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的闹钟还没响，林鸢便睁开了眼。考试的紧张氛围，随着深吸入肺的第一口空气便开始如影随形。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从椅子上拿起那套昨晚就准备好的蓝白校服换上。像个要迎接一场重要战役的战士似的，面容庄重的系好了领口的最后一颗纽扣。
转过身时，却意外撞上了一道目光。
石破天惊一般，在这个时间段不依靠闹钟的威力，自主清醒过来的宋清正坐在床头，安静地看着她。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沉静如水的双眸里铺上了一层细碎的光点。
林鸢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故意用调侃的语气打破这微妙的寂静：“怎么了，没见过学生穿校服？”
闻言，宋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利落地下床走向衣柜：“没什么。快洗漱吧，别迟到。”
早餐的气氛有些沉闷。油条、白煮蛋以及豆浆热呼呼的摆在身前的桌上，但林鸢却握着筷子，明显有些食不知味。眉头像是被无形的重担压着，微微蹙起了座小山峰。
宋清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拿起自己盘里的白煮蛋，在桌上滚了一圈。而后极其熟闲地剥出了一条不连断的蛋壳链条出来，最终自然而然地把白白胖胖的劳动成果放到了林鸢的盘子里。
温热的鸡蛋触碰到瓷盘，□□弹弹的轻微蹦跶了一下。林鸢一怔，心头蓦地一暖。
只是她的感动还没持续两秒，抱着一堆衣服从阳台上回来的外婆就幽幽地戳破了某人的小心思。
“多大了还挑食，别以为我没看见。”
“我这不是给您的宝贝小林，提供热情的考前服务嘛？”
宋清脸不红心不跳的低头喝了口豆浆，一抬眼就见林鸢叼着半根油条，用一脸“你还有这幅面孔的表情”的看着她。
“怎么，对服务不满意？”
林鸢没有回答，只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赖床、挑食、厨艺差，大概还有些别的有待发现的缺点。但这样的宋清，却比某些时刻更透着些人类的感觉。
就这么被人盯了好几秒，宋清倒是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伸手将林鸢盘子里那颗没剥壳的鸡蛋挪到了自己这边，又拿起没用过的筷子蘸了点酱油，在空出来的那块盘底，清晰地写了一个数字5。
“补给你一个祝福，单科一百五。”
看着盘底那个酱油写就的数字，又看看宋清平静的脸。林鸢咬下一半油条放到盘子里头，将这个一百五十分的祝福凑了个整齐。
“这么敷衍啊，不传授个考前秘籍什么的吗？”
“没什么秘籍。正常发挥就好。最重要的是……。”宋清的声音透过清晨的穿堂微风传来，清晰而沉稳：“心情放松。”
林鸢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四字秘诀，随即反应过来宋清刚才那一系列的行为，是在通过自揭己短来给自己放松心情的。
她低头将这份费心的白煮蛋，吃个一干二净。那点考前焦虑，竟真的在这略显古怪的互动中消散了不少。
饭后，宋清骑着那辆老古董载着林鸢驶向二中。清晨的空气湿润而清新，街道两旁被风雨洗礼过的树木显得格外翠绿。
这是林鸢走了三年的路，以往总是独自一人，背负着期望与压力，匆匆往返。
而今天，她的眼前多了一个背影。偶尔的颠簸和耳边呼呼的风声都不再单调。
因为只有高三学生前来开学报到兼考试的缘故，二中门口的人流并不算特别密集。但那道自每个学生身上透出的，新学期特有的活人微死感却格外清晰。
早早等候在此的陆思韵，远远就朝她们挥了挥手。三人刚汇合，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见像是刚被人从床上挖起来似的郑采薇，打着大大的哈欠从校门里走了出来。
“早啊……。”她有气无力地打招呼。不受控往下耷拉着的眼皮，在看到宋清身边的林鸢和陆思韵时方才勉强打起精神。
宋清简单给双方介绍了一下：“郑采薇，我同学。林鸢，陆思韵，我这段时间给补习的学生。”
郑采薇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林鸢她是见过的，虽然那一回的见面并不愉快。那这位小陆同学，想来就是她宋清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桥梁”了。
天杀的，鬼才相信她宋清会为了个暑假补习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短期经济利益型学生做到这一地步呢！这里面绝对藏着自己这个八卦小天才不知道的情况！
就在她打算旁敲侧击些信息的时候，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路边停下。后车窗降下，露出了温念棠那张精致的侧脸。
“上车。”
她淡淡地瞥了一眼站在宋清身旁的林鸢和陆思韵，脸上带着面对无关紧要路人时的那种客气而疏离的浅浅的笑意。
听到大小姐发话的郑采薇眉头一挑，立刻识趣地拉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宋清却没有立刻上车，她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给了林鸢。
“下午要是考完得早，你就自己先骑回去，不用等我。”
