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克里兹一下噎住了，“什么?!”
他分明听见特瑞亚说，他来偷东西。
一位长老擅闯王族要地，来偷东西?!克里兹的大脑不仅卡顿了还死机了，他反应了很久才记起来，伦得巴利长老站在罗刹王的对立面，并不信任王族。
随后他在对方越来越明显的笑意下自觉地捂住了嘴。
“我有点要事要处理，这件事需要你的帮助，可以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吗?”特瑞亚说完，又把前一句话重复了一遍:“离开皇宫该怎么走?”
“是这边吗？”他指向克里兹来时的方向，问他。
“是。”突然遇见第十三长老，而且是入室盗窃的长老，克里兹有些手忙脚乱，回答完一个问题，他又意识到有其他问题。
“不是，您找我?”金色的眼放大一圈，他无辜地眨着眼，“有什么是我这种普通的王族能帮上忙的？”
言外之意，他不觉得自己对特瑞亚而言有什么价值。
“先离开再说，你带路。”特瑞亚拍了一把他的肩，克里兹只能往回走，给对方带路。
走到半路，他突然想起自己来罗刹王宫是做什么的。他受罗刹王召见，准备去中央大殿见罗刹王——虽然但是，他能猜到，需要他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伯爵去办的事，应该同第十三氏族脱不开干系。毕竟他已经处理过两起类似的任务了，而且处理的结果都是罗刹王满意的。
然而他就这么跟长老走了，会不会被罗刹王追责?
“长老，我也有事要办……”他刹住脚步，回过头有些尴尬地笑。
“罗刹王找你?”特瑞亚随之停下脚步，
“是。”
“那不重要。”他笑起来，眼角眉梢尽是绚烂的光晕，“放心跟我走，他不会刁难你——前提是他做得到。”
舌头打颤，克里兹无言以对。确实，在长老的绝对实力面前，罗刹王的地位和权力都是笑话。
“对了，你只管当作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特瑞亚想起这里随处可见的侍卫，提醒道，“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我的存在。”
克里兹先点头应了，随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既然是来“偷东西”，定是隐藏了身形。但为什么能被他发现，难道是长老故意为之吗?
长老的心思他猜不透，不管怎样，目前还是优先离开皇宫为妙。
离开皇宫的路不止一条，但罗刹王宫构造复杂，克里兹选了最熟悉的一条路线。途中经过一处大厅，大厅连接着通往其他楼层的楼梯，正对楼梯一面的大门敞开，连接通向王宫之外的走廊。
大厅两侧站了两排侍卫，担负看守的职责。克里兹在他们打量的目光下有些拘谨，他极力保持步伐的平稳，不露出一点可疑的迹象。
大厅宁静，只有他的脚步声起起落落。
金眸察觉突兀的异动，有某种气息正朝这边靠近，悄无声息却压制不住咄咄逼人的存在感，他停下脚步，朝大厅另一侧的通道投去目光。
还未待他看清来者身影，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他的口鼻，白色华服紧挨着深色军装，他感受到对方的胸膛贴在自己背后，衣襟上的蝴蝶领结清晰可感。他攥住对方手腕，本能想反抗，却在接触对方冰凉皮肤的瞬间冷静下来。
瞳孔骤缩，他看清了来人的身影。波浪般的金色长发慵懒地披散在胸前身后，血色的眼冰冷犀利得像一把能剥开一切事物的利刃——是绵妃·菲里托瓦。
“不要动。”特瑞亚的声音通过意念传输到克里兹脑海中，麻痹感随着他的话语占据全身，把克里兹定在原地。
血液流动的速度变得很慢，呼吸几近停滞，鼻和口都被对方捂住，他惶恐，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胸膛里震耳欲聋地回响。
