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家中，灯光一如离开时那般温暖。宋清把桌上的菜端到厨房里，重新简单加热了一遍。
负责盛饭的林鸢揭开了电饭煲的盖子，在腾腾而上的热气里，她拿出碗筷，将正好两碗的饭安置到了碗里。
不多不少刚刚好的量，也不知道宋清是怎么控制得这么精准的。
外婆烧的家常菜，依旧是那种简单的好味道。林鸢扒了口饭，想起了今天的考试。亮晶晶的眼里瞬间闪烁起了对某尊大佛难以言喻的崇拜。
“今天数学最后那道大题，跟你前几天给我重点讲的那个类型，真的特别像！”
宋清夹菜的手没停，抬眼看了她一下：“解出来了？”
“时间有点紧，我跳过了一道数列，直接去做最后那道了。思路是有了，就是最后一个小问算来算去，把自己绕进去了，没算出最终结果。”
林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语气里带着点遗憾：“不过前面的步骤分，我应该能拿到不少！”
宋清点点头，把红烧排骨的盘子朝她推了推，以示奖励：“知道取舍，有进步就很好。”
林鸢立刻扬起下巴，带着点小得意：“那是！毕竟我是……小宋老师亲手调教出来的嘛。名师出高徒！”
宋清看着对面那只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挂着得意，等着人去挠挠下巴的小猫咪，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吃完饭，宋清极其顺手地将桌上的剩菜收进冰箱后，又转身到洗碗池里搓起了清洁泡泡。
手上半点油星子没沾到的林鸢，有些不好意思的凑到水池边：“我来帮你吧。”
宋清没拒绝，很自然地把洗好的第一个碗递给了举着清洁布跃跃欲试的林鸢。
哗哗的水流里，两人配合默契地你洗我擦。节奏与时间点卡得刚刚好，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一样。
“这流程过于顺手了啊。”回过味来的林鸢手上麻利的擦着碗，嘴上却忍不住哼哼唧唧着：“你现在不是应该赶我去复习文综吗？怎么还让我在这不务正业？”
宋清低着头，专注地冲洗着盘子上的泡沫。被水流冲散的声音，平淡到听不出半点情绪：“放松大脑，劳逸结合。”
林鸢挑眉：“洗碗算‘逸’？”
“你们不是一向觉得，不学习的时候。”宋清关掉水龙头，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转头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极淡的调侃：“干什么都挺有趣的吗？”
林鸢被这话噎了一下，随即笑起来：“那倒是！”
厨房整理完毕，宋清提着垃圾袋下楼去倒垃圾。林鸢则回到房间，拿出文综资料准备复习。只是这回，笔比她更早一步罢了工。刚默写了各界政治的知识点，笔尖就突然不出墨了。
林鸢猛甩了几下笔，又在草稿纸上使劲划拉几下。最后打开笔头一看，望着被榨干最后一滴墨水的空空如也的笔芯长叹一声。
“没油了。”她嘟囔了一句，想起书包里还有着秦羽下午塞进来的那一大袋文具，便把袋子从书包里拖出来，放在桌上翻找着里头那根自己常用的笔芯。
“找什么？”
倒完垃圾回来的宋清，手里正拿着今早购买文具。看到在那一大堆崭新的、种类繁复的文具里翻找的林鸢，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些文具数量不少，牌子也不错，但显然不是林鸢平时会买的档次。
“笔芯用完了。”林鸢头也没抬。
正式确定这袋子东西绝对不会是林鸢自行购买的宋清，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给，看看合不合适。”
林鸢接过袋子打开，里面是两盒她最常用的那个牌子的黑色笔芯，还有几本厚实漂亮的笔记本。她愣了一下，再看清楚袋子上那家文具店的地址后，眉眼弯弯的抬起了头：“小宋老师，您出门购物还顺带给学生带礼物呢？这么破费？”
在林鸢满含期待的眼神的眼神里，宋清神色淡然地点了点头：“给你们的结课礼物。这份是你的，明天记得把另一份带给陆思韵。”
她没问这袋子占尽面积却显然没什么大用的那袋子花花绿绿的文具，是谁送的。只把它提起放到一边，就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林鸢拿起那盒笔芯和本子，恭恭敬敬地摆在书桌正前方。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
“伟大的考试之神请保佑我，文综选择题全对！”
拜完考神，她又转过身，对着坐在一旁、表情有些无语的宋清也拜了拜，笑嘻嘻脸上没见多少虔诚：“也拜拜活的小宋老师，沾沾状元仙气！”
宋清被她这搞怪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拿起桌上那支肚子空空的笔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封建迷信要不得，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这一下敲得不算重，但林鸢却像是承受了重击一般捂着被敲的地方，拖长了语音：“知道啦！”
插科打诨过后，学习还要继续。林鸢从那盒新笔芯里抽了一根出来，准备给空笔换芯。
宋清翻了一页满是专有名词的医学书，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林鸢那截空空的手腕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询问起了那本该不离手的红绳铜钱的去向：“那红绳和铜钱……你没再戴着了？”
