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的解释还没出口，那位男老师便从兜里拿出了一个被捏得皱巴巴的小纸团，展开放在桌上：“这是考试结束后，我从考场后面的垃圾桶里找到的。另一个纸团在监控里是被孙佳佳捡走了。”
瞬间，众人的目光又被吸引到了“证据”上。然而，那张纸上却只写着考完试吃什么的问题讨论。
孙佳佳显然没有对这张纸条的出现有多少意外，反而立刻抓住了机会，带着几分被污蔑的委屈的从兜里拿出了另一个被她捡起的纸团，展示给大家看。
“纸团是我和王倩传的，但就只是在商量考完了吃什么而已。我们真的没作弊！”
王倩赶紧点头如捣蒜：“我们就是把能写的都写了，剩下的时间觉得无聊才写着玩的！纸团也是意外弹到她那边的。至于她为什么能做出那道题，我们真的不知道。”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和那两张与考试内容无关的纸团，顺水推舟的将所有疑点都引向了林鸢成绩的“不正常”提升上。
眼见自己孩子的嫌疑洗清的差不多，孙母立刻把矛头转向了这个有所耳闻的复读生：“二位老师，你们看纸条也找到了，这俩孩子是真没作弊。至于这位同学的问题，还是让她自己回答吧。”
几句话，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鸢身上。一个数学基础薄弱、甚至需要复读的学生，是怎么突然开窍攻克压轴难题的。
林鸢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凑巧的纸条和监控里被阻拦的视角，以及现在明里暗里地借机针对，无一不在说明她们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作弊，而是对自己的诬陷。
一个复读的差生在开学考的时候疑似作弊，足够让新班级的同学和这群老师们对自己的印象大打折扣。
而孙佳佳那本就深入人心的张扬脾性和优越的家世，足够可以掩盖这场微不足道的开学考试中的一点小任性。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里，林鸢的脑子里疯狂的想着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可以再做一遍题目，或者把自己暑假补习的事情和盘托出。
但一切解释似乎都有些徒劳，即便自己一模一样地做出来也可能会被曲解。而暑假的补习过程，则会把宋清牵扯进来。
她看着最后一道大题，想起了宋清当时教给自己的第二个简便算法。如果自己用简便算法再做一遍是不是就可以证明呢，但是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她的脑子跟锈了的齿轮一样难以转动。
就在她一遍遍暗示自己冷静下来，快点想起来那个算法步骤的时候，严老师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立刻接起。“喂？是林鸢爸爸吗？是这样的，关于这次开学考，有点情况需要向您说明一下……”
严老师尽量简洁地说明了当前的情况，话术客观而公正。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即便没有开免提，依旧可以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地暴躁怒吼。
“他妈的！我就知道！这不安分的死丫头！复读个屁！就知道给老子丢人现眼！老师你听着！这孩子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了！她的事跟我们没关系！你们学校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退学还是记过都随便！”
一通发泄似的吼完，林大勇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就把电话狠狠地挂断了。
林鸢的脸瞬间苍白得像一张纸，脑子里的数学符号和数字化作了一道道枷锁，将她从头到脚禁锢住了。
她被彻底、无情地推到了悬崖边上，身后空无一人。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离她远去，只有电话的忙音，在死一般的寂静里回荡着。
弥漫着青草和塑胶跑道味道的操场上，高三的学生们在一声哨响后原地解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自由活动，享受着短暂的放风时间。
班里以消息灵通著称的“大嘴巴”王磊猫着腰躲过主席台上老师们的视线，气喘吁吁地混进人群里，脸上带着发现了重大新闻的兴奋。
“重磅消息！我刚才肚子疼，躲操在厕所蹲坑。回来的时候路过年级组的小会议室，你们猜我听到什么了？”
