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茗山抓着江常青的胳膊,问江栾的人:“你能行吗?”
“对付这些小玩意,不在话下。”
确定之后,程茗山便拽着处于懵逼状态下的江常青往室外跑。
室外也就比室内宽阔好闪躲一点,不见安全分毫,甚至更加危险。
街边的马车内响起了铜铃声,初九立马侧身将人扶下来,说:“殿主,里面已经打起来了,来的人还真不少。”
极善神庙上空萦绕着乱七八糟的气息,庄芷薇有些嫌弃地用食指蹭了蹭鼻。
她若是进去,雪白的狐狸怕毛是免不了一脏的。
但她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时间,一是犹豫一秒钟就是在给其他人抢走碎片的机会,二是,程茗山这个傻子还在里面。
庄芷薇一个后撤步直接化作一道粉色光线朝着庙宇飞去,在半空中留下一道缓慢散去的弧形。初九见状开团秒跟,两只垂耳二话不说便钻了出来。
“阿茗!你看起来知道我阿姐为何会这样!”江常青压着脚步不愿往前走,急于求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为我吗?是我将这些奇怪的东西招来的吗?我真的是极恶神转世吗?是吗?”
她一次性抛出的问题实在是太多,程茗山一时间不知道先解释哪一个。
“不是,如果你信我,那你就信你和极恶神无关,”江常青才松了一口气,程茗山又接着说:“但这些,确实是你招来的。”
江常青惊恐地看向神像前与妖怪奋战的江栾,眼泪大把大把地掉。
程茗山一边说一边在手中掐着法术,但她像是一根受了潮的火柴棍似的,怎么也点不着,好不容易点着了,也只有细微的一丝火焰,然后迅速消灭。
打在怪物身上像是在给对方挠痒痒。
让全场最菜的人保护重要人物,未免有点太信任她了吧!
她又解释道:“是因为你被植入了无回魔域的地图碎片,这不怪你,不过你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你,你阿姐也会保护好你!”
江常青抓着程茗山的衣角,早已哭成了泪人:“那要如何取出这个碎片?”
“你与碎片同在,若是取出……”
江常青慌乱地点着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用袖口抹了抹着眼泪,又问:“那阿茗愿意同我成亲,是因为也想得到碎片吗?”
程茗山的心咯噔一声,忐忑地回视江常青的目光,只见她双眼朦着水雾,眉头拧成了八字,期待得到回应,又害怕得到回应。
事到如今,程茗山不想再骗她,如果非要死,那她希望江常青能死得明白些。
“是,准确来说,我和殿主来到京城,就是为了……找到你。”
程茗山看到了江常青不受控制抽动的嘴唇,想必她是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悲愤,但如此时这瓢泼大雨般倾斜而下的泪水,她无法压制。
看到冲着她张嘴跃来的□□精,她也是无动于衷地流着泪,尽管因为程茗山的法术不精,让□□精咬住了她的肩膀,她也是一副不知道疼的样子。
程茗山对着□□精拳打脚踢,极力引出法术切断□□精正在吸取江常青精气的法术,两根手指利落地戳进了□□精duan大的眼睛里。
林飞瑶这时终于跑来了阶梯的最后一节,给了那□□精致命一击,像是踢皮球似的,一脚将那蜷缩起来的尸首踹向敌人。
“嘣”的一声,在□□精与其他精怪相撞的一瞬间,双方都炸成了灰烬。
林飞瑶回头看了一眼江常青肩头上的伤,说:“□□精的唾液有毒,渗入血液里更是会加快毒发,必须得尽快引出来。”
话音刚落,空白君扶葶便出现在了眼前,程茗山见状眸光一亮,因为见到扶葶就说明庄芷薇来了。
扶葶一来便开始用一个琉璃瓶吸她肩头的毒,江常青看到她没有五官的脸时,吓得面部表情都扭曲了。
“阿常放心,关于毒这方面,她是专业的,你别看她没有五官,但她还是挺可爱的,很有人性。”
扶葶显然不喜欢被这么介绍,而且也并非是心甘情愿来给她祛毒,因为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主人可以快点得到碎片。
但庄芷薇说目前只是从幻鳄口中得知江常青是碎片这件事,不能确定碎片真在她的体内。
今日就算是江常青没有中毒,扶葶也会在她的身边出现,就是为了探一探碎片的虚实。
不多时,江常青的胸口便冒出了白光,那正是碎片的存在,被化成了一颗心脏存放在她的体内。
因为这道光的开启,那一股会吸引妖兽吸食的气息便更加浓郁了。
在场的所有妖魔鬼怪都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似的,垂涎着齐齐朝石阶上方的江常青飞奔而去。
枭鸣站在高处,笑眯眯地对身边的幻鳄说:“多些,魔气再释放得多些!”
原本在与庄芷薇交手的妖怪猛地一下越过了她,活向一只恶鬼扑向食物似的,朝着阶梯上方便飞奔而去,场面一度不受控。
这若是不能及时阻止,别说是江常青了,站在江常青身边的所有人都得死。
“阿常!快躲开!”
