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随着手中的灯光扫视,他所有的精力不再用来怀念记忆中的人,而在描绘这里的每一处环境寻找他可能有的破绽。
他不知道此处曾经的用途是什么,不知道这扇门之后关着的是什么,但是能设置在如此偏僻洞穴的深处多半不是生产或人员进出之地。最好的一种可能备用物资储备地。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地方应该留有管理进出的密码或权限的装置,只要找到这个装置想办法破解,那么这个庞大的盲盒也就打开了。
如果此处真的是备用物资储备地,那么他甚至不需要再继续猎杀妖兽寻找能量源了。想到这种可能他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中的小灯,灯光忽明忽暗,掩盖他眼中浮动的阴云。
他松开指腹光线变明,很好停留在一处,那里微微凸起因为过于黑暗的环境而显得毫不起眼。以至于即便是在这种高亮度的灯光下,也只是显出细微的差别,但这对于谢一而言已经足够了。
他走上前按下去,一块屏幕缓缓升起,低亮度的屏幕闪着幽蓝的光映在谢一沾满血渍的脸上,是阴沉又扭曲的模样。
一道机械声响起,女性特有的甜美声线带着几分莫名的熟悉,这种熟悉让谢一不由的眉头皱起,但机械声却毫无波澜的给出了明确的指令。
“请您输入指纹。”
明知不可能他还是抬起手按了上去,食指贴上扫描仪不过片刻那道声音再度响起,一如既往的平稳。
“指纹输入正确,请输入密码。”
谢一的双眸顿时睁得瞠圆,他的手指还按在扫描仪上已经忘记要抬起来,直到扫描仪发出“滴”的一声提示,他才慢慢的抬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看了片刻。
指纹正确?!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从不曾来过此处,除了当年关押他的实验室他也不曾在任何地方留下过指纹作为开启的权限。
事实上谢将军出于对家人的保护,除了谢无殃之外不曾泄露过其他人的任何生命特征,包括指纹。
难道这个地方是当年联盟的那个基因研究实验室?
想到这种可能谢一腮帮的肌肉一紧,那种针扎般的冰冷浸染着面部肌肤轻而易举的浸染了后槽牙以下的所有神经,那种让他熟悉的窒息感又重新回到这具容易被掌控的躯体里。
他索性屏住了呼吸用力闭了闭双眼,重新睁开时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犹疑和畏惧,漆黑的眼睛里瞳孔一点亮折射出冰封千里的寒意。
当年他在研究所的代号是:14134
研究所最后一个实验品。
“密码输入错误,请重新输入。”
当答案揭晓时他放开了呼吸,寒冷的空气就那么直愣愣的冲进了喉管,刀一样势如破竹,轻而易举就切开了他溃不成军的防御。
寒气直逼心肺,咳嗽声终于脱口而出。
无法压抑甚至无法控制,像只巨大的手揪着他的血脉往外拽,让他把身体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
果然自欺欺人是愚蠢的行为!
他苦笑一声在心里咒骂自己的懦弱,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明明那该死的实验室早就被炸成了灰,明明他亲眼看着那一切发生的却还是没有走出那道阴影。而他在过去的光阴里不断欺骗自己说那些都是过去,是生命无意间落下的尘埃,是靴子踏过山水时不幸染上的泥淖,是一些该被忘记的不重要的东西。
可事实是,那些是伤痕、是裂缝,并且从未忘记过。
“……真难看!”
过了许久他的呼吸才渐渐平顺下来,用力的抹了一把唇角的湿润后才重新输入下一个可能的密码。如果这个地方和研究所没有关系,那么需要他开启权限的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他快速的按下一串数字,那是他军队宿舍的密码。
“密码输入错误,请重新输入!如若再次输入错误,请二十四小时后再次启动。”
甜美的女声不含任何感情的陈述让谢一长长的叹了口气。
还是不对吗?
谢一看着闪烁的屏幕陷入了沉思。
虽然不想自作聪明,但是当指纹输入显示正确的那一刻,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密码必定是和自己相关的东西。也许是他生长过程中的某个印记,也许是他生命中重要的某个东西。
但一定不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记忆,在那段记忆里除了他之外一定有一个旁观者,那个人记录了他所有的事情,然后摘取了最特殊的那个画面。
那个画面会是什么?
而自己又会允许谁旁观他的人生?
