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望去竟是孟萝。
沈寒枝惊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愿意前往宣城,游说城主吕寥复归吾朝。”
文姜权当玩笑,想也不想道:“此事远轮不到一介女流出马。若答应了你,叫我等男儿风骨何存啊?”
孟萝倒也不恼,只轻飘飘问了一句:“你是想自证风骨,还是想救吾朝?”
文姜顿口无语。
孟萝见其不言,亦未逼人太甚,顾自说道:“听闻吕寥有一子乃好色之徒、沉湎淫逸,曾多次暗中派人在城外搜罗美貌妇人,送入城中供其享乐。若我能借机潜入吕府,接近吕寥,或可游说一二。”
沈寒枝果断拒绝:“不行!你与儿子方才团聚……”
“家国天下,儿女私情,不论何时都当以天下先,家事再大,大不过国事。如若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一定要去,至于我的孩子……我相信我的姐妹们必不会亏待他,定会将他安然养大。”
话虽如此,孟萝眼中却渐渐蓄起泪水,喉咙愈发哽涩。沈寒枝深受感动,走到她身边抚住她的肩说:“你有此心,乃吾朝之幸。但是,我不会让你去冒险。吾朝泱泱大国,能人志士数不胜数,怎么可能连一个说客都挑不出来了?再不济我自己去……”
言未尽,楼梯处又传来几名女子的声音:
“我可以替孟姐姐去!”
“我也是,我……我虽有点怕,但能为吾朝尽一份力,我想我也不算苟活了!”
“还有我!我读书不多,可我悟性高!若非小时候家里穷,只供得起阿弟去学堂,我如今也是诗书满腹呢!只要有人愿意教我如何游说他人,我定能学会!”
“是啊,我们都可以学的……”
女子们接连跑来举手自荐说愿去宣城犯险,文姜见状忽地一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半晌,他躬低身子,朝众人恭敬一拜。
孟萝含了含身,回礼道:“文校尉,沈姑娘,今日所谈之事我们必不会外传,而我们所提的建议,亦请你们认真考虑。”
沈寒枝不好再把话说绝,只能姑且应道:“那好,若有需要,我会告知你们。在那之前你们可以学学游说之术,看看如何能成为真正的说客。”后又转过身背对她们,同文姜说,“此一事,便交由文校尉教授了。”
文姜打量着沈寒枝飞快眨了两下眼睛,顿知其言乃权宜之计,作不得真。他顺势颔首,道了一声“好”。
此后沈寒枝又在颍玉城逗留了几日,帮孟萝等人筹建慈婴堂。看着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孩子们,她想到曾经的普济院,不免伤怀……
“沈姑娘。”
一声呼唤拉回她的思绪。沈寒枝抬眸看去,奇怪道:“霍钺?你怎么来了?”
“殿下命我请姑娘速速赶往宣城。”
“发生了何事!”
“姑娘放心,无事发生。”
“嗯?”沈寒枝盯着那满面惨色,不禁疑道,“可你这一脸凝重的意思是……”
“连夜赶路,有些……”霍钺话说一半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疲惫。”
沈寒枝啼笑皆非,忙请其坐下议事,询问宣城到底怎么了。
“宣城深陷粮荒窘境,殿下请姑娘从颍玉城中拨足粮食,带去城外与大军汇合。”
“傅声闻欲以粮换城?这,怕是不现实吧?宣城即使因冬寒而缺粮,那也不至于一点囤粮都没有,再说等到春来,庄稼地里长出……”
沈寒枝一顿,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同霍钺索要宣城舆图。
霍钺纳罕:“姑娘怎知我带了图?”
沈寒枝抓过舆图,意味不明地冷哼道:“我不但知道你有图,我还知道是傅声闻特意叮嘱你带的。”
“正是如此!”
“呵,他早猜出我听了你的话会要舆图来看……”沈寒枝审视图中记载的地貌,沉吟片刻后轻叹一声“果然”,又道,“罢了。霍钺,我现在从城中调粮,你且休息一夜,明日再出发。”
霍钺长舒一口气,顶着一对乌青眼圈起身朝沈寒枝毕恭毕敬地行礼,郑重谢道:“多谢沈姑娘!”
