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星野不正常的眼神看得雷尼汗毛直立，经过风岩道这一战之后他已经不想了与肖星野为敌，但是他想不通艾德曼大叔为什么会把上个文明的产物交给肖星野。
明明应该是属于他的东西，肖星野一个外人怎么配？
“雷尼，回来！”
在他心有不甘的时候，身后传来艾德曼老头苍老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时候老头的声音不再像以往那样厚实沉稳，而是充斥着一丝日落西山的暮气。
“还不快滚！”
肖星野的短剑再度逼近，在眼珠即将被挑破的瞬间雷尼咬着后槽牙推向后方将自己落入了黑暗里。
摇曳的火光里艾德曼小山般魁梧的身躯往下塌了几分，只是远远看去依然是个强悍的老人，可这个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一旁的人说道:“菲尔米尔德，今晚你值夜。打起精神，好好守着，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明白，大叔。”
终于安静了。
肖星野心情愉悦的低头看向被自己捞进臂弯的美人儿，而且挺拔如翠竹的腰身不知何时弯了下来，小脑袋也偏了，正抵在他的肩膀上，被冻的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巴微微张开一条缝隙，以极低的频率呼吸着，看上去像条搁浅的鱼。
如果忽略美人儿眼下的乌青，那一切都很美好了，就连刚才的杀气都像完全没有浸染到他。不过肖星野是不做此等幻想的，与其说谢一对外界环境感知迟钝，不如说他对杀气的识别已经异于常人了。
这是一项不错的本事，但绝不是什么好习惯，尤其是在他身边的时候。
肖星野把人抱起置到一处干净地方后，两个人肩并肩相互依偎着，谢一的呼吸均匀因为寒冷在他面前浮起一层淡淡的白雾。一呼一吸之间雾气渐重，他心里的放肆也随之加重。他挺直了一下腰身后屈膝坐下，支着下巴盯着谢一双唇微启间的小缝开始放肆肖想。
虽然在现实世界中肖星野的底线很低，可在内心世界曼妙的想象里底线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就从来没存在过。不多一会儿，他平稳的呼吸就乱了，又乱又重，哽在喉咙里像野兽的喘息。是啊，生肉就摆在跟前，野兽怎么可能不心动、不意动？
他抬手描绘着谢一的眉眼，沿着鼻梁一点点下滑，然后停在谢一微张、且轻轻颤动的双唇上，慢慢逡巡，细细研磨。
谢一的眼睛突然张开，漆黑的眸子警惕的扫过来，肖星野的呼吸停了，刚才放肆的手指此刻龟缩成一个紧绷的拳头。
“怎么了？”
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更平稳一些。
“嘘。”
谢一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目光转向洞穴更深处，那里没有人，顺着闪烁的篝火只能看见无边的黑暗。
肖星野凝视着黑暗，良久之后他回头凝视着谢一，盯着谢一漆黑的眸子低声又问了一遍。“怎么了？有东西吗？”
“你听！”
谢一的声音有点哑，可能是睡眠不足的原因，起身的时候他身体晃了一下，只得伸手按住肖星野的大腿，慢慢的弯腰站起来，从肖星野的视线里清楚的看到他弓起的脊背，像秋雨里起伏的山脊，即便隔着厚重的冬装，他也能感受到那下面那些线条分明的险峻。眼中看到的风景，大腿上感受到的力量，这一切加起来让肖星野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他起身贴着谢一和他一起听从黑暗里刮来风，慢慢的他脸色就沉了下来。
那风里的呜咽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难道是……
“风岩兽？”
谢一摇头。“不像，如果是风岩兽早就扑上来了。我去看看！”
说完他也不等肖星野反应，像个鬼似的没入了黑暗里，只剩下肖星野伸出的手孤零零的在寒风里颤抖，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生气。
他的手骨节分明、筋骨遒劲，像寒风里舒展的梅影，然而此刻落在其他人眼中就像一只被啃剩后遗弃在盘中的鸡爪，没骨头没肉，重要的是没味道了。
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雷尼忍不住嗤笑一声，肖星野的眼刀立刻砍了过去。
雷尼点儿不怵他，呲着一嘴大板牙，笑的十分张狂。
肖星野握紧了手里的剑却半天没动，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雷尼。
好歹是相处过几年的同伴，雷尼还是有点儿了解他的，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肖星野是真的生气了。
“哟，你竟然不跟上去！”
肖星野转动着手里的剑眯眼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觉得盯着你防止过去添乱更重要。”
雷尼磨着后槽牙，恨不得咬死他。
这家伙虽说以前也不讨人喜欢但是最近越发让人厌恶了，他像一只脱了皮的鬼露了出本来的狰狞。面对世俗的窥探，他连演都懒得演了。
谢一沿着洞穴一路往前，最开始四周还是崎岖的，不得已他只好掏出在身上藏了很久的高流明小灯，这个灯体积非常小，但亮度非常高。
当初他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就带着这个灯。在靠近心脏的口袋里，不知道是什么人放进去的。东西不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但他在北部没有见到有人用过，所以也一直没有示于人前过。