等被八卦吸引的众人纷纷凑近后，王磊方才神秘兮兮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是林鸢！就那个复读的！还有孙佳佳和王倩，被年级主任和严老师堵在里面训话呢！听那意思，好像是数学考试作弊！被监控拍到了！”
人群里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敢在开学考上作弊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眼见众人的兴致被调动起来，王磊绘声绘色地接着描述：“老师叫了家长过来，一看就是打算严肃处理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林鸢她爸直接在电话里吼，说管不了这女儿，让学校直接开除算了！”
劲爆的消息像一滴冷水滴进了滚油锅，瞬间炸起了无数讨论声。
孙佳佳的几个跟班眼珠子一转，彼此对视一眼后开始带节奏。
“佳佳肯定是无辜被牵连的吧？她成绩那么好，犯得着作弊吗？”
“就是！肯定是那个复读的自己想歪点子，连累了我们佳佳！”
“没证据别胡说！”陆思韵立刻挤进人群，大声反驳：“我姐要是会作弊，以前成绩能那么差吗？”
李崇山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地附和：“没错。林鸢同学虽然成绩不好，但是我跟她同班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做过弊。没有证据的话，请不要妄加揣测。”
只是谣言的风向来比真相跑得快，再加上王磊添油加醋地描述，即便二人据理力争，但比起林鸢这个没怎么接触过的复读生，大多数人还是更愿意相信成绩好的孙佳佳。
眼见这种情况，陆思韵急得抓耳挠腮，巴不得直接冲到会议室里去给自己表姐站队。
倒是李崇山冷静地思考了一下，而后将人拉到一边出了主意：“要不试试找找你们暑假补习的那个老师，没准能出来证明一下。”
陆思韵一下子清醒过来，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对对对！找小宋老师！”
就在这时，集合的铃声响起。陆思韵假装肚子疼打了报告，转身跑进了教学楼一楼的女生厕所。
她反锁隔间，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找到宋清的号码拨了出去。而听筒里却只传来了一阵冰冷系统提示音：“对不起，您的电话已停机……。”
“靠！”昨晚忘了充话费的陆思韵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突然，她想起了食堂的那个女厨师。林鸢说过那人是她的初中同学，或许可以帮忙。
来不及多想，陆思韵像一阵风似的冲出厕所，小心翼翼地沿着不被人发现的小道飞奔向食堂。
眼下离午餐的时间尚早，食堂里略显冷清，只有几个阿姨在做着清理的工作。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仓库门口，穿着白色厨师服，正拿着本子清点到货蔬菜的秦羽。
“姐！帮我个忙！”陆思韵冲过去，气喘吁吁地抓住秦羽的胳膊。
秦羽被她吓了一跳，看清楚人后，挑了挑眉：“你是林鸢的……。”
“我是她表妹。我姐她被冤枉数学考试作弊！要叫家长！但她爸不管她！我手机停机了！求你帮我打个电话给我们暑假补习的小宋老师！”
陆思韵一边说，一边抢过秦羽手里的笔和送货单，飞快地在背面抄下宋清的手机号和班主任严老师的电话。
来不及多交代，上课的铃声催命似的响起。陆思韵只能赌一把的把纸条塞到秦羽手里，苦苦哀求道：“一定要请她联系我们的班主任解释！不然我姐就完了！”
秦羽看着手里潦草的号码，抬头冲着那个转身就往教学楼跑的背影喊：“先打给谁？”
陆思韵头也不回地大喊：“第一个！她叫宋清！宋朝的宋，清楚的清！”
听到这个名字，秦羽明显怔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点复杂意味的弧度，低声自语：“宋清啊……。”
与此同时，市一中能容纳千人的礼堂里，新一届的高三学生们将前排的位置挤了个满满当当。
台上，学生主持人用激昂的声音说道：“下面，有请我校优秀毕业生。今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北大学法律系的温念棠同学，为大家分享学习心得！大家欢迎！”
在如雷般响起的掌声里，温念棠起身落落大方的从第一排嘉宾位起身上台。
聚光灯下的她格外亮眼，微笑向着台下鞠躬的动作换来了几声格外不怕死的“女神加油”和“女神我们永远爱你”的大胆发言。
同坐在前排嘉宾席的郑采薇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宋清，挤眉弄眼地低声调侃：“啧啧，温大小姐这人气，真是没得说！你看后面那些小学弟们，嗓子都喊劈了！我刚才怎么没这待遇！真的是！这个看脸的社会！”
