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平静无话。宋挽弦还是天天练武,随着擂台比试将近,她的精神一天天地低落下去。
很快就到了约定比武的前一天了,望着在院中烦躁地走来走去的宋挽弦,小蝉忍不住了:“让小蝉来带你去外面散散心怎么样?”
宋挽弦:“去哪里散心?”
小蝉:“去城外的破天寺,少爷派小蝉去看看寺里的施粥。”
宋挽弦:“破天寺,好奇怪的名字。”
小蝉:“破天寺的牌匾破了,看不清第一个字,大家才叫破天寺的。”
宋挽弦:“那走吧。”
小蝉:“听说破天寺里的大和尚煮粥有一手,小蝉要去尝尝。”
宋挽弦犹豫道:“既然是施粥……不太好吧。”
小蝉冲着宋挽弦笑起来:“不用担心,施粥的米粮都是少爷送的,少爷说了小蝉可以随——便——喝,喝光了他再派人运过去。”
傍晚,两人到达了破天寺。破天寺破的不仅仅是牌匾,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蒙着灰暗,席地而坐的每个人,或是蜷缩着,或是仰躺着,或是抱着孩子,都散发出苦涩的味道。破衣烂衫的人们聚集在破天寺。
大和尚是一位老者,黑瘦的手臂如虬结的老树根,他舀出一碗粥递给小蝉时,宋挽弦觑见他的左臂靠近手腕处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小蝉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好香的粥!”
她正要喝,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宋挽弦:“小宋姐姐,你要喝一口吗?”
被小蝉期待的眼神望着,宋挽弦无法推脱,她凑到碗沿,吸了一小口。小蝉捧起碗,咕咚咕咚喝得一干二净。
小蝉一抹嘴:“好香!”
宋挽弦:“这白粥好像有点肉香味?”
小蝉:“是有肉味,老和尚,这是怎么煮的?”
大和尚笑眯眯的,额头绽出年轮一样的纹路。他低头悄咪咪地说:“小丫头,这粥里放了猪油。”
这位大和尚能吃荤?
大和尚向宋挽弦问候道:“这位小施主好面生,从何处来的?”
宋挽弦:“周家镇。”
“周家镇……”大和尚低头咂摸着,忽然转身走向佛堂,“小施主,老僧有事向你打听,请来屋里说。”
宋挽弦莫名其妙地跟着,小蝉四处望望,道:“小宋姐姐,我去那边的屋子看看。”
宋挽弦与大和尚相对而坐。
大和尚:“贫僧佛号……道号……法号大凡。”
宋挽弦:“晚辈姓宋名挽弦。”
大和尚:“宋施主,您正巧姓宋,我要打听的那人说不好是您本家。”
宋挽弦静听大和尚说下去:“宋兄弟走的时候告诉我他要去周家镇。宋施主,您认识一户姓宋的吗?我宋兄弟人高马大很壮实,他老婆肚里还揣着娃儿。”
宋挽弦:“我不知道镇上还有没有别的姓宋的一家人,我不认识。”
大和尚:“啊,小女娃,烦你回家替我问问,有没有人认得我宋兄弟,他会做木工会打猎,一身力气赛过马车,大家给他个外号叫宋赛车。”
宋挽弦怔住了:“您说的是我爹吗?我爹有个外号叫赛车。”
大和尚乌黑的眼珠里仿佛落下了一滴潭水:“是嘛,已经过去快二十年啦。”
他站起身,往后堂走,长长的叹息声如树桩上一圈圈数不尽的年轮:“快二十年了,让你爹有空回来看看吧,乡里都变了模样了。哈哈,过了快二十年,吃不上饭的人照样吃不上饭。”
宋挽弦愣愣地坐在原地,直到小蝉进屋来喊她:“小宋姐姐。”
“小宋姐姐?”
“啊!小蝉,怎么了?”
“去那边,小蝉发现了好东西!”
