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五十分，沈瓷推开AES训练室的大门，意外地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韩灏独自坐在他的位置上，屏幕亮着，却不是游戏界面，而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代码。他戴着耳机，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神情专注得仿佛与外界隔绝。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瓷放轻脚步，不想打扰他。但当她经过他身后时，不经意的一瞥让她顿住了——
屏幕上运行着的，分明是一个数据分析模型的优化程序，而且正是她之前为他设计的那套训练方案的进阶版本。他不仅在修改她的代码，更是在其中加入了大量基于实战经验的参数调整。
"早。"
韩灏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她一跳。他不知何时摘下了耳机，转过身来看着她。眼下的淡青色显示他可能一夜未眠，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早。"沈瓷稳住心神，指了指他的屏幕，"你这是......"
"你的模型很好，但缺少实战的变数。"他转动椅子面向她，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我加入了对手习惯性走位的数据，还有不同阵容搭配下的伤害浮动区间。"
沈瓷走近几步，仔细看着屏幕上的代码。越看越心惊——他不仅完全理解了她构建模型的逻辑，还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了极其精妙的优化。那些新增的变量和算法，精准地捕捉到了实战中那些无法用简单数据概括的细节。
"你什么时候学的编程？"她忍不住问。
"小时候就会一点。"他轻描淡写，"后来发现游戏里的宏和脚本太低级，就自己研究了更深的东西。"
沈瓷沉默地看着他修改的代码。那些优雅的算法逻辑，那些对数据结构的娴熟运用，绝不是一个"会一点"的人能写出来的。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被贴上"电竞选手"标签的少年，可能拥有着不亚于她的智商和学习能力。
整个上午，他们沉浸在对模型的优化中。沈瓷发现韩灏对数字和逻辑有着天生的敏感，往往她刚提出一个想法，他就能立刻举一反三，给出更完善的解决方案。这种智力上的默契让她感到久违的兴奋。
"这里，"韩灏突然指着一段代码，"如果加入对手的反应时间变量，预测准确率能提升多少？"
沈瓷快速心算："大约7.3%。但需要大量的实战数据支撑。"
"训练赛的数据够用吗？"
"如果加上你们最近三个月的比赛录像，应该可以。"
他们的对话越来越密集，有时候甚至不需要说完整个句子，对方就能理解接下来的意思。
训练间隙，江流凑过来看了一眼屏幕，立刻夸张地后退一步："我去，这什么天书？你们两个天才在一起研究什么呢？"
宋云舟笑着把他拉走："别打扰他们，没看见正在学术交流吗？"
秦烽路过时看了眼他们的屏幕，沉稳地点头："这个模型如果能应用到团队训练中，对我们的战术配合会有很大帮助。"
陆星辰小声补充："需要测试数据的话，我们随时可以配合。"
午休时分，俱乐部的阿姨准时送来午餐。当餐盒在桌上打开时，两人都愣了一下——清蒸鲈鱼、白灼菜心、蟹黄豆腐，配竹荪鸡汤。不仅菜品完全一致，连口味都偏清淡。
"你也喜欢这些菜？"沈瓷有些惊讶。
韩灏拿起筷子，语气随意："吃惯了。"
两人安静地用餐，训练室里只剩下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沈瓷注意到韩灏用餐的姿态很优雅，动作不疾不徐，显然是受过良好的家教。
用餐到一半，韩灏突然开口：
"沈瓷，当天才会不会很孤独？"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沈瓷抬起头，对上他难得认真的眼神。她思考了片刻，轻声反问：
"那你呢？你孤独吗？"
韩灏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反问，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苦笑："有时候。当你发现身边的人都在用十倍的努力追赶你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事......"
"我明白。"沈瓷轻声打断他，"就像在原来的学校，他们都说我是天才，却没人知道每次考试我都要故意做错几道题，就为了不让别人觉得我太奇怪。"
这是她第一次对人说起这件事。说完后，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韩灏深深地看着她，眼神中的距离感渐渐融化。"我也做过同样的事。"他轻声说，"在国际学校的时候，为了不让身边的同学感到压力，我甚至会故意在篮球赛上放水。"
沈瓷微微睁大眼睛："为什么？"
"因为当你永远是最优秀的那个，身边的人就会慢慢疏远你。"韩灏放下筷子，目光望向窗外，"直到来到电竞圈，我才发现原来可以不用隐藏实力。在这里，天赋是被鼓励的。"
这一刻，某种共鸣在两人之间悄然建立。他们都明白那种站在顶峰却要刻意隐藏实力的孤独。
下午的训练赛，他们决定测试优化后的模型。沈瓷坐在观战席，戴着耳机，实时记录着数据。韩灏在比赛中尝试着模型预测的几种新打法，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漂亮！"宋云舟在语音里称赞，"Lucas，这几波切入时机完美。"
"是数据分析的功劳。"韩灏淡淡回应，"沈瓷的模型预测了对方的防守薄弱点。"
训练赛进行到第二局时，沈瓷突然注意到一个异常数据。她立即通过耳机提醒："注意，对方打野的刷野路线与模型预测有偏差，可能在故意反套路。"
韩灏闻言立即调整策略，果然成功反蹲到了对方打野。
"厉害啊沈女神！"江流在语音里兴奋地喊道，"这都能预测到！"
训练赛结束后，数据统计显示胜率比平时提高了15%。宋云舟看着数据报告，难掩惊讶："看来我们教练组找来的数据分析助理，帮了欣姐一个大忙啊。"
欣姐是数据组组长，正在休产假。这句话无疑是对沈瓷工作的最大肯定。
江流凑过来看报告，夸张地瞪大眼睛："我去，这提升幅度，沈女神你开挂了吧？"
连一向沉稳的秦烽都露出赞许的表情："很厉害。"
陆星辰小声说："以后我们的训练赛都要用这个模型。"
沈瓷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看向韩灏。他正靠在椅背上，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宋云舟站在一旁，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他注意到韩灏今天的状态格外放松，那种常年萦绕在他眉宇间的疏离感似乎淡去了些许。作为队里最年长的成员，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天赋异禀的少年内心承受着怎样的孤独。如今看到韩灏眼中重新有了光，宋云舟不禁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傍晚的训练赛结束后，队员们陆续离开。沈瓷还在整理数据，韩灏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热的奶茶。
"补充点糖分。"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你今天用脑过度了。"
沈瓷接过奶茶，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手，一阵微妙的电流感传来。她注意到奶茶是她最喜欢的口味，温度也刚刚好。
"你怎么知道......"