“……”
是夜,沈寒枝叫来文、田二人筹备粮食,几乎一夜之间买空了城内所有北羌商人的食货,甚至连城外的游商都没放过,有多少粮买多少粮。一车车菜果、藜麦、酒水以及牛羊肉、湩酪乳浆等物在城门口列队排开并派以重兵看守,场面蔚为壮观。
沈寒枝策马检视,从队尾查至队首,满意地点了点头,嘱咐文姜:“此事便拜托你了。”
文姜却担忧:“沈姑娘,你当真不与霍钺一起走吗?”
“不了,我还要去别处探一探。”
沈寒枝说完立时夹紧马腹,头也不回地赶赴一地——湔水。她倒要看看傅声闻所用手段是不是真如自己猜测那般!
马不停蹄来到湔水堤坝,见水闸确已落下,沈寒枝一阵气闷:断水断粮,这是要把全城百姓逼入绝境吗!这样下去城内必然爆发动乱!虽说可趁虚而入,但总会死伤无辜……
她翻身下马奔到闸口旁边尝试重新启动机巧,可惜机巧已毁,绝无可能再利用它打开闸口,除非人为撬开那千钧之重的水闸……
沈寒枝又跳去河道另侧,双手找到一处支点,屏息发力向上抬动。妖心越跳越快,发出强有力的“砰砰”声响。她试了一会儿,发现水闸当真抬起一丝细缝,心下一喜,卯足了劲继续如此。
然而喜悦转瞬即逝,下一刻她便意识到自己力气虽大,身量却娇小而轻,面对从缝里汹涌袭来的湍急河水毫无抵抗之力,瞬间便被冲倒在地,水闸因此复而落下。
沈寒枝神色一黯,跳回岸上凝视着河道,心想:不行,我太着急了,思虑不周,若贸然升起水闸,激流不止沿河冲击,还是会伤及城池……傅声闻啊傅声闻,为收宣城,你当真不留后路!眼下恐怕只有先攻破宣城,再派兵来此徐徐开闸放水。且此事须得尽快了却,以防春日田畴缺水,弄假成真。
无奈之下,沈寒枝调转方向赶回宣城一地,时候拿捏得不早不晚,恰与霍钺先后而至。
“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傅声闻笑脸相迎,无视沈寒枝的不悦面色并握住了她的手,关切道,“路上可还顺利?”
沈寒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假笑不语。
傅声闻耸了耸眉,屏退旁人,与沈寒枝单独进入营帐。他先是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暖身,又紧紧贴着她坐下,欲为她拂去发间细雪……
“少殷勤。”
沈寒枝躲开了那只手。傅声闻悻悻叹道:“霍钺到底比你早来了半刻钟,说是你……”
“本也没想瞒你。”沈寒枝打断他的话,往旁边挪了挪同他拉开距离,直言,“我去了湔水,我也知道你知道我去了湔水。”
“所以呢?”
沈寒枝睨他一眼,反问:“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
“我猜你不只让人断了河水,老实交代,你还做了什么?”
傅声闻再次同她肩踵相蹭,压低声音言简意赅道:“我让快脚徐落下闸口截断湔水,再命霍钺传谣于田间的农户,只说湔水将旱,地不产禾,接下来则等待时机施展诱粮之计……”
所谓“诱粮之计”,便是半月后宣城频于半夜启门时,城外大军在距离城池最近的地方安营扎寨,起锅台、架锅灶,不分昼夜宰牛屠羊,烹肉酝酒、焚薪炒菜,以致香驰至远,再坚如铜铁的城墙亦挡不住这十里飘香……
见将士们每日如火如荼地忙活,沈寒枝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对于此计始终心存疑虑。眼看着要过年了,她终于按捺不住去找傅声闻。
“两个多月了!傅声闻,我只再等几日,此举若再不奏效,我便寻机入城把吕寥绑来,你且与他当面对峙吧!否则再拖下去,那片田庄可真要旱透了。”
傅声闻却道:“你别急。我已得到消息,今晚将有贵客至,届时事情或许便有转机了。”
“是谁?”
