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他觉得珀恩的担心完全是杞人忧天。在闪闪发光的卢塞恩莫瑞拉西笛这些人面前,人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幸运儿,徒有虚名而已。到时候他就会被遗忘在角落,谁会在意他这个倒霉蛋呢。
想到这些可能即将发生的事情,德拉尼不禁深深叹了口气,觉得这真是一场无妄之灾。
回到伊克雷尼以后珀恩就和他们分开了。卢塞恩没有甩掉德拉尼先走的意思,看样子打算和他一起去公共休息室,于是两人开始了沉默的“顺路”。
周末晚上的茶会是固定传统,大家都聚集在休息室,走廊里没有什么人。在尴尬把两人包围之前(卢塞恩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德拉尼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话题,“为什么你每节课都坐在最后面,尼格林?”他想起来珀恩上午说的话,于是临时改口,“……卢塞恩。对不起。”
“不必。没关系。”卢塞恩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地说,“我只是不想凑热闹。”
“你喜欢安静?”
“是的,”卢塞恩没有揭穿他没话找话,顺着说了下去,“身处人群之外让我感觉更舒服。”
“但这让你看起来很……”德拉尼比划了几下手臂,想要增加自己的说服力,“看起来有些……”他犹豫了下,担心这样说有些失礼。
“傲慢?冷淡?格格不入?没关系。”卢塞恩毫不在意地说出这些词,以一种十分真诚的语气,“其实我不在意这些,冷淡并不算一件坏事,格格不入也一样。至于说傲慢,我想没人能比阿特纳更有资格搭配这个词了。”
“……我很抱歉。我没想冒犯你。”德拉尼羞愧地说。
“就像我说的,不必。”卢塞恩的语气平淡,“你没有冒犯我,只是说了实话。为什么要为说实话而道歉?如果说冒犯,”她小幅度地歪了歪头,露出苦恼的神色,“你那个朋友才是真的幼稚。”
“我很抱歉。”德拉尼下意识地说,然后在卢塞恩“你又来了”的目光中补救道,“我是替勒维说的。”
卢塞恩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勒维是个很好的人,他只是直率……好吧,我承认,可能有点过度。但他心地不坏,真的。”德拉尼强调。
“好吧,反正我也不能跟一个幼稚的小鬼计较什么。”卢塞恩很容易的妥协了。
德拉尼觉得她可能是不想浪费时间在争论上。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到了休息室。在此期间,德拉尼发现和卢塞恩在一起比想象中要轻松愉快的多。她的言辞总是恰到好处,态度谦和有礼貌,知识面很广,什么话题都能轻飘飘地聊两句,永远不会冷场,和平时的冷若冰霜判若两人。
不过当他们一起走进休息室的时候,他仍然由衷地希望自己能落后一步,这样就不用面对勒维那见了鬼一样的目光。
“哥们儿!你怎么和尼格林走到一块儿了!”勒维怪叫道。
德拉尼感到一阵头痛以及羞愧。他把目光投向卢塞恩,她正垂着眼睛,摆出一副不想计较的态度。虽然如此,眼下也不是劝他们握手言和的好时机,于是德拉尼伸出左手,岔开了话题,“珀恩今天带我和卢塞恩一起去了海骨墓葬场。你看,这是我的掌环。”
果然勒维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他好奇地问,“你的骨灵和守护木是什么?”
德拉尼刚要回答,里德夫人就走了进来。她的存在感和气场一样强烈,学生们不由自主停止说话,一道道目光集中到她身上。
五位新生参与了这次舍长竞选演说,其中德拉尼由于受伤住院基本没有准备,何况他认定舍长的位置非伊恩莫属。而卢塞恩只是走了个形式,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根本心不在此。
众人依次发表完竞选陈词以后,里德夫人拿出一颗拳头大小的水晶球,“这是窥探球,”她把双手掌心贴在上面,“发起者触摸窥探球的时候,用精神力将问题注入其中,在这之后,触碰窥探球的人就会被探知到内心真实的想法。例如你心里觉得A最好,因为某种原因却选择了B,窥探球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它能准确探知你心里真实的想法。”
刚刚把窥探球拿在手里的家伙脸色立刻精彩起来,惊讶中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紧张。
“等所有人都触碰过窥探球以后,它会显示出答案——得票最高的那个人的名字。”
窥探球依次在众人手里传递,鉴于按照里德夫人所说,窥探球只会在最终结束的时候显示答案,不必担心被别人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因此新生们一改之前的紧张之色,新奇的跃跃欲试。
德拉尼小声问勒维,“这个窥探球听起来和测谎仪一样都能分辨真假?”
