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希音猜到祝玉卿的谋算，但属实没料到进展那么快。
叶蓁蓁难得露出小女儿羞态，脸蛋红扑扑地：“也还未真的上门，只是他给了我保证，我同侯夫人相处了一些时日，看得出她虽不十分满意我，但也不算排斥。”
“真的？听闻承恩侯夫人出身名门，皇后娘娘在闺中时就非常要好，端庄贤淑，是京中有名的贵夫人。”
希音想到听闻的八卦，那些名门贵族最是注重礼仪典范，蓁蓁又是散漫的性子，动不动就挥拳头以武会友，真能得贵夫人看重吗？
叶蓁蓁也是在闺眷打过交道的，岂会不明白好友话中之意。
她伸手拔下头上的一根金簪，娇嗔：“就知道希音你会担心我，你瞧，这是侯夫人送我的，听说是皇后娘娘出阁时命人打造，特意留在侯府的。”
叶蓁蓁不说，希音还未留意到。
金簪粗看普通，甚至有些俗气，但凑近细看，簪体上竟活灵活现雕刻着一只展翅的凤凰，凤眼上点缀着细小的红宝石，随着簪体转动，竟真如要振翅而飞一般。
“好一根精巧绝伦的簪子。”
蓁蓁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她能有如意的归宿，希音由衷为她高兴。
“既然如此，我便提前恭喜你了。待你霞衣披妆，我可是要去添妆的。”
“八字还没一撇呢，连你也取笑我！”
两人笑闹一阵，叶蓁蓁再三犹豫开口：“希音，你要有难处尽管同我讲，可千万别见外，你知晓的，我好友不多。”
希音莞尔一笑：“自然，待需要用到你时，我可不会客气。”
得了希音的保证，确认她眼下衣食无忧，暂时没需要自己相助的地方，叶蓁蓁才依依不舍离去。
当日，皇后娘娘居住的坤华宫，迎来一位久不见的客人。
皇后娘娘坐在上首凤座上，慢悠悠品着茶盏，长长的鎏金护甲轻敲在茶盏上，发出清越的声响。
下首的齐晟和荣安挤眉弄眼，暗戳戳以眼神交流。
荣安：我看表哥这次悬了，平日不来请安就算了，难得来一次就想搞大事，母后不罚他都算是恩赐。
齐晟：我可不认为，玉卿表哥怎么说也是侯府独子，一肩挑两房那么重的担子，想自己找个合心意的媳妇儿也不过分。
荣安：也要看找谁啊？那可是护国大将军的独女，啧啧啧，想不到表哥弱不禁风的身子喜欢叶蓁蓁那种烈性女子。
齐晟：你且等着看，这次我站表哥这边。
凤仪殿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孤零零跪着个人影，正是多日不见的祝玉卿。
两位皇子公主正替他操心人生大事，他呢，即使跪着，如玉之颜，如仙之姿，依然给人一种风流肆意的滋味。
空气凝结如铁，皇后娘娘的沉默比任何时候的威压都要难熬，仿佛连时间都在她的怒意下冻结。
半个时辰过去了，就连荣安也坐不住，她身子前倾，抬头看着上首，担忧道：“母后，早先听闻玉卿表哥在郊外受伤，躺了大半个月，也不知伤势稳妥没？”
荣安的开口，仿佛泼入冰面的温水，瞬间升高冷寂的室温。
皇后睨她一眼，终于放下茶盏，淡淡道：“起来吧，免得回去你父母又说本宫苛责你。”
祝玉卿得到准话，眉开眼笑讨饶：“姑母教训玉卿，是玉卿的福气，谁会多说一句话。”
他尝试起身，可跪久了腿脚都麻了，起到一半又咯噔跪回去，疼得龇牙咧嘴，清脆的声响惹得荣安捂住眼，那么玉树临风的人，太丢脸了。
齐晟看不过眼，忙几步过去搀扶他，两人活像喝醉了般，挣扎许久才坐回椅子上。
皇后：“行了，演给谁看呢？你当本宫不知晓，你压根就没受多重的伤，全是演给那个丫头看的。”
祝玉卿嘻嘻笑着：“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姑母的慧眼，姑母真是料事如神。”
荣安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瞪向他：“表哥你也太坏了，居然骗小姑娘！”
“荣安妹妹这话不对，怎么能说骗呢，我可是将一片真心明明白白放到台面上。”
齐晟脑海中恍惚闪过一道倩影，忍不住点头道：“表哥说的不错，真情实意方能换回真情相待。”
话音未落，皇后娘娘凤眼微微眯起，目光扫向齐晟：“本宫竟不知，你竟也有这样的心思。”
齐晟尴尬地摸摸鼻尖，企图掩饰过去：“儿臣不过是顺着表哥的话解释一番，没其他意思。”
祝玉卿侧身暗暗给他竖一大拇指。
皇后以眼神示意身边摇扇的大宫女梅枝，梅枝挥挥手，带着一众宫女退下。
下首三人都正襟危坐，知晓定是皇后有真心话要说。
“既然侯府中都同意了，本宫也不愿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只是，你可知叶勇刚被陛下封为护国大将军，率领西北一军，将来可不比安王势小。”
皇后说完，眼神毫不掩饰落在燕王齐晟身上，齐晟不禁挺直脊背。
祝玉卿同样望向燕王，眼神诚恳又似带有战意：“玉卿曾以为，游山玩水快意江湖也可一生，富贵名利不过是过眼云烟，可是玉卿也有家国也有报复。”
