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佳佳被这话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没想到林鸢会这么直接地怼回来。
眼见着吃光群众们不约而同地慢悠悠收拾着东西，就是不肯迈出教室半步。孙佳佳被气得跺了跺脚：“你他妈神经病啊！谁会喜欢你！”
说完，还不解恨一般地狠狠瞪了林鸢一眼后，才带着她的那群小姐妹快步离开。
眼见没瓜吃了，人群瞬间恢复了方才的喧嚷。成群结队的离开教室，奔赴食堂。
林鸢冲着无辜躺枪的李崇山，露出个抱歉的笑：“抱歉啊学委，你别理她就行。”
李崇山推了推眼镜，连连摇头：“没事没事，想找茬的人能有一百个理由。走，快去食堂，不然没座了！”
正午的阳光透过食堂宽大的玻璃窗，明晃晃地照在永远擦不干净的油腻餐桌上。空气里弥漫着大锅饭特有的、混合着炒菜油脂和消毒水的气味。
林鸢端着餐盘，排在拥挤的队伍里小心向前挪动。她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几张零钱，心里快速计算着这一餐可用的价格。
复读的开销不小，张奶奶那里的房租虽然便宜，但伙食费必须精打细算。在校期间每天的伙食费不能超过八块钱，周末自己做饭的话还能再省一点。
等了老半天方才轮到的林鸢将餐盘递给了窗口打菜的阿姨，指了指角落里的那盘青菜。
“阿姨，一份炒青菜。”
凭借三年来每回只打一盘的节省，林鸢让打菜阿姨印象深刻。看她穿着校服出现，阿姨有些惊讶地搭话：“咦？你不是……毕业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林鸢笑了笑：“阿姨，我复读了。”
“这样啊，那你还能再吃一年食堂。别的不说，二中的食堂一定比别家的好！”
阿姨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手下舀起一勺清炒小白菜时，破天荒地没有习惯性抖掉一些，反而结结实实装满了餐盘的一格，分量足得有些不像话。
“复读辛苦，多吃点。”
林鸢道了谢，到收费窗口付完钱后，去旁边的饭桶里盛了碗直冒热气的白米饭。
然后端着这顿极其简朴的午餐，到汤桶边舀了一碗清澈到能数清里面有几丝紫菜的汤。
排在她前面的陆思韵和李崇山已经在嘈杂的食堂里占好里座位，见她端着餐盘四下张望的样子，连忙挥了挥手。
虽说早就对大姨妈和大姨夫的抠搜行为见怪不怪，但看着林鸢盘子里寡淡的饭菜，又看看自己餐盘里油光锃亮的红烧鸡翅，陆思韵的心里就泛起一股子又心疼又埋怨的气来。
“姐，高三多费神啊，光吃草怎么行？”陆思韵夹起自己餐盘里一大根鸡翅，不由分说地放到林鸢的米饭上，“帮我消灭一点！我打多了，根本吃不完！”
李崇山反过筷子从土豆烧牛肉里挑出了快牛肉放到林鸢的碗里，轻声附和的说道：“是啊，下午还有考试呢，你多吃点。”
看着瞬间丰盛起来的饭碗，林鸢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没有矫情地推辞，反倒是向着二人双手抱拳：“大恩大德，只有来日作业为报了！”
陆思韵嘴里的饭都快喷出来了：“姐，你这是恩将仇报啊！”
李崇山连忙跟上拒绝：“大可不必！”
就在三人一番话将气氛调动了起来时，孙佳佳和她的几个小姐妹端着堆满菜的餐盘，趾高气扬地从他们桌旁走过，还故意选了距离不远处的空桌坐下。
她没着急吃饭，反倒用那像刀子一样的挑衅目光扫过林鸢的餐盘，嘴角撇出一抹清晰可见的讥讽弧度。
闻着空气中的火药味似乎浓了几分，陆思韵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姐，那个孙佳佳，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老跟你过不去？”
林鸢拿起舀起汤品尝了一番，方才淡淡地说道：“她觉得我抢了她喜欢的人。”
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平静语气刚一落下，对面二人便瞬间失去了表情管理。
李崇山被这原因惊讶到瞪大了眼，陆思韵则放下近在嘴边的鸡翅，勇敢发言大敢猜测：“谁啊？是不是经常在老街那边晃荡的那群职高？我上学期看见过孙佳佳和他们在一起。”
林鸢没说话，视线越过喧闹的人群，在了食堂后厨出入口的方向上顿住了。
觉察到不对劲的陆思韵顺着林鸢的视线转过了身子，却只见到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端着一大盆刚炒好的菜，动作熟练利落地替换掉窗口空了的菜盆。
“说来话长，就不说了。”林鸢收回了目光，声音随着垂下眼睫放低了些：“大家吃饭吧。”
听到这话，一头雾水的陆思韵默默转回了身。看着林鸢瞬间黯淡下去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她识趣地闭上了嘴，把好奇咽回了肚子里。
与食堂的喧嚣和略显拮据的氛围不同，市中心的大型商场里冷气充足，连文具店里弥漫着香氛和时尚的气息。
宋清在笔芯货架前驻足，仔细挑选了两盒自己常用的黑色中性笔芯。
温念棠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微微蹙眉：“文具哪里买不到？燕城和这边价格差不了多少。你现在买了，托运算重量不划算。”
“给学生的结业礼物。”说着，宋清又拿了两支林鸢写题时用的中性笔一起放进小型购物篮里。
郑采薇立刻凑过来，搂住宋清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小宋老师，赚了第一桶金就只惦记着你那俩学生啊？我们这俩发小呢？未来的温大律师和郑老师就不配拥有您送的笔吗？”
温念棠轻轻瞪了郑采薇一眼：“哪有主动开口要礼物的？宋清现在可是要自力更生的人。”
宋清却没什么表情，只说了句你们挑，便转身走到陈列着笔记本的区域了。
郑采薇冲着温念棠挤眉弄眼，压低声音：“温大小姐，买支钢笔饿不死咱们宋大状元。别跟我说你不想要？”