傅声闻笑了笑,卖关子说:“不告诉你,等到晚上自有分晓。”
入夜,沈寒枝早早候在傅声闻帐内,鸠占鹊巢般端坐主位,环臂身前作闭目养神之态,亦有点老神在在的感觉,惹得傅声闻几次偷瞄都忍不住笑。
“有什么好笑的……”
沈寒枝咕咕哝哝的,耐着性子等待许久。突然,她耳尖微动,闻及帐外响起一个陌生的脚步声:步伐短碎、拖沓,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还夹杂着"笃笃"轻响,应是手杖顿地之声。
莫非……
沈寒枝倏尔睁开双眼,惊疑地望向傅声闻。后者会心一笑,放下手中书籍,起身整理衣袍,从容迎客。
先入帐的是快脚徐。他见到傅声闻后拱手拜唤“殿下”,而后侧身避退,使身后的人与之相对。
那人身形不高、略显佝偻,用一件极其宽大厚重的长袍从头到脚裹得严实,一手持杖,另一手拎着一只囊匣,两手都戴着粗布手衣,令人实难辨认。
沈寒枝有些紧张,轻步走到傅声闻身侧打量来者,同时默不作声地背手于身后,攥住了匕首刀柄。
藏于袍帽之下的那双浊瞳迸射出审视的幽光,盯着傅声闻看了良久,对方才用苍老暗哑的声音问道:“你便是四殿下,公仪声闻?”
沈寒枝还是第一次听外人这样称呼傅声闻,不甚习惯。
傅声闻面色淡然,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道:“吕城主,别来无恙。”
对方似是叹了一下,而后放下囊匣、退去袍帽,露出真容。
果真是吕寥!沈寒枝心跳加快,握刀的力道更甚。
傅声闻本想寒暄两句,却被吕寥摆手阻道:“天快亮了,说正事要紧。”
傅声闻颔首:“吕城主今夜前来,可是为了宣国复归吾朝一事?”
他本是念着先礼后兵,姑且敬称宣国,不想吕寥听后摇头笑叹:“宣城从来都没有不算吾朝属地之说。”
傅声闻倒是意外,同沈寒枝面面相觑,皆不明其意。
“殿下可知,老夫当初为何要关闭城门自封国主?”吕寥问道。
“愿闻其详。”
吕寥目露愁光,忆及往昔缓缓倾诉:“老夫之所以行大逆不道之举,便是想远离朝之外敌。彼时先帝驾崩,新帝不事朝政,致使吾朝屡受外敌威胁,战乱频发,民不聊生,宣城百姓亦深受侵扰,老夫屡次上书朝廷寻求解决之策,皆无济于事。万般无奈之下,老夫便只有费尽心血为城中百姓谋得一条生路,筹建军队、巩固城池,与吾朝割席并自立为国,全力斡旋方令此地不参与到任何纷争之中,便犹如世外桃源那般。那些与当朝为敌的邦国此后终不再来犯,百姓也得了一时的好日子。虽因此背负骂名,但时至今日,老夫依旧是心坚石穿,不悔当初!”
竟是如此内情!沈傅二人俱是瞠目结舌。
“尽管宣城一地闭关自守,可老夫还是在暗中派人打探着吾朝之事,外边诸多情况,老夫莫有不晓。殿下奇才伟略年少英雄,几次安内攘外还百姓太平,着实令人钦佩。”
“吕老谬赞。”
“不过么,恕老夫直言,殿下的手段有时候很是卑劣,譬若粮荒一事,原本便不至于此。”
若非那般逼人太甚,吕寥岂会于今夜来此?傅声闻眉尾微微一挑,笑而不应。倒是沈寒枝撇了撇嘴,貌似颇为认同这话,惹得傅声闻浅浅嗔睨于她。
“湔水河断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是以老夫想与殿下做一桩交易。”吕寥说着从囊匣里拿出一方城玺,双手捧到傅声闻面前,“老夫愿就此交出宣城,恳请殿下重修河道、整治农事,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本城百姓无虞!立国一事乃老夫自作主张,万求殿下莫将一人之罪迁怒于无辜之人。”
傅声闻眼底精光闪烁,压住心底雀跃而镇定自若道:“吕老许是还不明白,此事欲成,还须一个必不可少的条件。”
实则在场者对此言外之意皆心知肚明:今夜,吕寥必死无疑。
奇怪的是,沈寒枝本该抽刀的手却慢慢地松了开,目光中亦泛起恻隐之情。
吕寥点了点头,坦然地说:“从古至今变法无不流血而成。不瞒殿下,老夫已给自己备好了棺材,便停放在城外的义庄。老夫不怕死,只怕死得不值得。今夜孤身前来,老夫便没想过能活着回去,只希望可用一人之死换百姓安宁。”他叹一口气,沉重又道,“老夫的小儿子是个不争气的,可长子吕戢却是性子刚烈、忠勇无二!殿下接管宣城之后倘若有一点伤害百姓的举动,我儿吕戢定率军反抗,至死方休!”
