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
这半句跑调到连晚风都跟不上节拍,却让宋清刚才发表的人生道理瞬间成了一锅乱炖。
也不知道这回是不是知道自己跑调了,只唱了半句的林鸢倒先笑了出来。只不过笑了两声后,她便觉得少了些什么。
“诶,我这回可是真跑调了。”
直到被询问为什么不笑,宋清方才恍然大悟般的长长感慨了一声:“我认为你唱的,跟上次一样认真。认真的人,不能嘲笑。”
林鸢恶狠狠的咬下一小节冰棍,在猝不及防的被冻得龇牙咧嘴后,将这仇记在了某人身上。
“你这人真是……听不出来我在缓和气氛啊。”
宋清咂摸着嘴里甜腻的红豆味,没说话的态度换来一记忽明忽暗的白眼。
不过林鸢向来大方,气消得比手里冰棍的融化速度快:“所以……宋清,你为什么要学医啊?”
宋清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仰起头,伸出手,似乎想感受风的轨迹和温度。好半天过去,方才开口回答。
“我只是想让自己的人生里,能有点可以切实触摸到的、真实的温度。”
她不确定林鸢是否能明白自己这句话里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否该把自己心中的长篇大论拿出来寻求一个理解。
她没再说话,只看向林鸢,等待一个反应。
而林鸢的注意力却全然附着在了宋清伸向夜空的手上。那手指修长而白皙,在夜色中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她想知道宋清是出于怎么样的需求,才会为了一个可触摸的真实温度,放弃那些更为切实可行的康庄大道。
而这一切的真相在今晚,却简单的如此“触手可及”。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攫住了林鸢。鬼使神差的,她将自己的手朝着那个悬在空中的答案伸了过去,轻柔却又坚定地握住。
指尖相触时,宋清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瞬。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反被人早有准备似的握得更紧。
林鸢握着那只带着夜风微凉的手,低头久久没有说话,像是在确定些什么。几个呼吸后,似乎得到答案的她,抬眼望向了宋清有些错愕的眸子,突然露出个浅浅的笑来。
“嗯……是有点凉。燕城会下雪的,你要多穿点,注意保暖哦。”
宋清没有回答,她回答不了。这骤来的温暖正顺着指尖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的脑子和身体比她更早的彻底放弃了一切思考与动作。
时间过了仿佛一个世纪,又或许只有几秒。直到冰棍糖水滴落在地的啪嗒声,将宋清从这段恍惚到不真切的现实中叫醒。
“林鸢。”她开口,试图把另一个人一同叫醒。
像个被老师点到名字的小学生,林鸢猛地松开了手。她慌乱地低下瞬间爆红的脸颊,摆弄着手里那根光秃秃的冰棍棍子,语无伦次地找补。
“那个……我就是关心一下未来劳苦功高的小宋医生!没别的意思!”
宋清默默移开视线:“知道了……谢谢。”
弥漫着一种甜腻与燥热的沉默里,两人都不敢看对方,气氛变得无比尴尬和微妙。
最后还是宋清轻咳一声,打破了僵局:“不早了,我先去洗澡。”
宋清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只被林鸢握过的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温热汗湿的触感,像一个小小的烙印,灼得她心烦意乱。
她习惯了一切事物都有逻辑、有规划、有界限地运行,可林鸢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可怕的不是瞬间激起的涟漪,而是它会完全不受控制地向着底部的真实靠近。
宋清烦躁地摇了摇头,猛的抓起睡衣和毛巾,脚步急促的往浴室走去。
林鸢在阳台上磨蹭了好一会儿,然而冰棍棍子都快被捏变形了,晚风都未将脸上的热意吹散。她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颊,将一切罪责推给了今晚的风。
听着浴室里隐约传来的水声,她深吸一口气,慢吞吞地挪回到了屋里。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小夜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家具安静的轮廓。一切如旧,仿佛刚才手心交握的温热和仓促地逃离都只是一场幻觉。
林鸢默默走到书桌前,收拾着散乱的书本和试卷。看着桌上宋清特意给她和陆思韵买的那两盒笔芯和笔记本,嘴角不受控的扬起一个弧度。
“观察得还真仔细,连用什么牌子都记得。”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小心地把笔芯和本子收进书包最里层,像是藏起了什么宝贝。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看着屏幕显示的陌生本地号码,林鸢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
“是我,秦羽。我的新号码,通知你一声。”
林鸢“哦”了一声,没问旧号码怎么了,也没问她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联系自己。
她知道多半又和秦羽那个嗜赌成性,拿着妻子的抚恤金娶了新老婆的爹有关。
“小影呢?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行。”提起自己的妹妹,秦羽的声音放缓了些,“先天性心脏病不好治,现在按时吃药能稳住。”
林鸢心里一松,正想着说什么时候去看望一下秦影这个人小鬼大的小萝卜头,秦羽却抢先一步转移了话题。
“下午在学校路上走的时候,听到点风声。听说你跟孙佳佳那帮人又杠上了?因为我?”
