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过往,再回忆亦回不去。
老景王要说的是,龙兵符并不是谣传,它真的存在,且就在他的手上。
他曾经想过,一辈子都不会让先皇留给他的东西见天日,但是事到如今,或许由不得他了。
为了保住妻儿的命,从一个富贵自在的王爷到苦修清闲的和尚,他一直隐忍,一味的退让。
被囚一事让他明白,即便他不争不抢,只要自己活着,便永远是那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即便自己死了,儿子亦会如此。
不如,将事情告诉狄修,也好过将此事带进棺材。
先皇在世时,赐给他的封地,也就是狄修这些年的居住之地,那里靠近西边边境,曾和昔日的苍穹国比邻。
苍穹自从归为顺武的版图之后,苍穹的几座城池未变名称,但一直按照先皇的旨意,按他们自己的方式生活,可通商,亦可不受外人打扰。
直至今日,苍穹一直是个很神秘的地方,但是去过的人并不少,皇上自然也有派人去探过,那里很穷,很落后,百姓多以打猎为生,将打来的猎物到附近的城镇去换取米粮。
狄修的封地因和苍穹接近,故而和那儿的人倒是有些接触,不过并不熟悉,只知晓他们的一些生活习性。
老王爷知晓自己这些年能活着,并不是因为皇上还顾念着兄弟之情,而是他早有耳闻,老王爷的手中有着或许能撼动天下的东西,就是先皇所赐的龙兵符,苍穹的地势群山环绕,若说那儿一直有秘密练兵,亦很难察觉。
这就是皇上始终留着老王爷的原因,或许他早就下了杀心,是怕老王爷一死,狄修若是收到风,从西边狗急跳墙,骑兵作乱,这该如何是好?
狄修这些年在封地,依旧是活在皇帝的眼线监视下。
这事情很清楚,老王爷不死,他们即便是起兵,也师出无名,倘若老王爷一死,便有了皇帝容不得兄弟,连佛门弟子都要诛杀,不敬鬼神,这便是狄修最好的出兵理由。
何况,那枚龙兵符一直没人见过,最有可能的便是在先皇最宠爱的儿子手里。
故而,老景王很清楚,自己能出家、能被锁、能被关,但不能死,皇帝亦不能让他这般死了,至少在查出龙兵符的下落之前,还不能让他病死。
皇帝对于龙兵符只是怀疑,便要如此对他,若是知道他手中还有先皇的遗旨,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老景王让狄修附耳过来,轻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狄修的眉眼之间全是惊讶,他想不到……想不到……皇祖父……
“儿臣速速去办。”狄修又惊又急。
“不可。”老景王伸手拉住他,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急不得。”
“儿子听凭父亲教诲。”狄修重新坐回榻边。
“欲成此事,切不可急躁,还得拉拢些可用之人。”老景王思忖了一会儿,继续道:“白家那小子……现——如何了?”
“儿子与他私交甚笃,明日便可过府找他一叙,今日父亲能逃脱囹圄,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出手相救。”狄修如实以告。
“那便……”父子两一夜未眠,在屋中闭门相商了一整夜。
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没等狄修去国公府与白逸轩相商要事,他便送上了一份大礼。
当晚,白逸轩并不只是和三七同榻聊天而已,自三七回府,他便派人去了宝华寺。
子书领着人到放生池处时,见到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淋淋的躺着,可见方才的那场恶斗有多惨烈。
揭开这些尸体的蒙面巾,发现这些人居然都是和尚。
还真是没想到,宝华寺除了是护国寺之外,竟然还是皇上培养杀手的地方。
寻遍寺中各处,不见方丈忘尘的人影,还有许多和尚同他一般,皆是没了踪迹。
按白逸轩吩咐的那般,子书在那处毒障外放了一把火,能烧掉那片林子,又确保大火不会烧了寺庙。
办完这一切便匆匆下了山到京兆府报官,只说是宝华寺的后山大火,由京兆府的官差去发现和尚们身着夜行衣的打扮,是再合适不过了。
翌日一早,宝华寺大火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们都在议论,幸亏只是后山起火,没能烧着寺庙,若是烧着了金身佛像,怕是亵渎神灵,佛祖可是会降罪的。
有的人在说,顺武朝怕是已经惹了神怒,看看皇后,堂堂一国之母得了怪病,久病不愈,病得连宫宴都不能列席。
还有的说,到现在和临疆谈和事宜止步不前,怕也是被诅咒了。
北境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说这些的人,总体来说并不算多,毕竟皇帝在百姓心中还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议论顺武得罪了满天神佛招来诅咒这类话,还得是藏着掖着说,毕竟佛祖的天罚何时来不知道,这些话能立马就惹来官兵抓他们,轻则一顿皮肉苦,重则掉脑袋。