沈寒枝忍不住道:“我们连颍玉城的北羌百姓都不忍伤害,主动与之化干戈为玉帛,又怎会伤害同根同源的宣城百姓?”
吕寥观二人不似扯谎之态,甚感欣慰:“如此,甚好。”待傅声闻接过城玺,他又一次弯腰曲背从匣中拿出一只酒壶和两只酒杯,顾自斟满两杯酒并把其中一杯递向傅声闻。
傅声闻正要接过,沈寒枝突然横身一挡:“我来。”
吕寥收了收手,面色一沉,不屑道:“国之大事,与你这区区女流有何干系?”
确无干系,可是这句“区区女流”属实令人不悦。沈寒枝心想,若非敬佩此人气节,自己早已出手了,定叫他在临死前弄明白,“区区女流”亦可扭断他的脖子!
她是担心其中有诈,欲替傅声闻饮下此酒,假使酒中当真有毒,妖心好歹能让她恢复得更快些。傅声闻自是知晓此番心意,但吕寥说的也不无道理:沈寒枝终归是沈家人,确实不好替自己饮下这杯酒。于是,他拍了拍沈寒枝的肩,好声气道:“放心,无碍的。”
沈寒枝回头看去,紧蹙的眉头和满目的忧色无不表明自己的担心。傅声闻心头一暖,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再无半点惴惴,泰然地接过了酒杯。
沈寒枝始终提着一口气,紧盯傅声闻不放,但凡他有一丁点不适症状,她定会让那吕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幸杯酒饮尽,无事发生。
吕寥喝声道好,阖眼感慨:“当世乱局,终可解矣!”随即将手中的酒混着两行热泪一并吞入腹中。
少顷,他面色逐渐青白,两只眼球愈发浑浊失神,因着腹痛难忍,眉毛都揪在了一起,唇齿颤抖不止,嘴角亦流出黑血,含混不清、断断续续地吐出最后一句话:
“望殿下,莫……莫辜负!”
言罢,吕寥七窍喷血,当场气绝身亡。尸体“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荡起尘土飞扬,惊得人心大震。
沈寒枝骇然失色,忙从尸体手中挖出酒杯,置于鼻前细嗅分辨:“是见血封喉!傅声闻你——”
她顾不得把话说完,一下子扑到傅声闻身前,竟是前所未有地慌乱寻住他的手腕探究脉搏……
一抹窃喜在心底闪过。傅声闻眉眼间再藏不住笑,当即丢了酒杯,大掌紧紧包裹住沈寒枝冰凉的手指,柔声解释:“没事的!沈寒枝,我没事!你看那只酒壶。”
沈寒枝惊魂未定:“酒壶……怎么了?”