林鸢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被宋清之前“随意”放到地上的那袋子文具,挑眉笑了笑:“谁让你当时美人救美人,后来又对人家的殷勤一副爱答不理的死人样。哪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不着迷啊?”
电话那头的秦羽嗤笑一声:“说得你好像多大似的。”
林鸢立刻挺直腰板,带着点小得意:“本人今年十八,成年人了!谢谢!”
秦羽拖长了调子,带着戏谑:“哎呀!那看来,你是为我着不了迷了?”
林鸢被她的厚脸皮逗笑了,刚想回嘴,却被一股自身后飘来的熟悉皂角香气勾得心跳漏了一拍。
而电话那头的秦羽显然不知道她现在的心理活动,打了个哈欠后提议道:“明天我顺路,咱们一起走?”
林鸢知道自己这个破手机的漏音效果,此时此刻应该将秦羽的邀约一字不拉的传播了出去。
就是不知道身后突然响起的窸窸窣窣擦头发的声音,是否是某人在是在提醒自己,她的存在。
“别。我可不想再被人误会点什么。先挂了,复习。”
故作轻松地拒绝老友的提议后,林鸢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干净睡衣,转过身时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意外”:“呀,洗完啦?”
宋清擦拭头发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直到二人擦肩而过时,方才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随着按键按下,吹风机的嗡嗡声响立刻充斥了整个房间。燥热的风吹拂起细软的发丝,宋清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桌脚边那袋子鼓鼓囊囊的文具上。
不知道是自己的领地被外来物种入侵带来的忐忑,还是吹风机的热风在这个夏夜过于滚烫,宋清只觉得莫名烦躁。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关掉了吹风机。将它丢到林鸢那边的桌上,以暗示督促这位不爱吹头发的“懒人”。
她在书桌前坐下,随手拿起桌上那本厚重的医学书翻开。然而,书页上的拉丁文和专业术语却像是蚂蚁一样四处乱爬。
费劲半天愣是一个字看不进去也就算了,偏偏脑海里又回响起了刚才隐约听到的电话片段。
不想再被人误会!怕谁误会?那个送了一大堆文具的人?误会什么?
她下意识地又看向了那袋子文具,想着怎么才能眼不见心不烦。转念一想又觉得还不如看见算了,要是林鸢真给收起来又算怎么一回事。
就在宋清心烦意乱的时候,身后却传来林鸢走近的脚步声。她立刻收回眼神,绷直了后背,强迫自己的目光重新落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甚至还刻意地翻过一页,试图营造出一种“我正在认真学习”的假象。
但林鸢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作秀,格外自然的拿起了桌上的吹风机。怕打扰到她似的,还准备拔了插头,到别的地方去吹。
宋清没抬头,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书页,声音干巴巴的:“不用,你就在这吹吧。”
林鸢没拒绝。不一会儿,嗡嗡声再次响起。温热的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也吹动了书页。
熟悉的洗发水味道轻轻柔柔的萦绕在鼻尖,本就是假装看书的宋清难免顺其自然的,用余光开启了小差。
暖黄的光线下,林鸢微微歪着头,手指穿梭在湿润的黑发间。发丝在热风中飞扬,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水珠偶尔从发梢甩落,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不多时,她转过头来试图吹另一边。
在四目相对的尴尬场面发生之前,宋清迅速收回视线,紧紧盯着书页。就在这时,一滴水珠从林鸢的发梢甩出,划过一道小小的弧线,恰好落在她放在桌面的手背上。
本该冰凉的触感,此刻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灼烫。宋清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整个晚上,两人各自“忙碌”着,彼此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之前的交流模式。
关灯后的黑暗中,她们躺在床的两侧,刻意保持着中间那道无形的楚河汉界。
谁也没有说话,但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
第二日清晨,生物钟赶在闹钟响起之前叫醒了林鸢。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发现那本该在自己身边睡到日上三竿的人消失了。
就在她怔忡之际,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晨光熹微中,林鸢半眯着眼,看着逆光中那张熟悉的脸庞。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的她用力眨了眨眼,再确定是宋清后,下意识觉得自己一定是还没睡醒。
而后,她缩回了被子里,拉起被子边缘,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宋清愣了一下,显然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想象。她走近几步,来到床边。颇为生疏地进行着叫人起床这项过于陌生的活动。
“林鸢,起床。”
被子里的人蠕动了一下,没动。
宋清反应过来,暗自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没在做梦。”
林鸢睁开那双带着迷茫的眼睛,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将宋清的身影勾勒出一圈格外不真实柔和。颇有种下一秒就要引渡自己这个学渣,上那个全是考试试卷学习的天堂的即视感。
梦里都是相反的!鬼才信宋清会发疯起这么早呢!她闭上眼,迷迷糊糊地嘟囔着:“童话故事里的公主,都是要被王子亲一亲才会起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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