越往里走声音越响，已经渐渐从最开始如幼兽般呜咽成了一种刺耳的尖鸣，在悠长的隧道里呼啸然后回响，时间一久不光是灵魂受到冲击，就连心脏都像在经历千锤百炼的打击。
他不得不用力按住胸口以便压制狂跳不止的心脏，这才稳住了紊乱的呼吸。虽然痛苦但他内心深处却是安定的，因为未知的痛苦不是来源于陌生的妖兽，而是人类创造的科技。
这种该死的噪音冲击，这种熟悉的声音频率，还有渐渐能窥视到的红黄灯光的闪烁，一切都在告诉他这里曾经是人类实行高度集成化生产的遗址。
妖兽的世界？
文明淹没后的废墟？
旧人类绝迹的真空世界，掩埋全人类遗憾的孤坟？
站在硕大的全金属不锈钢大门前，谢一把手按在上面，感受着十几吨重金属门的分量，得闲通过指尖传入心扉的却是刺骨的寒冷，这股冷没让他嘈杂的灵魂安静，没能让他纷乱的脑子清醒反而在灵魂深处点燃了一团名为愤怒的烈火。
“王八蛋！”
明知没有用，明知一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只是蚍蜉撼树，他却还是一脚踹了去，果不其然大门纹丝不动，而且那该死的噪音越发尖利，刺的他耳朵隐隐作疼，有一种耳膜都要破碎的错觉。
“一群疯子！”
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选择掩埋文明，选择把真实的世界隔离，然后用漫长的时间给这个星球罩上无知的面纱。
就像他想不通那些人为什么仅仅只是出于私欲就可以杀了谢将军和他夫人，甚至可以打着正义的幌子毁了谢无殃的世界，把他从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军人变成了不顾一切的孤狼。
这里明明是故乡。
明明还有那么多的生命。
还有那么长远的未来，还有那么多未知的希望。
而那些人却告诉他们这只是一座孤坟。
一个注定被遗忘的代码。
一个会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坐标，也许还能记得但已经没有意义。
明明这里是所有人出生的地方。
明明这里才是故乡。
“王八蛋！既然是没有用的地方，为什么还要留下这种东西？”
他一脚又一脚的踹上去，脚踝都快骨折了也没有停。
“被毁掉的世界，被遗弃的生命。”
他双手握拳一拳一拳的砸上去，直至皮肤炸裂，鲜血顺着金属一线又一线的往下涂染。
手腕，脚踝因为用力过猛像是都要碎掉的时候，他一头撞了上去眼前顿时一片腥红，头晕目眩袭上来，他身体一软顺着金属门倒了下去。
刺耳的噪声停了！
空气安静了下来，只有愤怒和着纷乱的心跳在嘶吼。
黑暗笼罩一切，寒冷侵袭所有。
只有落在地上的小灯闪着直愣愣的光，毫不避讳的、无比真实的照着他的血、他的手、他发疯的窘态、可他虽然一直着却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
他看着那么亮的光，却感觉不到一丝希望。
明明在他醒过来之后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接受所有都消失了的现实，甚至接受了谢无殃替他安排的命运。
但是现在，在他接受了一切之后，这扇门却出现了。
“上个文明的遗物？什么东西！”
“你们以为这种谎言永远不会被拆穿，是吗？”
他冷笑。
他思索。
他得出答案。
他默默的伸出满是鲜血的手，强烈的光线照射下鲜红的血液凝成实质，五指之间看不到一点骨骼的存在，全是沸腾的血液。
可他眼前浮现的却是谢无殃森白的牙，是在舔食着不知何人的血肉的狼一样的牙。
然后是他的脸，涂满血污且依然俊朗的脸。
然后是他的眼睛，凶狠的、恶毒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肆意的、张狂的眼睛。
最后是他那条被打断的腿，血流了一地的，没了风姿没了潇洒的腿。
他摇摇晃晃的站着，呲着森白的牙，像刚刚吃了人的恶狼一样，将最后一颗子弹射进来人的心脏。
下一刻他就被扑上来的人群按在了地板上，他的头撞上去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响，可是他的视线却一直盯着上方，凶狠的对着那里嘶吼。
“一群废物！老子拆穿你们的嘴脸！”
现在，谢一终于握住了那盏小灯，灯光将他的手映的通红，光线从五指间的缝隙倾泻出来，他看着那光微笑，凶狠又歹毒。
“谎言，老子拆穿给你们看。”
他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时血顺着指尖滴落，白光却映着血雾滴答作响，他往后退了一步再一步，盯着那上面一动不动，就像很多年前谢无殃盯着被关进生命舱的他一样。
隔着一扇门，就像隔着一个世界。
那时候的他看不清这个世界的残酷，也就无法读懂谢无殃的决绝。
漫长的时间过去了，当真实终于摆在眼前他终于开始理解谢开殃的选择。
那些离开了地球的人们，先选择尘封这个世界的精英们，像游魂一样在宇宙中飘荡或像英雄一般在星际开创时回想当日会不会感慨谢无殃的选择？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突然明白自己其实错了？
看着这扇门他想起了那扇门。
让自己被关进生命仓的时候，谢无殃的微笑可以透过玻璃落在他眼中，可是他的手却无法穿过玻璃接住谢无殃的眼泪。
“那时候真是天真啊！我怎么会认为你会让我留下？”谢一摇头嘲笑过去的自己，就像命运嘲笑着现在的他。“你也是个王八蛋。我会找到你的，就算挖地三尺也会找到你。谢无殃，你等着我。你必须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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