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洒在人声鼎沸的拥堵老街上,接送孩子的车辆和上班的人流将这本就不算宽敞的街道挤得跟新灌的腊肠一样。
林鸢推着车艰难的七拐八绕,好不容易出了那段堵塞最为严重的拐角。下一秒,一个装着包子的塑料袋就这么热乎乎地在她的面前新鲜出炉了。
“喏,顺路带的。”
秦羽将包子往她面前晃了晃,身上松松垮垮披着的那件厨师服滑下去一只袖子,格外滑稽。
林鸢捏住刹车,摇了摇头,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谢啦,不过我今天吃过了。”
秦羽递早餐的手顿在半空,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无所谓地耸耸肩,将包子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调侃:“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大小姐居然舍得在外面吃早饭了?在哪发财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下次有机会,一定拉你一起干。”
瞧了眼她身上那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扎眼厨师服,又看了看周围渐渐多起来的学生。林鸢压低声音,话锋一转:“咱俩别一起进校门了,分开点走。”
秦羽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行行行,知道了!避嫌嘛!你先走,我吃完再进去。”
林鸢笑了笑,没否认。用力一蹬踏板,车子滑了出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秦羽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低头咬了一口包子,在抬眼时又恢复成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熟悉的走廊上依旧摆放着那几盆半死不活的绿植。原先打赌说活不到他们毕业的盆栽,倒是比他们存在的更久。
高三三班的门一如既往大敞着,憋了一整个暑假的聊天声音响彻天地。林鸢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一瞬间,好奇和打量目光齐刷刷投向了这个空降的复读生。即便早有了预期准备,林鸢也不知道该怎么向着这群旧风景里的新客人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教室里的座位基本是按照原班级坐的,自然是没有她和李崇山的位置的。
但比起自己,李崇山显然如鱼得水一点。优异的成绩和在年级里不小的名气,让他很快地跟周围的新同学打成了一片。
“姐!你愣着干什么啊!”
随后进门的陆思韵没让她的踌躇不前持续多久。她兴奋地拉着林鸢走到自己座位附近,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几个闺蜜:“这是我姐林鸢!你们之前见过几面的吧,以后大家多关照啊!”
陆思韵的闺蜜大多与她一样性格开朗,之前几人在学校里也是打过照面的。几人笑着交换了名字,正式打了作为同学的第一个招呼,气氛还算融洽。
就在这时,孙佳佳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跟班们殷勤地帮她放书包、整理桌面,恭维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吸引全班的注意。
“佳佳,你这手链是什么牌子啊,真好看!”
“管他什么牌子呢,什么牌子咱们佳佳戴着都是名牌!”
孙佳佳享受着奉承,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林鸢这边,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林鸢依旧没有理会,她没有把注意力浪费在不重要的人与事上的打算。来学校的第一任务依旧是读书,更何况那张签了名字的欠条已经堵住了她的所有退路。
随着早读的预备铃响起,一位戴着黑框眼镜、表情严肃的女老师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教室门口。锐利地目光扫视了一圈教室,喧闹声便瞬间平息了大半。
人还没走到讲台边,教室的各方妖魔鬼怪已经自觉将自己封印回了座位上,并且保持着低头看桌面的装死坐姿。只有林鸢和李崇山站在课桌与课桌间空出的过道上,跟两根木头似的一动不敢动。
“一条走廊走过来,我都不用猜就知道,最吵的一定是你们。都高三了,也不知道收收心。这次考试的成绩怎么样,心里没点数。”
一套格外熟悉的经典语录说完,教室里的呼吸声都放轻了些。
“我叫严励,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和数学老师。希望新加入的二位同学能跟大家尽快熟悉,融入集体。”
她的目光在林鸢和李崇山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估量了一下二人的身高,很快挑换出来两个空位给林鸢和李崇山。
林鸢被安排到了第四排靠窗的位置,前排正好是陆思韵。新同桌是一个脸蛋圆圆的、总是笑眯眯的女生。她帮前同桌将桌桶里的书搬到后排,又给林鸢拉正了歪七扭八的椅子后,暗戳戳顶风作案般向她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叫苏晓芸。”
借着整理书本和书桌的掩饰,林鸢同她握手:“林鸢,复读的。”
见纪律稳定的差不多了,严老师接连布置起了任务:“各组组长把暑假作业收一下。语文课代表,组织一下早读。”
苏晓芸立刻站起来,声音清脆地领读起古诗文。不一会儿,教室里便响起了参差不齐的朗读声。
早读结束后,有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林鸢拿起水杯拧开又关上,一副没了魂的模样。
第一门语文成绩马上就要公布了,说不紧张是假的。这不仅是检验她暑假努力的结果,更关乎着她对宋清的那个承诺。
陆思韵正扭头和苏晓芸搭话,聊着星座和运势预测这些新鲜的话题。见林鸢这副样子,连忙安慰:“姐,别紧张啦!一次开学考而已,摸底嘛!后面还有好多好多场呢!”