神像前的江栾撕心地喊了江常青一声,引得江常青回头看过去,然而就在这时,在江栾朝她跑去之时,在千百来只妖魔齐攻而下之时,一道粉光像是坠落的陨石般,轰然在庙宇前炸开。
正在奔跑出去的江栾被这股力量重新撞击回了庙内,在地面上连滚了好几个圈,倏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股强劲的力量炸开的一瞬,不仅江栾,庙前的几人也都不能幸免地受到重创,只有程茗山,如同背后那座巨大的神像一般,稳如泰山地站立在那开扇的九条狐狸尾巴前,一步都没有挪动过。
将众人吹飞的烈风,仅仅是撩动了她鬓边的发丝。
庄芷薇的狐狸尾像是一个巨大的羽毛扇子,猛地遮挡下了妖魔的所有攻击,甚至是护住了背后那座极善神庙不被摧毁。
哗哗哗——
此时的雨声清晰得像是被调高了音量。
被挡下的妖魔像是在空中禁止住了一般。
程茗山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看站立不动的自己,又惊奇地看向面前毛茸茸的狐狸尾,能从一条一条间隙中看到前面的庄芷薇。
她还在手中掐着法术,还不等程茗山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闷的爆裂声!
千百只妖魔在庄芷薇的手下,像是烟花似的在空中齐齐爆裂,将倾泻的雨水都切割得四分五裂。
终于这股力量是向外的,在妖魔爆裂的一瞬间,站在高处的枭鸣两人也不能幸免躲过一劫,被震地无故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这就是极致的力量吗?
弹指之间,便能将万物化为灰烬。
但这股力量庄芷薇并不熟悉,这与她的身体相斥,她原本的力量和这股不属于她的力量在体内打架,她试图将其驯服,但只能靠蛮力将其释放出来,也正是因为她未曾驯服,这才导致敌友不分,无差别攻击了所有人。
奇怪的是程茗山毫发未损。
尽管她并不想要这股力量,但不可否认,此时只有这股力量能第一时间阻止一切发生。
“阁主,你没事吧?”幻鳄自己都疼得要死了,还不忘关心自己的主人。
枭鸣再一次败在庄芷薇的手下,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又在下属面前如此狼狈,他只能决定离开。
庄芷薇看到屋檐上方的两人消失之后,这才收回了法术,紧接着便是双腿一软,往后倒去。
还好程茗山及时将其扶住。
“殿主!”程茗山扶住她的那一刻来了一个后撤步稳住脚步,这人比她高出一个脑袋,在庄芷薇没有控制自己的重量之时,压在她身上无异于一座巨石。
庄芷薇半阖着眸,无力地靠在程茗山的怀里,鲜血在体内涌上喉咙,她想压制,但还是无法控制地用力咳出,喷了程茗山一脖子。
她下意识地向前倾斜,不让血液再弄到程茗山的身上,但却连同程茗山一同跪坐到了地面上。
程茗山吓得脸色煞白,抬起颤抖的手掌试图接住她口中不断往外涌的鲜血,但这并不能让它停止涌出。
“扶葶!扶葶!”程茗山带着哭腔,喊着扶葶的名字。
扶葶马上艰难地从地面上站起,颤颤巍巍地朝着庄芷薇的方向跑去。
初九和林飞瑶也不敢耽搁,爬也要爬过去帮忙。
程茗山的眼泪说来就来,声音颤抖道:“她怎么了?”
空白君在给庄芷薇施法,她无法回复程茗山的话。
林飞瑶把着庄芷薇的脉象,表情逐渐扭曲,不可置信地回道:“殿主体内竟会有另一股神力的存在……这,我也捉摸不透,总之气息很乱,这血得先止住,这样流就算是开界主神也遭不住啊!”
庄芷薇腰间的扶苁在疯狂窜动,离开了苍华殿,没有主人的允许她没有办法擅自出来,只能干着急。
扶葶擅长制毒,扶苁则是擅长治疗之术,照她这个窜动频率,貌似是有能止血的办法。
“先带主人回苍华殿,扶苁有办法。”扶葶打着手语,初九这才将手语翻译传给程茗山听。
她刚点完头,扶葶和庄芷薇便消失在了眼前。
程茗山扶着地面站起身,说:“我们也快点赶回——”
“妖孽!看我今日不取你狗命!”
众人闻声回望,就见江家的郎君手中高举着烛台,朝着江常青两人奋力砸去。
林飞瑶速度极快地将其止住,上前扇了那人的脸一巴掌,怒骂道:“你这人又在这发什么疯?”
江郎君顾不上这一巴掌,指着瘫坐在地上的江家两姐妹便说:“我就说当年这江常青为何会死而复生呢,原来是因为与她这妖物待在一起……”
“这世间死而复生的人又不止她一个!有什么好稀奇的?这就叫她命不该绝!无知。”
江郎君这时才猛地反应过来,站在跟前同他讲话的不是一般人,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刚才目睹的一切可叫他吓得不轻。
还有一位江主母被吓得神情恍惚,蹲坐在木桩子后边瑟瑟发抖,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
初九说:“娘子,这些凡人的记忆得抹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林飞瑶叹了口气,“交给我好了。”说罢便走出了门外,还不忘给自己撑一把伞。
“阿茗,它们还会再来吗?”江常青仰望着程茗山,表情可怜。
江栾却迫不及待地回复她:“你刚刚看到妖神有多厉害了吗?阿常,你此后便跟着她们,便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你,你不用怕!”