“嗯，这段时间事情多。怕丢了，找起来麻烦。”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林鸢换笔芯的动作顿了一下。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声音不自觉被回忆泡软了些。
“初三的时候，奶奶特地去一个据说很灵的大师那儿求了铜钱和红绳。说是开过光，保平安和考运。不过……我中考那天就弄丢了。”
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宋清的心里微微一动。就在她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而外婆那洪亮的嗓门，也随之响起。
“今天手气不错，给你们赚了两根红豆冰棍！”
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林鸢一跳，新笔芯猝不及防地脱手而出。便宜笔芯的坏处就是不防摔，笔芯头要是着地，铁定断墨报废。
“哎！”林鸢低呼一声，连忙弯腰伸手去捞。
几乎是同时，宋清也下意识地俯低了身子，伸手去挡。
两人的动作太快，脑袋“咚”地一下轻轻撞在了一起。而那支笔芯，“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滚到了桌脚边。
“哟！这是拜完天地呢，还是捡金元宝呢？”
眼见没人回话的外婆刚走到门口，就被到了这两人同时弯腰、头碰头凑在一起的滑稽样子逗得忍不住弯了嘴角：“别拜啦！冰棍放冰箱了，记得吃啊！我先去洗澡咯！”
说完转身离开，只留下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曲调，配合着那句荒唐无比的“拜天地”让捂着脑袋的二人一时忘却了疼痛，只觉得那处火辣辣的烧的厉害。
过了几秒，率先反应过来的宋清弯腰捡起那支掉在地上的笔芯。看着它在草稿纸上划出断断续续的笔迹后，顺手就想把它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报废了，换根新的吧。”
“别！”林鸢赶紧抢救回来，拿着那支笔芯左右看看，“换个笔头还能用，有指甲剪吗？”
宋清疑惑地找出指甲剪递给她。只见林鸢用指甲剪小心翼翼地夹住报废笔芯的金属笔头，用力一拔，取了下来。又将旧笔芯的笔头如法炮制拔下，再仔细地卡回新笔芯上。
最后，她拿着组装好的笔芯在纸上划了几下，用流畅的黑色线条，彰显了此次手术的成功。
宋清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感叹：“妙手回春啊，小林大夫。”
林鸢得意地转着笔，昂扬着被夸奖冲昏的脑袋：“那是！过日子嘛，能省则省。小宋同学，你要学的技术还多着呢！去，给本神医把冰棍拿来。”
宋清眉头一挑，仔仔细细打量起了自家这时不时欺师犯上的好徒弟。
趾高气昂不过几秒，林鸢就被盯的心里有些发毛，原本想强硬的话也瞬间弱了下来：“你……去不不去？要不一起，到阳台上吃，吹吹风？”
几个呼吸间便反差的色厉内荏，成功吧宋清都笑了，她起身拉开椅子：“去。”
阳台上的风带着夏夜特有的温热，轻轻拂过并肩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窗外稀疏星空和远处阑珊灯火的两人。
红豆冰棍的甜腻在舌尖化开，带来短暂的冰凉慰藉。林鸢舔了一口冰棍，侧头看着宋清被夜色柔化的侧脸轮廓，忽然开口：“明天早上考试，你不用特意送我了，我自己骑车去就行。”
宋清正看着远处出神，闻言从善如流般地点了头：“好。那我明天可以多睡一会儿。”
林鸢瞪大眼睛，又好气又好笑地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宋清，指控道：“喂！宋清！你真的……我现在好歹是你即将踏入高考战场的亲学生诶！你就不能稍微、哪怕只是礼貌性地、象征性地意思一下？说点徒儿明日赴考，为师亲自护送之类的场面话吗？”
宋清被她夸张的措辞逗得嘴角微扬，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清淡的表情，她咬了一口冰棍，慢悠悠地说：“对于医学生来说，每一年都是高三。所以，我要读八年，而你只需要再读一年。”
林鸢闻言，脸上露出近乎惊恐的同情。随即眼睛一转，一个好主意涌上心头：“不过说真的，虽然当医生这条路虽然又苦又累，但是有一条捷径……。”
“嗯？”宋清挑眉，表示愿闻其详。
林鸢立刻来了精神，也不管冰棍化没化了，就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抱紧霸道总裁的大腿，成为他的专属私人医生！除了大半夜被一个电话叫到豪华别墅里，以及时刻面临着救不活她你就陪葬的生命威胁之外，怎么看都比在医院里没日没夜地加班轻松多了！”
听完这通天花乱坠的描述，宋清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两秒：“少看点小说。”
林鸢却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的眼里满是抓到漏洞的喜悦：“哦？听这口气……您也拜读过此类文学巨著？快说说，是哪一本？咱们交流交流心得嘛！”
宋清的耳根在夜色中微微泛红，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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