林鸢拧开水杯喝了一口,勉强笑了笑。
上课铃声准时响起。走进教室的是一位气质温婉、面带笑容的女老师。她将手里的试卷分成几份让学生帮忙发下去,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长长地感慨了一声。
“真的,我也不想这样跟大家见面。开学第一天就聊这么沉重的话题。毕竟一看你们的语文成绩,我连暑假去听了张学友演唱会的喜悦都顷刻间荡然无存。”
显然学生们对这位语文老师的热情比班主任高多了,话题瞬间偏到了演唱会身上,恭维和羡慕层出不穷。
发试卷的人在过道上来来回回个不停,林鸢的心跳随之越来越快。
看着同桌苏晓芸试卷上那用红笔写着醒目的130,她默默双手合十拜了拜。
苏晓芸被她这考后抱佛脚的举动逗笑了,她指了指台上的老师,介绍道:“咱们班的语文老师,名字就叫余雯。脾气好好的,你有什么不懂得可以随时去办公室里找她。”
然而林鸢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面对这种谐音梗也只能无力地笑了笑。
当试卷终于传到她手上时,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手指微微颤抖着,一时竟没有勇气去看那个分数。她紧紧闭着眼,仿佛这样就能延迟审判的到来。
“哇!姐!”陆思韵扭头看着林鸢手上的试卷,惊喜地叫出声,“你比我还高一分诶!一百零一!”
林鸢猛地睁开眼,视线牢牢锁住卷首那个用红笔勾勒出的数字。
比她预估的最高分还高了将近十分的分数,带着一股巨大的惊喜和释然瞬间冲垮了之前累计的紧张和不安。
站在讲台上的余老师将学生们收到分数后的众生百态尽收眼底,她扶了扶眼镜啧啧两声。
“阅读理解难,你们做的一塌糊涂也就算了。但古诗词填空可是人在背,天在看的。老规矩,哪一句错的,抄全文三遍,明天交给我。”
话音还没落下,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就充满了教室。不管是错了还是没错的,都帮腔地叫唤了两声。
“行了行了,看试卷吧。”
余老师一脸心累的抬手制止了这群不省心的猴崽子继续发出怪叫,开始了试卷讲解。
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林鸢小心地将那份第一次象征着万里长征第一步的语文试卷抚平,拿起了红笔随着老师的讲解认真标注修改起来。
语文试卷的讲解费时费力,老师又要借着这个机会把之前那些个学期的答题方法再次着重讲解。因此,两节课间的休息时间也被充了公。
好在这位余老师的讲解风趣幽默,长时间听下来也没有半点枯燥无味。
踩着下课的点将作文的破题方式讲解了一遍,余老师一刻不停歇的拿着她的保温杯功成身退。
积压了两节课聊天内容的教室里还没来得及重新喧闹起来,班主任严老师的身影就再次出现。
她快步走进来,敲了敲黑板,催促道:“都别磨蹭了!全体都有,立刻马上下楼做广播体操!动作快!”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不情不愿地哀嚎和拖拉椅子的声音。学生们慢吞吞地站起来,像被驱赶的羊群一样涌向门口。
就在林鸢站起身准备随着大部队一起离开教室的时候,严老师不带什么感情的声音再度响起。
“林鸢、孙佳佳、王倩,你们跟我去一趟年级主任办公室。”
林鸢的心在被点到名字时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攫住了她的思绪。
陆思韵担忧地看向林鸢,用口型无声地问:“怎么了姐?”