两人来到侧殿,一尊两人高的大佛端坐在殿中。
小蝉过去敲了敲大佛肚子:“你听,佛肚子里是空的。”
宋挽弦大惊:“小蝉,你别敲,这不能敲吧,太不敬了。”
小蝉:“小宋姐姐,小蝉猜大佛肚子里肯定藏了什么。藏的会是什么呢?金银?不,太没劲了。对了!这底下是一条密道。佛祖普渡众生,为了让被歹徒包围的书生和小姐从寺庙里逃出去,佛祖为他们留了一条暗道。小姐让书生自己离开,书生不愿意,一定要两人一起走。歹徒逼近两人所在的佛堂时,小姐终于答应和书生一起离开。然而就在他们走出密道时,小姐化作一缕烟消散了,原来她本是寺庙香炉里的一支香,因诚心念佛而化成人形,却永世不能离开寺院。”
宋挽弦:“小蝉,你戏文看多了。”
小蝉:“我们把佛像搬开看看吧。”
宋挽弦连连摇头:“不行,这怎么行?”
“别这样嘛小宋姐姐,你就不好奇这里面有什么?”
她才不好奇呢,就算这底下有密道,她也绝不会好奇这密道是通往哪里的。
“小宋姐姐,就看一眼,看一眼就把大佛搬回原位。”
就只是看一眼的话……就只是看一眼……也不是不行?
“等我去问问大和尚。”
“别,大和尚肯定不同意,我们只是悄悄看一眼,看完就放回去,不会惊动任何人的。”
看!来都来了,岂能不看!
两人齐心协力搬动大佛,然而只是刚抬起,大佛肚子里的东西就哗啦啦锵啷咣啷全倒了出来。
菜刀,柴刀,朴刀,鱼叉,铁耙,竹棍,铁棍,斧子,长矛,一把镶金的剑。大佛肚里藏刀兵。
有人闻声赶来,打开佛堂门。
是张逸茗。
三人大眼瞪小眼。
小蝉“嘿嘿嘿”干笑了几声:“小张哥,你在啊。”
宋挽弦:“公子怎么也来这里了?”
张逸茗:“其实我经常来——我以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远处传来喊声:“张师弟——出什么事了——”
张逸茗迅速关门,和两人一起把大佛恢复原状。
把刀兵都藏好后,张逸茗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小和尚,光光的脑门,年纪与宋挽弦相仿。
小和尚问张逸茗:“张师弟,刚才是什么声音?”
张逸茗:“没什么事,屋里有只耗子……还有只猫……再有只山羊什么的。”
宋挽弦看了看小和尚,又看看张逸茗。她悄悄问张逸茗:“师弟?”
小和尚:“施主,师弟虽比小僧年长,却是小僧先入佛门,论资排辈小僧是师兄。”
张逸茗:“我又不是和尚。”
小和尚:“俗家弟子也要论辈分的。”
张逸茗:“我也不是俗家弟子吧。”
眼看小和尚还要争论,张逸茗连忙把他推走:“小满,你快去盛粥,有人在等着,我送客人回去。”
三人离开破天寺。张逸茗松了口气:“还好没让小满看到,要不然大和尚得怪我了。”
宋挽弦:“那些兵器是怎么回事?”
小蝉:“是啊,小张哥,那些该不会是你藏的吧?嘿嘿嘿……”
张逸茗:“那些是大和尚藏的,他想等到有一天,那些兵器能再次派上用场。”
大和尚。宋挽弦想起了那位清瘦的老人,想起了他坚硬的手臂上的疤痕,想起了他转身离开的长叹和留给爹爹的话。下次再来找他吧,听他讲爹爹过去的事。
三人进城,沿着河边慢慢地走。远处的桥上,有人向他们招手。
是吴少爷。他的身边,一如既往地跟着一群帮闲。
吴少爷朝两位大侠热情地挥手,两人过意不去,打算走近打个招呼。
吴少爷一边招手一边走下桥,然而就在他高举着手挥啊挥的时候,忽然腿脚一软,一个趔趄,直直地栽进了河里。
帮闲们惊得大喊,三人忙跑过去。这时河边一个男子捋起袖子,朝帮闲们喊道:“你们给我一百银,我就下去把你们少爷救起来。”
宋挽弦定睛一看,这不是那个明天要和她比武的坑蒙拐骗兄弟里的兄长吗!
