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兹跟着特瑞亚走进藏书阁，少年站在浩如烟海的书籍之间，金色眼眸里流动的惊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迎面是无数整齐列阵的高大书架，沉淀的书籍气味氤氲，比名贵的熏香更能安定心神。
胸腔起伏，他站在书香包围圈中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仿佛吸纳了天地间智慧的精华。
贴在手背的触感松弛开，他听到特瑞亚说：
“要自己去看看吗？”
金色眼眸里有光泽闪烁，他仰望特瑞亚，欣然点头。
迈开脚步后忽而想起什么，他刹住脚回过身，朝特瑞亚躬身行礼。
“多谢长老！”再抬眼时对上笑意盎然的赤色眼眸，他看见他眉梢上扬，唇角勾起，温和道：“不客气。”
克里兹莫名有些愣神，但他没有思考愣神的原因，小跑着冲进层列的高大书架之间，掠过鼻尖的风充斥着纸张的味道。
在他父亲的宅邸可不会有如此繁多的书籍！
愈来愈快的心跳声清晰地回响在耳边，抬头向上仰望，漫天都是书籍的颜色。
脚步在书丛间慢下来，他踏着书丛间古朴典雅的小径，把书籍当作花来观赏。
五彩斑斓的花漫山遍野，层层叠叠，将稚气未脱的少年包围其间，弥漫的花香吸引着求知的眼，好奇且无畏的心在宁静的花海间沸腾，像灼热的炽焰。
指尖抚过书架上暗金的花纹，目光突然停住，他伸手，想把眼前的书籍取下来。
黑色的书封厚实，封面上的字用银色的花纹写成，书名是“禁忌的神话”。
少年的好奇心格外旺盛，因为什么都不了解，所以什么都想了解。“神话”“禁忌”这样的字眼最能吸引少年的心，他像着了魔一般，径直向未知领域中摇曳的魅影靠近。
隔雾看花，眼睛看不真切，心里却有无数美好的形迹争相浮现在视野中。
书的一角从书丛中滑出，一只手却蓦地伸过来，按住书脊将书归位。
瞳孔收缩，少年从书海的幻梦中脱身，真切地感受到覆在指尖的掌心，柔软而冰冷。
他不知道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对对方的靠近浑然不觉，冰冷的气息让他瞬间清醒，头脑里的警铃疯狂啸叫，他战栗一瞬，瞪着眼，看着书本上交叠的两只手，惊骇交加。
“这不是你这个年纪该看的。” 温和的声音从头顶飘飘悠悠地掠过，顷刻平复警觉的神经。
“为何？我不是小孩了。”他认真道。
“是吗？”覆在手上的冰冷触感牵着他的手脱离书本，他听到特瑞亚蹲下身来，声音落在自己耳畔，“你多大了？”
“六十岁。”
话音刚落，一只手便搭上了他的头，揉了揉焰色的鬈发。
“你这个年纪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子。”
克里兹不服气，撇了撇嘴反驳道:“我这个年纪在我眼里就是成年人!”
“哪位成年人会不顾自身安危独自离开皇宫跑到外面来呢?”
克里兹身形一凝，恍然意识到什么。
“你知道我从哪里来的了?”
“想知道你的身份是轻而易举的事，”特瑞亚淡淡道，“倒是你，根本就没意识到离开皇宫的危险，甚至对我没有一点防备，万一我想害你呢?”
这番话的信息量有些巨大，克里兹的大脑马不停蹄地运转，试图将所有隐蔽的信息解读出来。
离开皇宫、隐匿的杀气、逃跑、摔倒，然后就是特瑞亚的突然出现。
对方知道“离开皇宫的危险”，只怕是那危险撞在了他手里，连着面目不明的杀意也随着他的出现夭折。
这么说，是特瑞亚在杀意逼近之时救了他。
克里兹惶恐地偏过头，金色眼眸里的光像不安分的火，与对方脸上的笑意对视，他说:“你不会害我。”
“你怎知我不会害你?”
“当时，是你救了我。”他直视他的目光，如是回答。
特瑞亚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波动，赤色眼眸里梦幻的光辉陡然清晰，旋即又被朦胧的光晕覆盖。眼角笑意依旧，就仿佛这笑意是与生俱来的。
“你很聪明，”他说，“那你猜猜看，我有没有把你的行踪告诉给你的父亲?”
克里兹突然不会说话了。
他这么问，克里兹有种不祥的直觉，眼前这个人，把好不容易跑出来的他给出卖了。
少年默然不语，眼底的惊慌却一览无余。
“帕涅尔伯爵答应让你在我这里待三天，三天后，你就得回去了。”
克里兹沉默地摇头，对“回去”这两个字表示抗拒。
皇宫里供他活动的空间就那么大点，回去还得接受父亲的训斥，一想到那张刻板的脸和漫天横飞的唾沫星子，他就憋闷得难受。
“等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了，才能去更远的地方。”
金色的眼复又涣发光彩，杀人未遂的森冷寒意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弱小，那么只要足够强大，就算走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有人阻拦。
“我想变强!”他说，眼里的光璀璨夺目。
特瑞亚端详着他的表情，只是笑，没有说话。
果然是小孩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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