“此壶名为阴阳壶,内有双胆,壶口那两个不起眼的小孔便是开关,按住其一倒出毒酒,另一个则无毒。方才我便注意到了吕寥给我倒酒时按住了一侧,给他自己倒时却是按的另一侧……他早有赴死之心。”
沈寒枝盯着阴阳壶,怔怔道:“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嗯,这是皇宫中常用的害人手段,你浪迹山野,自然不晓得。”傅声闻淡淡地说,“小时候我也差点命丧于此。所以今后你见到它,务必多加留心。”
沈寒枝倒没想那么长远。她定了定神,着眼于当下之急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傅声闻只言四字:“天亮入城。”
如其所言,天既明,他携城玺和棺材叩开城门,与驻守城下的吕戢完成了宣城的交接。不过半个时辰,蕈州大军便取代了吕家军,完全控制住城防要塞……
宣城复归吾朝,此功尽为傅声闻所得。念及此事,沈寒枝总觉得如梦似幻,即便已经跟随大军入了城,仍挥不散恍惚之感,不由自主地暗道荒谬:这一路走来,有人守清流之心为官,有人举微渺之力平乱,有人于暗处潜助谋逆,有人则落草为寇、劫富济贫,更有人背负骂名自封国主,只为守百姓无恙……
细究之下又透着悲戚。
沈寒枝心绪凌乱,却依然清楚地听到傅声闻与吕戢的说话声:
“我已命人重新打造一副乌木厚棺……”
“多谢四殿下,但是不必了。”吕戢并不看傅声闻,红着一双眼睛盯住那尊棺木说,“家父一生克勤克俭,散尽家财只为百姓,死后定也不愿铺张丧事。唯有一事,还请殿下成全。”
“但说无妨。”
“城中百姓思念家父,执意要送家父最后一程,现下都守在长街……恳请殿下通融一二,让百姓们见家父最后一面。”
傅声闻迅速权衡,终答应道:“吕寥一心为民,深受百姓爱戴,生前对宣城尽心竭力守护,想来亦对此地多有不舍。便叫舁夫先去长街,再去吕家吧。”为表敬意,他还称自己理当随队同行。
吕戢明白他这是借机笼络民心,未多言语,只点头道谢。
舁夫抬棺绕行长街。傅声闻步随其后,见前来吊唁的百姓皆身披缟素、垂首拭泪,发自肺腑地低声呜咽,他心情忽然复杂起来,提防有之,哀惜有之,愧疚亦有之……
沈寒枝自始至终相伴在侧,察觉到傅声闻情绪有异,她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手。
傅声闻低头看去,安心之余,唯觉庆幸。
突然人群中冲出来一人,浑身酒气,走起路来歪歪扭扭,怀中还抱着一只敞口酒坛,里面的酒水撒了一地。只见他踉踉跄跄地奔向棺材,嚎啕大哭并且大喊着:“爹啊——我的爹啊!你怎么这样被人害死了啊!啊——”
傅声闻顿觉不妙,然未及开口,便听吕戢先冲那人呵斥道:“招宴!休要胡闹!”
来者正是吕寥口中那个不争气的小儿子,吕招宴。纵是在其父亲的路祭上,他依旧没个分寸,不管不顾地趴在棺材上大吼大叫:“难道不是吗!大哥!咱爹便是被这帮夺城的强盗给杀了的……”
“住嘴!你胡说八道什么!”吕戢怒喝,“来人!把他带下去关起来!”
“谁敢动我!”吕招宴使劲砸碎了酒坛子,满地碎片隔开了过来拦他的吕家下人。他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张牙舞爪地撒着酒疯,“什么我胡说八道?这么多年宣国没受他们一点好处,从来都是靠咱爹苦心经营,何曾有过吃不上粮的时候?怎的偏偏他们一出现,水也断了,粮也没了?!好好儿的宣国也……嗝!也破了……”
此话定会令城中百姓人心大乱,因此傅声闻大为不悦,眸中戾色骤起,步伐沉重地朝吕招宴走去。
吕戢见状怕他对弟弟动了杀心,便也急匆匆地阔步走去,却不料,此举反倒生了误会。
莫非吕家反心未死?吕家兄弟是故意上演一出醉酒闹事,欲趁机对自己暗下杀手?!傅声闻疑心顿生,于须臾间决定先发制人,无视吕招宴这酒囊饭袋而改向吕戢抬了掌。
吕戢自不会坐等挨打,见势不对立刻摆出反击之势……二人便这样在误会之下动起手来。
舁夫连忙抬着棺材躲去道旁。此时,沈寒枝发现刚才还趴在棺材上表现得伤心欲绝的吕招宴,脸上竟隐隐露出了极为阴险狡诈的笑容——
中计了!
她二话不说跳到傅声闻和吕戢中间,左右两手各抓住两人的手臂,只一下便阻止了这场争斗。
写的慢,更的慢,但是一直在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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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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