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不再发出动静。
“她在你变成诡异之前就死了,我一直扮演的是你的角色。”任羽用肯定的语气阐述着。
“没猜错的话,从我被那个像我妈的诡异抱着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你编织的世界,我很好奇你到底要再说多少谎话?”
任羽跳下桌子,马丁靴敲响地板的声音铿锵有力,她走向门口。
哒…哒…哒…
随着脚步越接近门口,任羽头皮发麻的感觉越强烈,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的碰撞声,胃里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水。
她握住门把手。
在门里面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门外人的体温,甚至捕捉到它的呼吸——它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
没等任羽拧开把手,身边的世界再次变化。
任羽端详门把手上凌厉的寒光。不同于上次发灰的虫蚕食,这次是在门把手的反光中的瞬变。
青青的冷光一颤,场景再次被晃回了那间普通两居室的餐桌上。
还是简单的两人餐,还是两人对坐。
不同的是,餐桌对面落坐着个瘦到脱相的少女,长发散落,骨相优越,身上明黄色的连衣裙像是晾在了一根杆上似的,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会飞走。
“怎么看出来的?”女孩声音有些低沉,听上去像男生的嗓音,说话的时候垂着眉眼不看人。
任羽放下勺子,她有些心慌,却听到自己冷静地质问:“Aurelian呢?”
“那个外国巨人?”
“你很幸运,只有个幻想中病歪歪的母亲。她妈很厉害,她一时半会怕是逃不出那个下水道。”女孩很耐心地解答着她的问题。
看来初次所联结到的那个诡异还是因人而异。
任羽点了点头,开始回答女孩的问题:“你没有基本生活的经验,所以编织的世界很幼稚。”
“就算为了防滑,屋里也不能铺白色毛巾。铺上与瓷砖同色系的毛巾是为了不显眼吧?毛巾是你潜意识里用来掩盖的东西,你害怕发现她死亡的事实。”
“只有书写者才能准确地记住日记页码,别人就算看再多遍,也只能记住你的具体内容。这是简单的常识。”
任羽死死地盯着女孩:“你的母亲永远是在单向的劳作,一旦有了互动交流就会整个地崩塌。她设定一个又一个计划,是因为她做不到。对吗?”
说得越多,任羽心中莫名恐慌感越强烈,她死死掐住大腿才免于自乱阵脚。
她的很多言论都只是在有限的时间中摸索出来的一点线索推导出来的,有些东西她也不是很确定。
女孩的神色没有变化,她的眼睛似乎和坏脾气大姐空空的眼眶重合起来。
“好像是的。”
任羽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女孩低着头思考,任羽不再说话,似乎在跟女孩做着无声的对峙。
整洁的屋子里面感受不到一点风,空中却飘浮着一些极为细小的灰尘颗粒,在昏暗光线的映射下翩翩起舞,像是陪任羽一同揭示这场荒谬的独角戏。
“那你要怎么办呢?”女孩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任羽仔细回忆先前发生过的事情,觉得在下水道里的那个Aurelian说得对。
想要完整采购离开这里肯定需要把诡异核心扒出来。
眼前那个手足无措的女孩显然和诡异核心大相径庭。
所以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到那个可以看到诡异核心的关键。
这个核心很能隐藏,必须刺激它出来。
狭小的空间内有什么是可以刺激到它的关键?
任羽想到了坏脾气大姐的最后一句话,那句话应该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她选择搏一搏。
任羽伸出手,昏暗的光显得她的手特别粗糙:“钟表的电池该换了。借两块电池,谢谢。”
女孩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我没有电池。”
“你有的。”
热情腾腾的饭菜在任羽吐出“电池”两个字后渐渐染上霉菌,变成残羹冷炙。
任羽注意到了这个动静,所以非常肯定:“你一定有。”
女孩沉默了一会。
忽然它似乎想起来些什么,挑了挑眉,眼睛中透露出一丝看到猎物的兴奋。
女孩拉开椅子,赤着脚一步步走进黑暗。看着她步步退后,任羽也可以感受到脚部穿来的独属瓷砖的冰凉感觉。
“我不知道它在哪,也不知道你多久会死。我允许你去找,希望我能看到你找到电池。”
“祝你好运,任羽。”最后两句它说的很轻,任羽却听得清清楚楚。
女孩走后,任羽才得以发泄刚刚胃里的恶心,她转过头吐了个淋漓尽致。
现在那间房子稍稍变得离真相核心更近了。饭菜里面长出青黑色的长毛霉菌,屋里散发着阵阵臭味。
房子里有个女声开始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
“吃掉饭菜,收拾房间。”
任羽没有搭理,默默梳理起线索。
现在需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给钟装电池。
但是好像也不是那样简单,要找到匹配的电池,还要找到可以适应的钟,更要保证安装得上。
还有,电池也不一定是电池,钟也不一定是钟,安装也不一定是塞进去就管用。
空想恼人,不如做些什么。
按照恐怖小说的逻辑,应该会有原主的日记遗漏,奈何这个诡异的生母控制欲太强,日记里面根本记不了什么关键内容。
就着不停发布命令的怒斥声,任羽在衣柜里翻到了一些证件,才得以了解这个家庭的大概情况。
