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王不打算保留实力,每一招的力道越来越沉重,剑身偏开刀锋,朝对方右眼刺去,被长刀千钧一发挡下。剑刃下落瞬间,留利斯全身蓦地一沉,脚下的地面绽开不规则的裂纹,从裂缝中飞起石屑,反被留利斯利用。石屑被凛风卷起,自空中弹射出去,却在修得斯咫尺之隔处凝固,急剧颤抖着炸成齑粉。
留利斯后撤两步,看得出罗刹王真的打算让“魔神的使者从世间消失”。
“你为何要与魔神为敌?罗刹王是由魔神王冠挑选出来的,忠于魔神也是你的职责!”他大喝一声,再出刀时使出三倍力道,正好接下对方当头劈下的剑。
地面的裂纹迅速蔓延,把整片广场分割得面目全非。
“职责?可笑!”修得斯嗤笑一声,偏转剑尖错开刀锋,朝对方腹部斜刺过去,被对方后撤躲过。
光剑挟着疾风重新逼近,与刀身覆盖的防御法术撞在一起。
“首先,魔神只负责挑选王冠的主人,不负责划定罗刹王的职责。”双方复又拉开距离,修得斯一手持剑,另一手在掌心凝起雾蒙蒙的灰色光点。天空陡然暗下来,滚滚乌云像浓烟一般聚拢过来,遮住天上明日。
“其次,我是罗刹王,所谓的‘王的职责’,由我说了算。”
光点无限收缩,箭矢般射入天上云层,在空中炸开,掀起一圈惊天动地的波涛。
天空震颤,灰色的火在云层之间燃烧,飘下雪花般的火星。火苗与没有生气的砖瓦接触时转瞬消失,却在留利斯周围复燃。灰色的火焰断断续续接在一起,在留利斯身周摇头晃脑。
“你既然说,创世魔神要给世界带来灾难,那我的职责,便是阻止灾难。”
修得斯收起光剑,踱步朝留利斯靠近。碧色的眼倒映漫天飘飞的灰色火星,一如冬雪飞扬的场景。
留利斯看一眼走近的修得斯,再看向包围自己的七重鬼火,蹙着眉后退了一步。鬼火察觉到他的举动,打了个旋步步紧逼,把他禁锢在中间。火舌在咫尺之处摇曳,身前身后都是火焰,他退无可退。
神色却并无慌张的迹象,蹙眉是出于其他缘由,他谨慎地与鬼火保持距离,像在忌讳什么东西。
“你阻止不了,”他和修得斯隔着鬼火对视,“创世魔神想做的事谁都无法阻止,就算杀了我,也还有其他人继续为魔神效力。”
碧色眼眸的冰冷光泽与火光交相辉映,他泰然而冷漠,不为所动。
留利斯突兀地笑起来,道:“哪怕创世魔神的信徒从世界上消失了,命运也会受魔神支配,该实现的终会成真。”
“你和你背后那些人,就乐意为了一个神谕破坏世间安宁吗?”修得斯冷着语气反问,火势愈盛,火焰跃起挡住他的视线,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是愤怒还是憎恶。
“无关这世界,”手里的刀刃反射灰色的光,留利斯把刀收回刀鞘中,悠然道,“我说过,我们对创世魔神绝对忠诚,不论是灭世还是护世,只要是魔神想做的,我们都会照办。”
感受到火光之外的犀利目光,他挑眉补充道:“如果哪天神要我们死,我们也会义无反顾地走向死亡,绝无怨言。”
“我们是由创世魔神创造的,自然只为神明而活,无论是躯壳还是灵魂,都是为神明而存在的。倒是你,”他半阖眼帘,眼底浅色的光泽悄然晕开,“你又是为了什么活在这世上的?因为一个罗刹王的身份,就让你飘飘然地自以为能拯救世界了?”
“我只愿为自己而活,与罗刹王的身份无关,亦与神明无关。”空灵、冰冷的声音破开火焰,一柄金光凝聚的长剑直朝留利斯面门刺来,却在眼前堪堪悬停。
留利斯睁开淡色的眼,与长剑对视。空间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层屏障,将他与周围的事物隔开。灰色火焰咆哮一声,张开虎口朝他迎面扑来。他仰起头,任由火焰隔着屏障包裹全身。
“为自己而活?那就不该插手这件事。你只是一个被王冠束缚的傀儡,何来‘自我’一说,又谈何为自己而活!”他在火焰中高声笑起来,继而朝天空伸出手,像在召唤什么东西。
修得斯意识到什么,收起光剑迅速向后退去。火焰突破屏障与留利斯的身体接触,却只是如流水般软绵绵缠过腰畔。淡粉的眼与先前迥异,不论是假饰的温柔还是过剩的嚣张都荡然无存,只有无尽的空虚在眼底弥漫,一如吞噬万物、贪婪而无情的深渊。
灰色火焰在他身上游走,被一个抬手虚拢在掌中,顺从地汇成旋转的光球,呼吸间轻飘飘地溢散开。
空中飘落的火星倏忽停住,云层中的火焰兀自熄灭,火星闪烁,随即溃散,天色却没有释然的迹象,乌云的颜色越发深沉,仿若夜幕降临。厚重的天上不见太阳不见月亮,也不见蔚蓝的天空底图。云层密密麻麻压下来,把空气挤压得愈加稀薄,温度急转直下,街巷间起了冷风,在玻璃窗的裂纹上冻出冰棱。
躲在建筑物里的乌鸦扑棱着翅膀,贴着地面飞行,手忙脚乱地逃之夭夭。
警觉的神经被触动,修得斯在周身张开防御的屏障,自身能量场的范围在迅速收缩,被另一种强势的力量压迫。
“修、得、斯。”对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他的名字,像是还没习惯使用这具身体,“认得我吗?”