干涉认知的法术在实力对等的人面前不会起作用，特瑞亚不得不使用潜藏在血液深处的另一种力量，用法术将自己和克里兹一同覆盖。
他本可以留克里兹一个人面对绵妃，然后隐藏自己即可，然而十三位长老或多或少都掌握读心术，就算不读心，观测的眼也能洞穿克里兹的思绪，在他的思考中找到特瑞亚的存在。但眼下的情况无论如何都不适合暴露身份。
他同罗刹王的“合作”关系还未解除，这份同盟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如果在这里被绵妃识破，只怕有弊无利。
他遮蔽克里兹的气息，用抑制与干涉的法术抹除两个人在这片空间中的存在。
绵妃在大厅中央驻足，目光森冷而凛冽，她往大厅扫视一圈，与她不经意对上目光的侍卫浑身激灵打了个哆嗦。她眉头微蹙，似乎想起了什么，旋即迈开脚步，转向另一个通道。
压抑的气息渐行渐远。克里兹悬在嗓子眼的心缓慢落下，他转动金色的眼，瞥见雪白的肤色、银色的长发和赤色的眼，眉眼间含蓄的笑意近在咫尺。
眼瞳颤动，他能感受到银色长发擦过肩头的细腻触感，却感受不到对方的呼吸。
贴在掌心的温度冰冷得不似真实，克里兹取回了对身体的掌控权，松开指节，将手从对方手腕上松开。
一声极近的吐息摩挲过脸颊，在克里兹的瞳孔深处掀起一场地动山摇。
“没事了。”特瑞亚松开捂着克里兹的手，松了口气。
克里兹下意识往前迈出一步，与身后的人拉开距离。
血液的流速加快，像沸腾的瀑布，呼吸却一如既往地平稳，克里兹面无表情，神色是异乎寻常的沉着。
“别担心，刚刚只是一个隐身的法术，不会危及性命。”对方似乎以为他在恐惧，声音通过意念传到克里兹脑海，软绵绵如轻盈的微风。
克里兹并不是在担心这个问题，也未曾产生过对方会危害自己的念头。但他没有反驳，只沉默地点头。
他甚至没有回头，所以注意不到身后闪烁的赤色眼眸，如极光般绚烂的光晕梦幻而烂漫，特瑞亚勾唇微笑，眼里倒映一个局促却故作淡定的身影。
在洞察一切的观测之眼面前，对方的心思无处藏匿。淡定的表面隐藏的秘密都被坦露在眼底，他笑而不语，没有戳破对方精心包装的倔强和冷静。
“绵纪的实力不容小觑，我怕被她发现，也担心会连累你，所以擅自动手了，”笑意更盛，像泛滥的花海一样不可遏制，他半开玩笑，用意念道，“你不会多想吧?”
心里像有万马奔腾，心神忐忑，他还记着特瑞亚隐匿身形，他不能开口回应。
当然也不宜一个人在此呆滞太久，他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往王宫外走。特瑞亚领会他的意思，跟在后头，两人一同走出罗刹王宫的大门。
门外没有阳光，取而代之的是灰色的光线，整片天空灰暗迷蒙，同城墙外摇曳的黑色火焰衔接在一起，天地混沌，天昏地暗。
特瑞亚突然意识到，城墙之外被九重鬼火包围，不能让克里兹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离开皇宫。若用空间法术在皇宫内开一道空间裂缝直接与氏族宫殿连接，则会被罗刹王或者绵妃察觉到空间的异常。而九重鬼火对空间法术有一定的扭曲，为了将风险降到最低，恐怕得由他带着克里兹在鬼火中穿行。他可以将护身的法术传导到克里兹身上，而传导的最便捷最简单的途径，就是肢体接触。
他径直往前，拉过克里兹的手腕，同他并排站在一起。
他打量对方惊奇与疑惑交相变幻的表情，道:“想在皇城中散步吗?”
“皇城?”克里兹的眼放大一圈，忙道，“现在的皇城?!”
被九重鬼火当成舞台的皇城？！
“当然，”他笑着予以肯定，“我会保护你。情况特殊，我们不得不采取走路的方式回去。回去路上不要松开我的手，不然就会魂飞魄散。”
克里兹的喉结上下滚动，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呐喊:分明是我请您不要松开我的手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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