宋清淡淡地笑了笑，目光却有些游离。兜里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不停地震动。那个被她连挂了两次的本地陌生号码，固执得可怕。
第三次震动时，她有些不耐烦地拿出手机。正准备直接拉黑，那个陌生号码却发了一条让宋清瞬间脸色微变的短信过来。
林鸢出事，接电话。
宋清的眉头拧紧，侧身对郑采薇低声道：“我出去接个重要电话。”
“啊？现在？”郑采薇傻眼了，“下一个就是你发言了！”
“急事。”急匆匆丢下一句不清不楚的解释，不等郑采薇反应，宋清便弯腰快速从座位间隙离开。
看着那道丝毫没有留恋的背影，温念棠演讲的语调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好在她很快调整了过来，脸上重新挂起了那个公式化微笑。
到礼堂外寻了个安静的角落，宋清方才接起了那个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低沉的女声，语速很快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陆思韵让我找你。林鸢在学校被怀疑数学考试作弊，她父亲拒绝沟通，所以只能请你想办法解释一下。这是她班主任的电话……。”
宋清凝神听着对方报出的一串号码，眼神锐利：“号码我记下了，剩下的我来处理。请问你是？”
“秦羽。”对方报出名字，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秦羽……。”宋清低声将这个名字在舌尖上滚了一遍，只觉得有些熟悉。但她没有时间深究某些蠢蠢欲动的久远记忆，眼下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年级主任办公室内，林大勇那通充满暴怒的吼声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
林鸢深吸一口降到了冰点的空气，开口解释道：“我暑假补课的时候，做到过类似的题目，解法和步骤比较熟悉。所以在考试时间不够的情况下，我跳过了数列，选择做这道大题。如果老师们不相信，我可以再做一遍。”
“一句暑假补课就糊弄过去了？”不出所料，孙母不依不饶地打断了她的话，尖利的声音跟刀片似的在林鸢身上割出一道道伤口：“谁证明？哪个老师教的？”
“补课？哼，谁信啊！”王倩的母亲叉着腰帮腔道，“哪个老师能让一个连本科线都没过的复读生突然开窍？那我可要好好了解了解。”
几位老师对视一眼，交换了彼此的意见。虽然眼下还不能确认林鸢所说的是否是真的，但总归是个合理的解释。
林鸢的家长不到场，任由学生被这二位家长数落只怕会对孩子的心理造成不少的打击。
张主任清了清嗓子，试图缓和局面：“二位家长，情况我们大概了解了。这件事我们校方会进一步调查，今天先请两位家长回去……。”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刚在操场上给学生们做完高三动员的教导主任许青荷走了进来，对张主任和严老师点了点头。
“张老师，严老师，关于林鸢同学数学试卷的情况，我这边刚刚核实了一下。可以证实，她没有作弊。”
“证实？怎么证实的？”孙母立刻质疑，满脸不信，“空口无凭！你们学校是不是想包庇？”
许青荷没有理会她的质疑，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并按了免提键。
电话很快被接起，一个清冷、镇定的女声透过电流传了出来。
“各位老师好，林鸢同学暑假期间的数学是由我辅导的。我看过她这次考试的数学试卷，最后一题是前年全国卷理科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改编。这道题我在暑假期间重点为她讲解并反复练习过。她能够解答出前两问，完全在预期之内。与她付出的努力相符，不存在作弊动机。”
这番条理清晰、证据确凿地解释，让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严老师点了点头，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补习老师多了几分信任：“题目确实是我们教研组根据那道真题改编的。”
孙母的脸色变了几变，却仍不死心，强撑着面子冷笑道：“哼，说得倒是一套一套的！谁知道电话那头是谁？随便找个阿猫阿狗就能作证了？”
电话沉默了一瞬，随即，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我叫宋清，是今年本市的理科高考状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5章 解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