话说得很慢,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没有感情的机械。
音色还是留利斯的声音,语调却一改原先的浮夸,询问的话分明没有情绪,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森冷,像数百万年屹立的孤塔,自世界中心俯瞰光阴流转中的人事变迁与沧海桑田。
“威利斯·瑞恩。”
这令天地色变的气场,还有对鬼火的自如操控,全都指向这一个可能。
留利斯恐怕是氏族中的“载体”,不仅继承了长老的血脉,还是长老力量的承载者,在必要时刻,长老可以力量为媒介附在留利斯身上,借由眷属的躯体施展自己的力量。
“不错。”他打量过修得斯戒备的神色,接着道:“即便我在这里,你依旧要阻止神谕的实行吗?”
“是。”他这样回答,却没有摆出战斗态势。对方的实力在自己之上,他不会愚蠢到拿命打一场赢不了的战斗。
而且,对方虽身为长老,但也不会贸然对罗刹王出手。罗刹王是整个种族的政治核心,就算是长老,想对王下杀手也要三思而行。
当下的上策,就是不要轻举妄动。
“我不会杀你,”威利斯道,“你也无法阻止我。”
“仅仅是为了神谕?”平地卷起疾风,修得斯在风中伫立,张开防御法阵稳住身形,眼里有某种光泽在激荡起伏,他朝威利斯厉声道,“这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这对你们而言有什么意义——我和你们不一样,不要拿几百年几千年的眼光来衡量我,你们不配。”
狂风骤起,与云层相接。整座城镇被裹挟在狂风中,玻璃碎片、石屑、冰锥在风中凌乱,拖着残影风驰电掣,将建筑物扎成了马蜂窝。
修得斯站在狂风中,冰锥四处乱飞,一头撞在防御法阵上碎成粉末。法阵的主人保持警戒的状态,全神贯注盯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肆虐的风纷纷调头朝威利斯的方向涌去,在他脚下展开疾风漩涡,风像缭绕的纱,或是终幕的帷幔,周围的空间被疾风割裂扭曲,他在朦胧错落的景象中阖眼,纤细的黑色条纹浮上面颊,在眼角肆无忌惮地攀援。
像一滴水落在无风的湖面,某种异常的力量渗透进空间,波纹一样向外推开。
远在千里之外的战线,两方混战,被当成傀儡操纵的那方与空间中扩散的力量遥相感应,他们翻起血色的瞳孔,野兽一样呲起牙咆哮。有人张开嘴,一把折断对方士兵的脖子。混战的人群里接二连三响起尖叫和咆哮。一声嘶吼划破天际,从周围的城镇中蜂拥进一批血族。远古的血性与野蛮被激活,锋利的獠牙不由分说咬碎防御的法器,撤退的士兵被一跃而起的血族拦截,还没来得及举起武器就被利爪刺穿了颅骨。
这是大范围的血脉激活法术,甚至不是灵魂操控。仅仅只是解放了血族原初的属性——最原始的贪婪与残暴的兽性——皇城军队的防线便被轻而易举地击溃。法器和法术在原初的暴力面前一无是处,士兵们无力抵抗,落荒而逃。
几位中将给撤退的士兵垫后,然而暴走的血族从四面八方拥过来,还有从半空降落的坠击。盾牌挡开从空中跳下来的血族,然而肌肉膨胀的兽爪在盾牌上径直洞穿一个窟窿,持盾的人扛不住身上的重量,双脚打颤一个哆嗦跌在地上,被迎面的利齿卸掉了脑袋。周围有人持剑过来反击,被赤手空拳捏碎了剑刃。中将捂住脸失声尖叫,被一只自后方袭来的手扼住了咽喉。尖叫声戛然而止,被咆哮声和咀嚼声取而代之。
将领们自身难保,普通的士兵更加难以全身而退。上将发现战局的异变,却无力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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