温念棠没理她，目光追随着宋清的背影，眼神复杂。
郑采薇叹了口气，不自觉啧了一声：“说真的，这情况……可不太乐观哦。”
“都是成年人了。”温念棠收回目光，表情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疏离：“事业、学业、社交，哪一样都比你现在脑子里想的那些风花雪月重要。”
郑采薇被噎了一下，讪讪道：“是是是，我幼稚，行了吧！”
买完了文具，二人又陪着温大小姐将整整一层楼里那些价格令人眼花的时尚女装店逛了个遍。直到宋清这个八百米跑下来脸不红心不跳的铁人也快腿软的时候，大小姐终于大发慈悲地请二位仆人到了附近的一家餐厅吃午饭。
郑采薇拖着下巴连连感慨：“唉，你俩以后还能常见面。只有我，孤零零的。”
温念棠将菜单交还给服务员，淡淡接口：“她也就在清北待头两年，后面还要去本校的。”
正聊着，郑采薇的手机响了，是一中的班主任打来的。班主任的大嗓门隔着话筒都能隐约听见：“郑采薇！后天上午！回学校给学弟学妹们打打气！我还要打给给温念棠和宋清打电话！你记得务必把宋清给我拉来啊！状元不到场像什么话！”
宋清一听到“上午”和“到场”这两个词，再看到郑采薇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下意识地就想起身。
郑采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对着电话嚷道：“老师！巧了！她俩就在我旁边！您直接跟她说！”
班主任果然在电话那头提高了音量，直接给宋清下了“命令”。宋清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应了下来。温念棠也爽快同意，并表示会开车把两人一起接过去。
电话刚一挂断，郑采薇便滩在了椅子上低声哀嚎：“我的美好睡眠啊！”
宋清犹豫了一下，转了转手里的玻璃杯：“我可以自己坐公交的，不用来接。”
没等温念棠开口，郑采薇便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身子，立刻打断：“得了吧！公交转大巴得一个多小时！你起得来都有鬼！别想跑！你不下来，我就学雪姨，上楼敲你家门！”
宋清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我又没骗财骗色，不怕丢脸。”
“哇！真该让老师同学们看看你的真面目，真是越大越不要face！”郑采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扯着温念棠的手晃荡：“温大小姐！你快评评理啊！”
温念棠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抬手示意服务员快些上菜，好堵住这两张嘈杂的嘴。
下午的数学考场，安静得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的咳嗽声。
拿到卷子，林鸢便快速浏览了一下后面的大题类型。在看到最后一道大题和宋清前几天给她剖析过的例题高度相似时，顿时觉得心里的大石头一松。
多了几分的保障，就多了几分达到本科线的可能。
阳光透过窗户，在桌角投下明亮的光斑。就在林鸢被一道填空题弄得头疼不已的时候，一个小纸团从斜前方滚落，悄无声息地停在她的脚边。
林鸢用余光扫了一眼，是孙佳佳那伙人传递东西失手了。
讲台上的监考老师似乎察觉到了细微的动静，抬头环视一圈，目光在孙佳佳和林鸢的方向停留片刻。因为没发现明确证据，那头就又低了下去。
而孙佳佳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迅速又写了张纸条，暗示同伴找机会丢到林鸢附近。很快，又一个揉得紧紧的小纸团落在了林鸢的手边。
如果说第一次是意外，那这次就显得有些明显了。林鸢用余光瞥了一眼那纸团，心中毫无波澜。
眼下过多的动作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问题，所以她选择了无视，继续专注于那些难缠的题目。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林鸢平静地交上试卷后，转身回到座位开始收拾书包。
她能感觉到孙佳佳那伙人聚在一起，目光不善地窃窃私语。但她毫不在意，收拾好书包就和等她的陆思韵、李崇山一起离开了教室。
放学时分，夕阳将校园染成金色。林鸢推着自行车，和二人在校门口道别。
陆思韵挤里挤眼睛调侃她：“今天可没人接送了。姐，你还记得回家的路怎么走吧？”
林鸢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路痴！走了！”
放学高峰，路上人多车多，林鸢不敢骑车，只推着自行车随着人流慢慢走。不知不觉，拐进了学校附近那条熟悉的老街。
老街两旁多是些烟火气浓厚的小店，是附近的小初高学生们放学后最爱的聚集地点。
想着一整天的考试下来，笔芯里头的墨水已经岌岌可危。林鸢便在一家开了很多年的文具店前停了车，想买两支笔芯来替换。
店里的笔架琳琅满目，那些便宜又好用的小众牌子，也不知道被老板安排在了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就在林鸢低头仔细寻找自己常用的那个牌子时，一只骨节分明、带着些未洗净的油烟味的手伸了过来，精准地取下一只她正要找的笔芯，递了过来。
林鸢抬头，撞进一双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里。
那位在食堂里匆匆一眼的厨师，此刻正穿着一身简单的白T牛仔裤。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
“哟，这是改头换面，真要认真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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