谎言。
“要怎么才能救他。”楚言许久后才轻声道。
“楚判官。”不知何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他解下颈项上那颗火红的种子，双手捧着递过来，“它可以救盛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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