被谈论最多的,便是宝华寺中,昨夜老景王了凡被救了出来,而宝华寺的方丈忘尘大师则失踪了,不知是否被这场大火烧死了。
各种消息传出来,到白逸轩耳中之时,并未听到关于宝华寺和尚和杀手一事,心里觉得怪异,他明明派了人出去放消息的。
自外头打探了一番回来的子书给了他解答,昨夜子书带人离开后,派了人暗中留守宝华寺外,确保在京兆府衙差来之前,里头万无一失。
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们在寺外守着,待衙差进寺救火之后,里头根本没有什么尸体,宝华寺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既然寺中没有尸体,那便只是后山失火传了出来,关于宝华寺和尚的传闻便不能放出去。
至于整个寺里没有一个人,兹事体大,护国寺关系着国运,京兆府尹严令手底下衙差不得乱嚼舌根,否则就要了他们的脑袋。
故而,宝华寺是座空寺的消息,并未传扬开。
京兆府尹入宫面圣,亲自禀告此事,没想到的是,那位原本应该失踪的忘尘大师,竟然在宫里。
说是昨天便被皇上召见入了宫,陪着圣上彻夜谈佛论经,要不是京兆府尹来禀告宝华寺一事,忘尘到现在还不知道宝华寺出了事儿。
这是一番天/衣无缝的说辞,皇上是人证,能证明忘尘和寺中的事毫无关系,且寺中压根就没有尸体,只能说寺中其他和尚失踪,还能如何?
更妙的是,京兆府官差扑灭了火,在寺外守着人,明明查过寺中空无一人。
过了一会儿,竟然听到了里头隐隐约约传来诵经声,两个官差就愣住了,进了宝华寺,寻声找到正殿,居然看到里头做了一堆和尚,正在敲木鱼念经,仿佛本来就在这儿一般。
这两个官差愣住了,对视一眼,眨眨眼,又揉了揉眼,确定两人都没有眼花看错。
明明寺里没人,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宝华寺后山着火,他们不知道?
既然冒出来了,寺里这么大的一股火烧的味儿,即便看不到后山着火,应该也闻到了,还真是眼中除了佛祖,其他都是凡尘俗世,不扰于心?
只是,这事儿,怎么都透着股诡异,两人抬起头看看金身佛像,一脸慈悲的俯瞰世人,弘扬佛法的地方,总不至于召来什么邪祟之事。
但两名官差的后背,还是架不住一阵阵的发虚汗,一名留下继续看着,一名即刻呼哧带喘的跑下山去禀告府尹大人。
府尹大人觉得其中怪异,但是这事儿依旧不能声张,失踪的和尚回来就好,何况忘尘大师已经即刻赶回宝华寺主理事务,一定出不了大差错。
宫中的皇帝倒是下了圣旨,说是念及了凡大师受伤,请回宫中安养。
由裘公公亲自赶往景王府宣读圣旨,一行人行色匆匆,但是三七比他们快了一步。
白逸轩听到各方消息,便料到皇帝有此一招,就让三七早早赶到了景王府。
裘公公一到景王府,狄修便一脸忧伤的出来领旨。
“王爷,皇上的旨意,可否让了凡大师出来领旨?”裘公公说的颇为有礼。
“裘公公见谅,家父……了凡大师此刻……身子不适,怕是不能亲自前来领旨。”狄修难掩心中悲痛,眉眼之间染上愁绪。
“哟,那咋家得去瞧瞧。”裘公公跟着担忧起来。
“裘公公请!”狄修在前头领路,裘公公带着一行人往内院走。
一进院子就有下人通报,屋子里没有锁门,狄修领着裘公公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屋子。
三七正在榻边给老王爷下针诊治,裘公公探头看了一眼,就见老王爷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进的气儿少出的气儿就更少了,看起来……不乐观。
果然,三七施过针后,拧着眉,轻摇了摇头。
“七姑娘,家父如何?你一定要救他,七姑娘……”狄修说的急切,看着三七的脸,又怕她说出自己不想听到的话。
三七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王爷,小女子学医不精,了凡大师……身子亏损过甚,已回天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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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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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父子恳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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