他不做兜售假秘笈的生意,也还在做这种生意啊!
怎么能让这种人白白地赚一百两!宋挽弦打定了主意:她轻功很好,轻功水上漂是手到擒来,救个落水的人不在话下。
宋挽弦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岸上跳下,施展轻功踩在水面上。
吴少爷在河里挣扎,宋挽弦大步踩水过去时,她忽然想到——该怎么把人救上去?
她能运轻功在河上如履平地,但若是拉着一个人……会沉下去的吧……
已经走到了吴少爷边上,怎么办?她此刻若是弯腰拉他,必定半身沉入河水,拉住他之后,恐怕整个人都会落水。
她来不及多想,已弯腰要拽吴少爷时,一根竹竿扔到了她身边。
小蝉的喊声传来:“快抓住竿子!小宋姐姐!”
宋挽弦右手抓住竹竿,左手从后背穿过腋下紧抓住吴少爷左手腕,被岸上的人们拉了上去。
吴少爷被帮闲们围住救护,宋挽弦也累得坐倒,直喘气。下次再也不干这种事了,明明水性不佳,还仗着轻功逞能。
张逸茗和小蝉围到她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关心询问。
宋挽弦:“我没事,幸好你们找了竹竿拉我。”
小蝉:“小宋姐姐你吓死小蝉了。”
宋挽弦:“我下次会小心的。”
小蝉靠过来,低声道:“小蝉看到了,那人不是自己落水的,他被小石头打中了腿。”
宋挽弦恨恨地说:“我也看到了,都是那对兄弟搞的鬼,那人呢?”
小蝉:“好像趁我们救人的时候逃走了。”
宋挽弦: “等我明日上擂台把他揍个落花流水!”
吴少爷没喝几口河水,很快恢复了清醒。他掏出银子,挨个发给帮忙把他拉上岸的帮闲。
张逸茗忽然将两人拉走,三人躲在街角。
张逸茗:“你瞧那人。”
宋挽弦认出了和吴少爷说话的那人。是济贫帮的侯长老,他怎么在这儿?
张逸茗:“他刚刚也一起把吴少爷拉了上来。”
宋挽弦:“济贫帮的人怎么进城的,官府不管吗?”
张逸茗:“官府若是能管,就不会放任济贫帮在山上逍遥快活了。”
侯长老离开后,三人从藏身处走出。吴少爷上前,冲着三人鞠躬作揖。
吴少爷:“两位大侠,我姓吴名坚,敢问二位姓名?”
两人各报姓名。
吴坚:“张兄弟,宋兄弟,二位两次救我性命,从此你们就是我吴坚的铁兄弟了。”
小蝉撅起嘴:“那小蝉呢?”
吴坚:“呃……这位小侠,你也是我的兄弟了,不过还够不到铁兄弟。”
傍晚的冷风一吹,浑身湿透的吴坚连打喷嚏。
小蝉:“吴大少爷,你快回家换衣服吧。”
吴坚:“阿嚏……不行,我跟……阿嚏……慧娘约好的,要去……阿嚏阿嚏!”
张逸茗:“你快回去,宋姑娘好不容易把你救起来,肯定不希望你冻死。”
吴坚:“阿嚏——还有秋娘、丽娘……她们都在等我……阿嚏!”
张逸茗忍无可忍,他像押囚犯一样架住吴坚,打算把他押回家。
吴坚被拖走了,他仍不死心地回头,伸臂大呼:“还有我的锦娘——你们都是我……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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