郑采薇系上安全带，跟相识的司机大叔打了声招呼。一套流程做完还没等到某位老师上车的她不免啧啧两声，调侃道：“哎哟喂！宋老师这责任心！连学生考完试回家都得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我们这些正牌十来年的发小怎么就没这待遇呢？”
温念棠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将投向窗外的目光收了回来：“人生道路上的某个交汇点，总是显得浓墨重彩一些的。”
得！这一个两个的都发着颠！郑采薇将脑袋转回来，掏出手机玩着贪吃蛇。她才懒得解析这些话里有话的暗语，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阅读理解了。
见林鸢接过那把还带着带着自己体温的钥匙，握在手心，点头说了声好。宋清这才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黑色轿车无声地启动，汇入了车流，很快消失在街角。
林鸢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钥匙，愣愣的看着车子远去的方向。
直到陆思韵碰了碰她的胳膊，提醒道：“姐，走吧，快考试了。”
两人走进熟悉的校园，停好车。考场是林鸢原来的高三三班，对于直升上来的高二学子来说，林鸢倒是生出了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她按照桌角贴着的名字标签寻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刚放下笔袋，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有些惊讶又带着点欣喜的声音：“林鸢？真的是你？”
林鸢转过头，也是一愣。在她旁边座位上落座的，竟然是原来班里的学习委员李崇山。
“学委？”林鸢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也来复读了？我记得你去年的高考分数应该过了一本线吧。”
“我想再冲一把重点。”李崇山推了推黑框眼镜，向来腼腆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去年……没发挥好。”
“姐，你同学啊！”找到座位后的陆思韵溜达到自家表姐这里，占了椅子的边角，身子一软跟条考拉似的挂在人背上。
李崇山看了看跟林鸢显得极其亲密的陆思韵，开口询问：“这位是？”
“我表妹，陆思韵。以前是咱们的学妹，现在是咱们的同学了。”林鸢简单介绍了一下，陆思韵活泼地打了个招呼。
三人正低声说着话，教室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一个穿着明显改短过、显得更时髦的校服裤脚的女生，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妆容精致和明显打理过的头发，与周围紧张备考的氛围格格不入。
那道高高在上的目光扫过教室里的蝼蚁，却在看到林鸢时明显顿了一下。随即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发出一声清晰的、带着不屑的轻哼后，才昂着头走到在有人提前一步为她寻到的位置上落座。
陆思韵冲着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伸手戳了戳林鸢的背，压低声音：“姐！什么情况？你跟孙佳佳有过节啊？按理说她跟我同班，跟你差着一届啊。怎么回事？”
林鸢看着孙佳佳的背影，眼神冷了一下，刚想说话便被骤然响起的铃声打断。
不多时，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走了进来。随着试卷发下，教室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了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林鸢将宋清的笔请出来恭恭敬敬摆在一旁，颇为诚心的祈祷了一下宋清能在购物之余将脑子暂时借给自己使用一番。而后拿起自己的笔，深吸了一口气。排除万般杂念，开始专心答题。
好在语文试卷中规中矩的难度，没过多为难这群**成疯玩了一暑假的学生。
奋战到最后一刻直至铃声响起的林鸢，只觉得与以往的胡编乱造、得过且过不同，这种切切实实填满试卷的考试，属实又费脑又费手。
随着老师收卷完毕离开，教室里瞬间充满了各种对答案和抱怨题难的声音。李崇山收拾好东西，走过来邀请林鸢和陆思韵一起去食堂。
林鸢正要答应，就听到旁边传来孙佳佳对着她身边那群小姐妹，发出的阴阳怪气。
“哟，有些人啊，真是到哪儿都不忘勾搭呢！复读了也不安分，就知道对着好学生发嗲，也不知道人家吃不吃这套哦。”
平白无故被安了个名头的李崇山，瞬间涨红了脸。
陆思韵气得想反驳，被将笔请回笔袋后的林鸢一把拉住。
她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孙佳佳，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孙佳佳，你这么关注我跟谁吃饭，连我发嗲都知道？怎么，你喜欢我啊？对我这么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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