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年前,60岁的克里兹尚年幼。
血族五十岁以内为“幼童”,百岁以内五十岁以上为“少年”,两百岁之时,才是独当一面的成年血族。
六十岁,是初长成的少年模样,火红的卷发有活泼的曲度,长而蓬松,像热烈的火。
金色的眼与皇宫的墙相对,他眨巴着双眸,避开巡逻的卫兵,用隐身的法术从伯爵的房间中溜出来,站在城墙下甩着双手跃跃欲试。
他穿着无袖的金纹服饰,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初露锋芒,他攀着墙面突起的花纹向上跃起,一只脚蹬向墙面借力来了个头下脚上的翻身,稳当地落在宽厚的城墙顶部。
“叮!”随着他双脚着地,一颗宝石从墙面上应声脱落,引来近旁巡逻的侍卫。
他心道不好,攀着墙顶翻身跃下,步履匆忙逃之夭夭。
逃跑时迎面吹来的风把思绪连着发梢一同吹起,他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在风里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我自由啦!!!”
在皇宫里待了六十年,身为伯爵的父亲将他管得严,不让他在皇宫里乱转,比十座城还大的皇宫,却没有他的自由。他止步于伯爵小小的宅院里,偶尔偷到其他皇室的地盘去玩,一旦被发现总免不了一顿训责,还有长达半年的禁足。
少年本就无拘无束,他们是天上漫天翱翔的白鸽,一颗心向往无边的蓝天,无论如何都关不住。
从皇宫里离开是第一步,他要游览皇城风光,再从皇城走出去,踏遍大江南北,看锦绣河山。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没想到,敌视他父亲的某位王族派了刺客,正在暗中等候时机,随时准备了结克里兹的性命。
正巧克里兹远离了有重重禁制的伯爵府,给了杀手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他步子轻快,像蹦蹦跳跳的兔子,在街道之间肆意穿梭,左右观望着从未见过的商铺,眼里的光芒璀璨如星。
正是白昼,阳光不骄不躁,温文尔雅地温暖凡间,温暖中却赫然多出一双不怀好意的眼。冰冷的目光穿过来往的人流,径直锁定活泼的少年郎。
金眸里的光刹那凝固,他直觉有危险的视线正盯着自己,寒意从头皮炸开,一路窜到脚底,将他冻在原地。
他本能想跑开,然而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白昼,繁华的城,密集的人流,繁华过度,他寻不见隐蔽的阴暗处。
绝望踩着恐惧的脚后跟袭卷全身。他茫然无措地狂奔起来,大脑一片空白,眼里倒映着繁华城市中心、城墙包围之下封闭而高大的皇宫。
一道劲风破开优柔寡断的阳光,暗器破风而出,锁定少年的心脏。
脚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一个趔趄朝前扑了出去,瞳孔与地面相觑,贴在地面的手使不上劲。
千钧一发。
一个人影不知何时,也不知以何种方式近到他身边,他只知道,等意识到身边有人时,那人已伸手将他从地上扶起,关切地问他有没有受伤。
金眸恍恍惚惚,仰面看见一张雪白的脸,银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流动着星河一样梦幻的光,赤色的眼眸像柔和的暖阳,那人眉梢扬起,朝克里兹温柔一笑。
特瑞亚俯下身,一边手擦去克里兹脸上沾染的灰尘,另一只手背在身后,食指和中指间拈着一根极细的银针。指尖倏然亮起一点金色的火,顷刻便将银针烧作虚无。
长年待在皇宫里没见过世面的少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笑靥,漫山遍野的浪漫似乎都沉淀在那双赤色的眼里,荡漾起的每一缕微波都如极光般绚丽。
只是极光远在高远的天际,他看不真切,朦胧的距离感阻隔了目光,让他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一些,去仔细辨别。
“你还好吗?”特瑞亚见他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
他这才迟钝地回过神,点了个有些卡顿的头。
清醒过来后,全身的知觉缓慢回笼,那让他头皮发麻的森冷寒意荡然无存,他在心里短暂地松了口气,但不敢放松警惕。
“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特瑞亚的语气放得更轻,“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克里兹打量了一遍眼前的人,对方身形高挑,着装以端庄的白色为主调。目光下移,看见过膝的长靴上盘着细腻的蛇形金纹,蛇身缠绕,尾部缀在纤细的鞋跟上。
揣测不自然地走了调,他没看出危险的端倪,反倒看出点别的意思。
不知为何,他觉得对方的姿态和容貌过于温婉美丽,让他情不自禁地联想到故事书上闭月羞花的仙女。
不过,性别不对。少年美好的想象跟现实有点出入,他有些沮丧,回话的语气低迷。
“我叫克里兹,住处保密。”
“保密?真有意思。”
克里兹看见对方眼角的笑意越发灿烂,金色的眼不由自主地随之放大。
一个声音从后方由远及近地传来,贴到特瑞亚身后:“长老,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长老?!克里兹的瞳孔骤然收缩,重新看向对方的眼神满是震惊。
眼前的人,居然是传闻中比罗刹王还要高贵的长老!
一双灰色的眼出现在特瑞亚身后,米亚朝长老欠身行礼,随后才注意到旁边的克里兹。
“这人谁?”他从上往下俯视克里兹,落在身上的视线让克里兹有些反感。
“我捡到的小孩。”特瑞亚搭着克里兹的肩把他往米亚跟前挪了一步。
克里兹被“小孩”两个字冷不防戳了一下。
他分明不是小孩了。
克里兹叉着腰要同说话的人理论,一抬眼对上一双灰色的眼,视线像针一样,扎得他浑身不舒服。
说理的念头拐了个弯,他选择沉默。
“我想把他带回去。”克里兹听见被称作“长老”的人如是说道。
“去哪?!”他警觉起来,开始怀疑“长老”身份的虚实。按理说,长老们应该日理万机,怎会有闲情逸致离开宫殿来皇城中逛街?
“去我的宫殿,”一只手抚过他的头,揉了揉蓬松的焰色长发,把起起伏伏的警觉揉得一塌糊涂,揉得他一阵阵地发愣,“具体来说,就是伦得巴利氏族的宫殿。”
对方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两个交谈的声音从耳边飘过,模模糊糊无法分辨,外界的声音远去,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越来越快的响动。
他好像,遇上真的长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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