勒维沉重地点了点头,补充道,“而且操作还十分简便。如果我们违反了校规或者没写完作业,只要摸一下这个球就全都无所遁形了。”
“男孩们,窥探球是十分珍贵的,它可不会被用于这种事情。”里德夫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德拉尼和勒维同时激灵了一下,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身后,“实际上窥探球只有在十分重要以及一些必须被确保公平的场合才能使用。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条件:发起者的精神力要相对高于应答者,或者应答者是心甘情愿的,否则窥探球无法起效。”
“当然,里德夫人。”勒维和德拉尼干巴巴地说,意识到他们一定给里德夫人留下了糟糕透顶的印象。
最终伊恩·洛弗尔赢得了舍长的位置——窥探球里出现了他的名字。大部分人都向他表示祝贺,伊恩正直又热心,成为舍长算是众望所归,德拉尼由衷为他感到开心。
里德夫人离开后,原本安静的休息室一下子充满轻松的聊天声,几个高年级的女生凑过来和卢塞恩说话,男孩们则更多地围在刚成为舍长的伊恩身边。
舍长的热度一直持续到晚餐时分,星河校舍的桌子跟黑境相邻,德拉尼可以清楚地听到那边的高谈论阔。
“舍长就是仆人罢了!”莫瑞拉对几个围在自己身边的二年级继承者高声说道。这几个继承者的父母跟莫瑞拉的父母相识,他们从小就经常在宴会上见到彼此。阿特纳家族古老又尊崇的身份不仅使其继承了大量书籍和巨大财富,还掌握着令人眼红的海翡翠资源——那是除了先天天赋之外唯一能够影响个人感应元素能力的存在,对力量的提升拥有不可思议的作用。
因此,恭维莫瑞拉、巴结阿特纳家族,以此来为自己的家族谋求利益,是他们从小到大的必做功课之一。毕竟,和阿特纳家搞好关系意味着对元素掌控的提升,而力量是后裔永恒的追求。
“跑前跑后的给教辅员传话,还要帮着做杂事,也只有那些没什么见识的霍——觉醒者才会以此为荣,这不过是些仆人干的活。”莫瑞拉懒洋洋地说。他的声音拉得长长的,充斥着漫不经心,好像连说这句话都屈尊降贵似的。
“厄诺斯居然还参加了舍长竞选,竟然堕落到了这种地步,真是纯阶的耻辱。真不知道荣誉藤校舍有什么可骄傲的。”一个二年级的继承者在莫瑞拉旁边附和道,他顶着一张红润过头的圆脸,对厄诺斯的方向厌恶地“呸”了一声。
西笛咬着下唇,嫌弃地瞟了他一眼。说话的男生叫斯特林,他父亲称得上阿特纳家族的头号支持者。西笛一直怀疑如果哪天阿特纳家的宴会没有斯特林参加,恐怕都会冷清几分。斯特林显然也不负众望地继承了父亲阿谀奉承的本领,吹捧莫瑞拉的时候简直以假乱真,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他的话完全是出自真心而非对莫瑞拉的迎合。
莫瑞拉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他本来想表现出惋惜——一个纯阶对选择了堕落的同伴的怜悯,然而他的神情实在是太神气十足了,因此看起来倒像是嘲笑。
如果他刚才没有说“舍长做的只不过是仆人才会干的事”的话,或许没什么大不了。当然了,很难说他是不是故意想让别人注意到他——鉴于他在说话时一直时不时把目光瞟向德拉尼那边。
本来就特意提高了声音,加上学生们聚在一起,莫瑞拉又是众星拱月般地处于最中间,自然有无数目光投过来,包括德拉尼。
不得不说,大声说话还是挺有成效的。
不过西笛觉得他简直蠢透了,说这种话和当面结仇有什么区别?难道莫瑞拉看不到那些觉醒者脸色都很难看吗?
原本很高兴的伊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德拉尼看到室友的反应,感到十分气愤。“该死的阿特纳!”他第一次咒骂道,“他到底在说什么?非要排挤和陷害每一个觉醒者吗?前天——”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勒维用力拉了他一下。
他气愤地闭上嘴,没有在所有人面前说出擅自离校的事情。
勒维原本在安慰伊恩,叫他不要在意那个“被血统和狗屎糊了眼睛和心灵的混蛋”,他一向最讨厌莫瑞拉,这会儿也皱着眉头说,“他确实非常讨厌,我觉得我们都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莫瑞拉瞪着德拉尼,委屈和愤怒在心里此起彼伏。什么叫该死的阿特纳?自从那天离开校医院他就后悔不已,思来想去之后,决定在周末茶会上向德拉尼小小的道个歉。就算德拉尼再迟钝,也能分辨出自己对待他和其他霍莫不同。
莫瑞拉觉得,只要德拉尼没有特意排斥自己,就算他记性很差,也总能想起十年前那段记忆。
但现在德拉尼脸上的愤怒和厌恶,让他措手不及又困惑不已。从到伊克雷尼第一天起,一切就和他设想的不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法拉下脸去道歉,而且好几个继承者围在他身边说来说去,让他无法脱身,哪怕只是小小的向德拉尼示个好都不容易。尤其斯特林还十分没有眼色的继续对“舍长仆人”高谈论阔。虽然莫瑞拉打从心底觉得他们说得没错,但德拉尼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让他知道今天不可能是道歉的好时机了。除非他想碰一鼻子灰,说不定还会被阴阳怪气地嘲笑。
莫瑞拉烦躁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不得不懊恼的立即又将它们弄整齐(其实没法再弄整齐了)。
直到茶会结束,他也没有找到机会向德拉尼解释那天在荆棘海盆只是个意外。他被缠得脱不开身,而且他注意到德拉尼看向他的目光十分不友善,这让他觉得烦躁。
相比于莫瑞拉的懊恼,伊恩则是很快放下这段不愉快的小插曲,拉着不高兴的室友们到另一边吃茶点去了。勒维喜欢西西里奶酪卷,一个人就吃掉了两小份(德拉尼看得叹为观止),不仅如此,他还吃了几块荷兰松饼,一个三明治,一个烤玫瑰苹果卷,一小份肉汁奶酪薯条以及好几种德拉尼叫不出名字的甜点。最后在他吃龙须酥的时候,德拉尼他们害怕他吃得太多拉肚子,不得不制止他,却不小心被喷了一脸白色粉末。
被美食安慰的众人很快变得有说有笑。因为在茶会上吃了不少东西,直到回到宿舍躺上床时,肚皮仍然是圆滚滚的。勒维打了个长长的饱嗝,吐着气说,“这真是我经历过的最美好的茶会。”
德拉尼发誓他很想应和勒维一声,不幸的是他也吃得太饱了,困意席卷了他,他咕哝了一句“是的”,就翻了个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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