诡异的生母是个清洁工,生前在一家写字楼当值,单亲养育了它多年。柜子里面甚至还有生母的几张信用卡。
但是翻遍衣柜,它的证件却很少,或者说基本没有。
重新回到开始的那个男生房间,房间陈设很简单,划痕较多的简易桌椅和行军床拥挤地塞在房间里。
这个房间没有窗子,任羽看清东西都很费劲。
房间里面能留下的写字的文件很少,大多也是诡异生母留下来的。
任羽坐在床铺上,她的太阳穴有些发胀。
“收拾房间,收拾房间。”女声在沉寂房间里面尖叫着。
与其像个没头苍蝇在房间乱窜,不如试试遵守那个女声划定的规则。
任羽环视四周,起身将床铺平,又把刚刚翻乱的资料整理归类。
“啪嗒。”
门口突然响声,任羽摸了摸袖中刀把,警惕地走上前查看。
远看过去,似乎并无异样,好像门被一根棍子插住了。
只有戛然而止的一声,此后屋内连发号施令的声音都没有了。
走到跟前,任羽才看到老旧的门栓被插上了。
仔细辨认才发现那是一根发了毛的骨头。
寂静的屋内可以清晰地听到门内部穿来嫌恶的劝诫声。
“外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就别出门了。”
屋内的东西突然变得特别高大,那根长了毛的骨头自高而下地凝视着她。
任羽发现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身上若有若无地阵痛让她不得不倒在一边缓解。
女声再次响起,幽幽地指挥:“去睡觉。”
刚刚整理好床铺,又让她去睡觉,简直就是神经病。
任羽没听它的,缓缓移动到门口,踮起脚,使劲地够那根骨头。
稍一拨弄,骨头就掉了下来。
她抓住骨头又去开门,门有些难开,她费了好大劲才打开一条缝。
任羽本想着透过门缝往外看着。
下一秒,一个圆滚滚的肉团推开门,它身上一圈圈螺旋状的纹路中夹杂着血丝。
吱呀——
老旧的门发出难听的响声。
她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一只手指。
那手指关节处发黑,指甲很短,像得了什么病一样。
任羽脸上一白,腿不受控制地挪动起来,一路飞奔到卧室,锁上了门。
那只手现在应该已经进门了。
它会在哪里?
是在餐桌上扫荡着霉了的饭菜?是又进入了炼狱般的下水道?
任羽的腿有些发软,不由自主地倒在床上。
简直是匪夷所思。
明明在面对坏脾气大姐的时候自己没有那么恐惧,现在却像被无法言说的情绪夺取心智了一样。
正想着,一只湿漉漉的手从背后伸出来。
任羽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甚至没有力气握紧袖中小刀。
在任羽颤颤巍巍地打算拿出小刀的前一秒,身后的人发出声音。
“任羽,是我。”Aurelian的声音很虚弱。
任羽并没有放下小刀,而是一边挪动到安全点的距离,一边慢慢地转头。
直到看到了Aurelian真切的脸,任羽才缓过来一口气,但手里的刀却一直没放下。
砰…砰…砰…
那只手来了,就在门外。
Aurelian反应迅速,将她拉到床上,在头顶罩上厚重的棉被。
厚茧遍布的手掌紧紧捂着她的嘴。
任羽悄悄地收起袖中的刀。
吱——
卧室门开了。
狭窄的小屋让手指的移动变得举步维艰。
它碰倒了那个擦不掉污渍的桌子。
它碰倒了歪歪斜斜的椅子。
它靠近床,却只是在床边静静地站着。
Aurelian不松手,任羽快被憋死在被子里了,她疯狂想念原本不甚珍惜的新鲜空气。
那只手站了半个小时才走,走之后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哈……呼…”
任羽劫后余生,拉开Aurelian的手,迫不及待地钻出被子呼吸。
“要了命了。”
Aurelian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抱歉,本身是员工培训,没想到突然异变成这样了。”
任羽哭笑不得:“那我还挺倒霉的。”
现在的情景很糟糕,门外有个巨大的威胁,出去寻找肯定不太方便。指挥的女声在手指头出来的一霎那就断了联系。
趁着只能躺在床上,她跟Aurelian简单概括了一下进入后的遭遇,交换了各自的已知情况。
“找到它的诡异核心就可以出去了吗?”
Aurelian摇头:“当时时间有限,我没说清楚。”
“这个诡异之所以一直作为新人入职的第一项,是因为它早已被采购了。诡异的首次采购只需要找到核心,再次采购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再次采购需要做什么?”任羽有些绝望。
Aurelian的脸上没有表情:“找到让它异化的原因,还有…打服它。”
“啊?”
任羽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是练过一阵子,但是要是跟外面的玩意干架,估计一闭眼就过了一辈子了。
“打服它。现在这个诡异已经彻底疯了,一般的手段对它没有用。”
Aurelian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继续分享诡异的已知信息。
“这个诡异在五年前完成采购,当时它的核心就是一段脐带,采购时也只有和幻想母亲的对抗。现在就全然不同了。”
任羽嘴唇有些发干:“具体哪些不同?”
“诡异核心状态、采购难度、对诡异了解要求都不一样。”
又跟任羽商讨了一会儿后,Aurelian决定出去再找找线索。
翻身下床时,她不忘嘱托任羽:“你扮演的是它本身,记得遵守规则,在卧室里好好待着。”
门外那根指头开始畸变了。
在指头螺旋状的凹陷中,一颗颗眼球突破了皮肤的限制,一颗颗地挤了出来,要掉不掉地镶在肉团上。
Aurelian猫着腰一出来,就遭到了几颗眼球的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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