"江流说的。"他立刻回答，速度快得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但沈瓷记得，她从未跟江流提起过自己喜欢的奶茶口味。
他们一起整理着今天的训练数据，肩膀偶尔相碰。沈瓷发现韩灏在讲解战术时总是很耐心，完全不像平时那个惜字如金的少年。
"你看这里，"韩灏指着屏幕上的数据曲线，"当对方使用这套阵容时，前期的gank成功率会明显提高。这是因为......"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沈瓷不禁感叹："你对游戏的理解真的很深刻。"
"毕竟是我选择的道路。"韩灏轻声说，"总要做出点成绩来。"
这句话里带着某种沈瓷还不能完全理解的重量。
"明天要不要试试把这个模型应用到团队配合上？"韩灏突然提议。
"好。"沈瓷点头，"我可以根据每个人的操作习惯做个性化调整。"
"我帮你。"他说，"我了解他们的打法特点。"
这时训练室的门被推开，江流的大嗓门传来："哎哟，我们是不是回来得太早了？"
宋云舟忍着笑把他往后拉："就说让你等会儿再回来拿东西。"
秦烽稳重地站在门口："需要帮你们带晚饭吗？"
陆星辰小声说："其实我们可以再去吃个甜点......"
看着队友们过于刻意的表演，韩灏和沈瓷对视一眼，都不自觉地笑了。
等队友们再次离开后，韩灏突然说："他们就是这样，总是爱瞎操心。"
"很温暖的团队。"沈瓷微笑着说。
"是啊。"韩灏的目光柔和了些，"虽然有时候很吵。"
傍晚时分，沈瓷看了眼时间，准备下班。让她意外的是，韩灏也站起身。
"我送你到楼下。"他的语气很自然。
两人并肩走在空旷的走廊里，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沈瓷注意到韩灏刻意放慢了脚步，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走到大楼门口，她停下脚步："就送到这里吧，我家的车应该到了。"
韩灏双手插在口袋里，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初夏的晚风带着栀子花的清香，轻轻拂过两人的衣角。
"今天的模型，"他忽然开口，"你优化的那部分算法很精彩。"
沈瓷有些意外："你加入的实战参数才是关键。"
"那是因为我见过太多纸上谈兵的分析师。"他转过头，眼神认真，"但你不一样。"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司机下车为沈瓷打开车门。
"明天见。"韩灏朝她点头。
"明天见。"沈瓷坐进车里，透过车窗看着他转身离去。
车辆汇入晚高峰的车流，沈瓷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代码仓库的推送通知——韩灏刚刚提交了新的优化。
她点开查看，发现他在她今天写的函数下面加了条注释：
text
// 这里还可以用二分查找优化
// 明天比试一下？
沈瓷轻轻挑眉，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回复：
text
// 赌什么？
几乎立刻就有了回应：
text
// 输的人买一周奶茶
// 包括你喜欢的那个口味
看着这行代码，沈瓷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她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了。
而此刻的训练室里，韩灏看着屏幕上那个简短的回复，嘴角微扬。他关掉电脑，最后一个离开训练室。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真是个麻烦的优等生。他想。
但也许，麻烦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走在回寝室的路上，韩灏不自觉地回想起今天沈瓷分析数据时专注的侧脸，还有她发现算法漏洞时眼中闪过的锐利光芒。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与此同时，沈瓷坐在车里，也在回想着今天的点点滴滴。从清晨的代码优化，到午休时的对话，再到训练赛中的默契配合......这个看似与她生活在两个世界的少年，却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灵共鸣。
夜色渐深，两处相隔的房间里，两个同样聪明的人，都在期待着明天的相见。那些未说出口的话，未解开的谜，都在这个初夏的夜晚，悄然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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