当第二个问题涌上心头的时候,谢一笑了,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因为除了你我不会有其他选择。
他抬手按下了第一个数字,9。那人出生的月份。
“谢无殃,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旁观者。”
27。九月二十七日,那人的生日
“你是我生命中最愚蠢的操控者。”
10。他出生的月份。
“你是我携手从黑暗走向更黑暗的同行者。”
9。十月九日,他的生日。
那年是他在谢家陪谢无殃度过的第一个生日,那年也是谢无殃陪他在谢家度过的第一个生日。谢将军和夫人,还有很多他不认识的人给了他们很多贵重的生日礼物以及无数的生日红包。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而谢无殃则是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
那时候他要上学,而谢无殃则被将军扔到部队里去锻炼。这些东西不出意外的话会被尘封,但意外总是突如其来的。
谢无殃在外训练时遭遇到反联盟组织的袭击,被困在无人区三个月,被人找到的时候他的食物袋空空如也,枪里只剩下一颗子弹。
那时候他正在抽条,疯狂的长个的时候,本来就是一个吃的多又容易饿的年纪,瘦的像根竹竿儿似的人,在自己看到他的时候差不多已经瘦成皮包骨的骷髅了。
虽然有人第一时间给谢无殃注射了营养液,明知他不会被饿死了,可自已还是忍不住把包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塞进了他的嘴里。
因为他无法面对那个双唇发白干裂,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黑眼圈快垂到胸部,瘦骨嶙峋没有一丝活力的谢无殃。
尤其是当他告诉自己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是留给他自己的,因为他不想当俘虏时自已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其实慌恐到了极点。
一个枯萎的谢无殃他尚且无法面对,一个死了的谢无殃他要如何接受?
从那之后他死也不要去上学,哪怕谢将军把家里所有的皮带都抽断,他也坚决要跟谢无殃待在一起。
将军骂他不知深浅、没有出息他都不在乎,梗着脖子试图和将军讲道理。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忍不了!
忍不了自己身处温室,而谢无殃历经生死。
他说如果谢无殃要枯萎他愿意用血去灌溉,如果谢无殃会死他愿意先一步把自己的命奉上,无论何时他绝不会让谢无殃挡在他和危险之间。
那时的豪言壮语唯一的结果是气笑了将军,他一脸失望的看着自己做下批注。
他说:“谢一,我无法说服你,但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很多年以后将军的话得以应验,他确实后悔当初做出那样鲁莽的决定。
他年少无知。
他见识浅薄。
他一个被人从黑暗世界拉出来的野兽,怎么会知道世事的险恶。
那时的他是个目光短浅的贼,守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珍宝忘乎所以,却忘了这世间最简单的道理。
这世上最爱谢无殃的人,从来都是谢将军。
父爱子,是珍惜,是严厉,是守护,是传承。
或许严厉,或许固执,或许高高在上,或许不讲道理,但从来不是不爱。
当自已明白这个道理时已经是很久以后,在那之前被人救回来的谢无殃突然转了性子,他不再视金钱如粪土,他像是个贪得无厌的貔貅,把从小到大收到的礼物和红包全都搜寻了出来折换成了现金存到了自已的名下。
“密码是我和你的生日。”
谢无殃把卡递给自己,漆黑的眼眸闪闪发亮。
“以后你要带我吃遍整个联邦所有好吃的东西,不管是天鹅酒店,还是你喜欢的那些犄角旮旯的苍蝇馆子。我想要你就要把他们翻出来,然后送到本少爷面前。”
他微凉的手指勾起自己的下巴,强迫自己垫着脚尖回答他。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当时的窘迫,可是如果时间能倒流自己真想好好的回答他。
“好!”
“我把整个联邦翻过来,你想要的都送到你面前!”
927109。
数字按下,密码输完。
空气短暂的安静的下来,片刻后,耳边响起一声清晰的提示音。
“密码正确!”
硕大的不锈钢金属门开始启动,长时间的静默让他在这时候发出不甘的抗议声,吱吱哑哑的,像是被困了许久的野兽在舒展自己倦怠的筋骨。
可那声音在谢一听来就像是一道诅咒,一道隔着漫长的时间依然能轻易刺穿他灵魂的诅咒。每一声都像是在说他活该,每一响都像是在骂他狼狈。
不过没关系,毕竟这些话谢无殃也骂过。
门一点点的打开,冷白的光慢慢的倾泻下来,将原本黑暗的世界整个照亮,让谢一清楚的看到门后是怎样的空间。
在大门完全展开的时候,门后的一切已经一览无余。
那道甜腻的机械女声再度响起,瞬间将他勾回了初见谢无殃的时候。
那时他在一辆越野车上,车门大开,人就大马金刀的坐在副驾驶上,牙齿咬着一根数据线,手上捣鼓着遥控器,正抬头望天,目光随着飞舞的东西旋转,阳光照在他身上从额头到脖颈,描绘着少年特有的俊朗,即使看不到正面也能察觉到他身上蓬勃的朝气。
当自己逐渐靠近时,一旁的人戳了戳他的肩膀,他放下脖子侧目看过去,那人示意他看自己来的方向,他才歪着头看了过来然后眼睛一亮,脸上扬起了笑容,异常灿烂。
甜腻的女生机械音说道:“欢迎来到一号基地。”
有灿烂笑容的谢无殃冲他挥手。“欢迎来到新的世界。”
时空错位,记忆重叠。
让他一时恍惚不自觉的朝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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