江常青泪眼朦胧地看着身边的江栾,忍不住哭出声,说:“我在如花楼惹了事是你来替我平息,我反抗阿爹阿娘的意愿,受到惩罚的却是你,他们都怪你没有管好我这个妹妹,我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对吗?”
“不是这样的阿常……”
“阿茗都跟我说了,我与碎片同在,如果我存在一日,京城,还有所有无辜的人都不得安生,我不想因为自己的贪生,而给其他人造成伤害。”
“阿姐,我舍不得你……但我已经靠着这条本不属于我的生命活了二十年,一定是因为我的回生违背了天神的意愿,才导致这一切灾难的发生,或许当年就该让那个襁褓中的婴儿死在那个寒冬。”
“不准说了!”江栾摇着头早已泣不成声,不愿接受这一切:“我不会让你死,就像我不会让那些男人如愿娶了你一样!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接受!我只要你活着,不要再说傻话了好不好?”
江常青猛地推开江栾,眼神狠绝:“江栾!我讨厌你的自私!当年若不是因为你的自私,我也不会苟活这么多年,带着着体内那个奇怪的东西活了这么多年!”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的选择让我很痛苦,你让我活着,却不让我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让我当一个世人唾弃的异类,你看到我痛苦你很开心是吗?”
程茗山此刻真想捂起耳朵什么都不要再听,这些难舍难分又爆狠话诀别的桥段,她实在是不想面对。
但这次却与以往在书中看到时的感受不同,因为这个桥段发生在自己的朋友身上,她就格外不好受。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江常青死了,这一切才能结束,所有人的痛苦就都能结束。
“阿常,我求你了……”
江常青叹了口气,她深知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不能说动江栾,她很固执,和她一样固执,她们这一生都在固执地寻求着一样东西,只是她不知道,她们寻求的东西是同一样。
一个自己爱的,和爱自己的女孩。
只是世间真情难得,她们都不够幸运。
江常青被婚服衣袖盖住的手上,不知何时攥住了一把形似匕首的鳞片,不知是那只妖怪身上掉下来的。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便迅速手起“刀”落,冲着心口的位置插了进去。
不过因为鳞片不够锋利,婚服的质量又太好,一次不能彻底插入肉中,她只能二次用力桶进去,痛得她忍不住发出哀嚎,脖子以上爆着青筋,面部涨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
然而,除了江栾无人上前。
“阿常!!阿常别怕,阿姐救你,阿姐可以救你!”江栾搀扶着人坐在地上,试图用法力给她治疗。
“阿姐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很多次!”
但存放碎片的位置有了个缺口,维持她生命的力量在往外流失,像水流一样从指缝间流逝,抓不住。
怎么都抓不住。
“不要,不要离开我……”
“程茗山!程茗山你们一定有方法的对不对?你们快点救救她啊!!!”
程茗山双手攥着拳,嘴唇抿成了一套线,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但她的双腿却不允许她产生怜悯之心,沉重得挪动不得。
江栾把江常青放到一边,跪在地上往程茗山的方向挪了两步,趴着朝她叩首,让额头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地面。
“我求求你救救她,我求你!”
初九上前挡在程茗山身前,说:“你拜我们家娘子有什么用,她也不过是个凡人!”
“江三娘子我们救不了,就算是殿主来了也救不了,原本就是植入的心脏,坏掉了就永远无法复原了!”
“江二娘子,你当初逆行之时,就该知道自己亲手种下的是一颗悲剧的种子,逆天而行就要承受逆天而行的代价!”
江栾愤慨:“做错事的是我!那为何受到处罚的会是她?!为什么?!”
初九也是第一次直面人类的生死离别,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灵,说没有触动是假的,她也不忍心看到这一切发生,但还是那句话,不得不。
“因为江三小姐的死去,而给你带来的痛苦,何尝不是对你的惩戒。”
“啊啊啊啊!!!我的常儿啊!!!”
已经被林飞瑶消除了记忆的江主母趴在江常青的尸体前哭喊着,似乎要把喉咙撕裂,每一声都格外剜心。
江栾眼神空洞地看着面前的人哭,看着躺在地上的妹妹逐渐失去了血色,就像那年乖巧地躺在襁褓中的婴儿一样惨白,好像桩桩件件都在告诉她,结束了,她这二十年的梦境,该结束了。
她木讷地上前将哭得吵耳朵的江主母敲晕,一掌将跑来要与他对峙的江郎君也给拍晕。
她颤抖着双手,将深入了江常青皮肉的鳞片攥住,下定决心地闭上眼睛,用力将那枚鳞片给拔了出来。
活像是那一刀桶进了她的心口一样痛。
继而那枚冒着白光的碎片自主飘出,像是认主似的,直冲着程茗山便去了。
江栾声音低沉,从语气中能听出她的绝望:
“程茗山,保管好它,这是我的阿常,用生命给你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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