他转向皇后：“想必姑母也猜到玉卿有此想法不是一日两日，只是我曾犹豫要不要因一己私心将整个侯府拉下水。”
“是父亲给了我决断，我在京郊同母亲表明心意后，父亲曾给我去信一封，祝家从商而起，没有赌不起的，也没有输不起，不过是一次豪赌罢了。”
只要留好后路。
皇后蓦地身子一松，靠在身后软垫上：“兄长既有此觉悟，本宫便支持你的决断。”
齐晟霍地起身，恭敬向祝玉卿拱手：“本王多谢表哥鼎力支持。”
祝玉卿起身扶起他，咧嘴笑道：“就冲你叫了十多年的表哥，我也不能叫你失望不是？”
唯有荣安懵懵懂懂，踟蹰道：“ 我好像听懂了你们说什么，又好像没懂。”
荣安再过两年也要出嫁了，有些事，一直避着她也不是好事，该让她知晓的要心里有数。
殿内无其他外人，皇后放心解释：“荣安，你可知叶将军府权势如何？”
荣安琢磨道：“母后方才说过，叶将军就任西北，权势可比安王，那同我们有何干系？”
“本来无干系，可你表哥非要娶叶家独女呢？你觉得你父皇会如何想？”
荣安一怔，喃喃：“父皇会觉得，四哥也想借侯府权势争上一争。”
都是龙子，就算是公主也不是天真无邪。皇后点拨两句，荣安便瞬间想通了所有。
“可是，四哥你……你想争吗？”
荣安一句话，所有人都望向齐晟。
齐晟站直身子，生来便是皇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过惯了尊崇的日子，又有几人真能放下。
齐晟身上不自觉流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我身上，有母后有母妃的心意，还有二哥，我想连二哥那一份都挣回来！”
提到早夭的嫡子，皇后眼眶一红，泪目道：“好孩子，也不枉你二哥救你一命。”
贤王府外书房。
周暄正独自沉思。
晌午时，接到祝玉卿和叶蓁蓁一道回京的消息，两人举止亲昵。
祝玉卿满面春风，叶蓁蓁和侯夫人同乘一辆马车，侯夫人笑容满面，看来好事将近。
可是，承恩侯府一旦同叶府结亲，便是准备毫无避讳的下场了。
联想到侯府这么多年在大齐的经营，叶府的军中权势，两家合力，不说必赢，赢面已经稳高于其他两位了。
周暄指节习惯性有节奏的敲击桌面。
燕王齐晟，有仁爱之心，对于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大齐来说，确实是一位有利的继承人和掌权者。
而其他两位，不可能没有动静。
“砚平。”
一直守在门外的砚平进来拱手道：“世子爷有何吩咐？”
“明早的事安排好了吗？”
“一切妥当，四个城门处均安排了我们的人。”
“近日镇南侯府可有何动静？”
砚平睨他一眼，“静姝郡主被方夫人囚禁在屋中好几日了，不过，她的贴身侍卫疾风尚无消息。”
“没有静姝的吩咐，疾风不会贸然动手，给我盯紧了。究竟人去了哪里，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
“是！说到此事，属下有一消息，尚不明确，陆昭熙要进京了。”
周暄眼神一凛：“他既然要回来了，看来贵妃和楚王也按耐不住了。”
砚平欲言又止。
周暄：“你想说什么？”
砚平摸摸脑袋，迟疑：“属下是觉得，明眼人都看得出静姝郡主钟情世子您，虽说此次对付季姑娘出手狠辣，但世子爷不打算找她谈一谈吗？”
陆昭然从小就喜欢跟在周暄后面，年少时在宫里，娇小的她总是护在受欺负的周暄前面，周暄心里不是没有感激。
随着年龄渐长，周暄明白自己身上的重任后，便渐渐远离了幼时玩伴，封冻了内心的所有情感。
可陆昭然依然追在他后面，喊着“暄哥哥”，毫不避讳对他的喜欢。
只是不知为何，周暄对她从未产生过旖旎心思。
二十年来，唯独面对季希音，心里会荡起涟漪。
男女之情，若未尝过，便觉得乏味无趣，一旦接触，便如那夏日的蜜水，沁人心甜。
砚平说的没错，根结在自己身上，先礼后兵不失为一个办法。
“稍后我写封信，你想办法送到陆昭然手上。”
“是。”
当晚，陆昭然收到一封藏在饭食里的简短书信。
昭然吾妹亲启：
转眼经年，你已亭亭玉立。恍惚又见你娇小的身姿护在我身前的样子。
你护我之恩我谨记于心，但终究是我疏忽，才让你误以为我们之间的情谊会落地生根。
那日的事，我知是你，只是戳破这件事，我便知这份情谊，终究让你走了歧路。
吾以兄长之名，唯愿你珍重自身，莫在痴等。
待到将来，诚以兄长之身为你添妆。
陆昭然颤抖着手一遍遍反复看着这封信，不知何时泪如雨下，痴痴念着“怀瑾哥哥”，颓然地背靠着房门滑跪到地上。
我终究，成了你厌恶之人。
陆昭然之事暂告一段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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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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