林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摇头示意她先走。
而孙佳佳和那个叫王倩的女生交换了一个眼神,无所谓的慢悠悠站起身,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她们被带到了年级组的小会议室里,年级主任张老师正坐在主位,旁边还坐着那天监考数学的那位男老师。
张主任的声音低沉,带着压迫感:“把门关上。”
严老师关上门,像是把八月的热气都挡在了外头。张主任没有绕圈子,直接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调出了一段数学考试时的监控录像。
从录像里清晰地看到,一个小纸团从孙佳佳的方向被扔出,滚落到了林鸢的脚边。没过多久,又一个纸团被扔出,这次落点更是直接到了林鸢的手边。
然而就在这时候,坐在林鸢前排的王倩恰好调整了座位,用身体挡住了监控镜头。所以仅从画面里无法确定林鸢是否看了纸团,或者做了什么动作。
张主任的目光直勾勾钉在林鸢脸上,语气冷冷的:“解释一下?”
林鸢的心跳得像擂鼓,一股恶寒莫名窜上了脊骨,她不自觉打了个冷战:“老师,我一直在答题,不知道谁给我丢的纸条。”
张主任没纠缠,直接让男老师又播放了另一段录像。是昨天英语考试时,孙佳佳回头看向林鸢座位的画面。
视频还没播放完,孙佳佳便立刻理直气壮地做起了辩解:“我就是听到翻页的声音,想看看谁写得比我快而已!再说了,我的英语水平,有必要抄别人的吗?”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两位打扮时髦精致、面色不虞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
二人显然已经提前知道了情况,一进来就站到了自己女儿身边,眼神不善地打量着林鸢。
孙母将名牌包包往桌上一放,双手环在胸前,面对这张没见过的脸开始了咄咄逼人的控诉。
“张主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家佳佳的成绩这么好,怎么可能作弊?是不是有人自己手脚不干净,还想赖别人?”
事情没弄清楚前,张主任显然不想做坏人。他皱了皱眉,看向严老师问道:“林鸢的家长呢?”
严老师瞥了眼面色刷白的林鸢,不留痕迹地上前一步,挡在了孙母和林鸢之间。
“估计在忙,我打了几个都没人接。”
孙母翻了个白眼,趁机施压:“张主任,您看!这家长都这样了,孩子能好到哪里去?要我说,直接把试卷拿出来对比一下不就清楚了?”
张主任沉吟了一下,将林鸢、孙佳佳和王倩的数学试卷摊开在桌上,以作对比。
三人的试卷错误点和正确点确实没有明显的雷同痕迹,尤其是解题步骤差异很大。光从试卷上,确实看不出有互相抄袭的迹象。
只是林鸢的试卷却透着股奇怪。她竟然跳过了一道分值不低的数列大题,直接去攻克最后那道难度最高的综合题。
虽然最后一问只写了一半,但难度不低的前两问居然全部答对了。这显然不像是一个基础薄弱、需要复读的学生能做出来的。
“林鸢。”严老师指着她的试卷,指尖在空白的数列上面点了点:“最后一道大题的难度很大,整个年级能做对前两道的人不多。比起来,数列的两问倒是稍微简单一点。你能给老师解释一下,为什么跳过整道数列,直接做最后的大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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