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亲眼见到了元素力量，精神力量，传送阵，符咒，巫术！你真的认为人类有能力和后裔抗衡吗？像阿特纳这些纯阶，他们称呼陆地人为霍莫——弱小、有缺陷、不堪一击！有句话叫一脉相承，这些继承者认为他们才是亚特兰蒂斯的后代，他们渴望重现亚特兰蒂斯昔日的荣光，因此渴求力量。我不是卢塞恩，我没有倚仗，没有人理应无条件地保护我，你告诉我，我该拿什么与伊克雷尼这些最古老的力量抗衡？”
“上次你问我想回家吗。是的，我想回家，我甚至不想再来森摩德里上学了，但我不敢！要是……要是我逃跑了，他们会不会把我抓回来？卢塞恩说了三级天赋者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如果我躲在俗世——在森摩德里和珀恩的约束范围之外，他们可以做任何想做的，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我消失，可以伤害我的家人。”
“作为人类，在这种绝对力量的面前又能做什么？”
德拉尼突然哽咽了一下，“如果时光能倒流，我真希望我没有到森摩德里来。我真应该听爸爸的话，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至少不会落到如今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不会连累家人——我真痛恨自己的选择。”
他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整个人陷入绝望和崩溃。
勒维一直看着德拉尼，直到他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走到密道旁边蹲下，不声不响的开始研究地上的缝隙。
德拉尼冷静了一会儿，回想起刚才说的话，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他悄悄抬头看向勒维，却看到一张空无一人的床。
“你在干什么？”他扭过头，诧异地发现勒维在地缝旁边摸摸索索。
“想办法找到密室的通道。”勒维头也不抬，“这是个发现枢机家族秘密的好机会，说不定能看到他们的底牌之一，虽然可能远远不够，但能知道一点儿是一点儿，总比完全蒙在鼓里好。”
“勒维……”
“别煽情，太酸了。”
“我……”
“别愣着，赶紧找。”
德拉尼一手按在地上，挡住他，“不，这不关你的事。你说得对，这太危险了，我不能把你搅进来。”
“你在说什么，哥们儿，什么叫不关我的事？”勒维皱起眉头，“我们是朋友！”
“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更加不能让你也惹上麻烦。”
“我是人类，也是后裔，不管站在哪个角度，这件事都和我有关系。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
他神情坚决，德拉尼看了他半晌，垂下眼睛，收回了手。
两个男孩把地缝周围仔细摸索了一遍，德拉尼心神不宁，时不时看一眼勒维，似乎仍然很犹豫是否应该这么做。
“这儿！”勒维惊叫一声，“这里，这里有道月牙痕迹！”
德拉尼这下顾不上想别的，赶紧提着马灯凑近，确实看到了一条非常不显眼的缝隙，如果不是用手摸，很难发现它的特殊之处。
“我们该怎么做？”
“它太细了，”勒维用手摁了两下，发现完全摁不动，“让我想想。”
德拉尼在房间转来转去，试图找到一个小铁片，然后他听到咔哒一声轻响，随后沉闷的石块摩擦声响起。
他立刻回头，看到那块方形地砖向下凹陷了一点儿，并且还在不断下陷。
勒维双手撑在身后，看起来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结结巴巴地说，“我就用指甲抠了一下……”
“看来触动了机关。”德拉尼赶紧跑到洞口旁边，因为地砖足够厚，他们此刻还看不到密室里的模样。
大概过了一分钟，摩擦声终于停止了。
两人一起探头去看，只觉一股说不出是冷还是热的湿气扑面而来，和卧室的温暖形成强烈对比，不禁齐齐打了个哆嗦。密室里没有光亮，勒维举着灯照了照，然而光线被潮湿的稀薄雾气阻隔，看不清地面高度。
德拉尼把床上的被褥拽下来塞进密道，几乎是立刻就听到被子轻微的落地声。
他如法炮制，又把床单拧成一股，一端在床柱上绕了两圈后塞进勒维手里，自己则拽住另一端，“我先下去——别争，理应是我下去。如果下面有危险，立刻喊人来。”
勒维瞪了他半晌，妥协道，“你的掌环呢？”
“在手上。”德拉尼伸出左手晃了晃。
他深吸了口气，抓紧床单，闭着眼慢慢滑进密室口。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他手心里满是汗，抓着床单的手都没法滑动，只好一点一点松开床单又抓住，让身体慢慢往下挪。
勒维紧张地趴在密室口往下看，随着德拉尼身影逐渐被黑暗吞没，他的心也高高吊了起来。
密室并不高，德拉尼很快踩在柔软的被子上。这里湿漉漉的让人浑身难受，不知道有什么，因此他冲着密室口小声喊道，“勒维，把灯扔下来。”
“好！”
德拉尼接住马灯，立刻感到手上传来一股刺痛——提手旁边的钩子刺破了他的手指。但他顾不上伤口，而是举起灯照亮附近，打算看看密室里到底有什么。
他往前走了两步，不由发出一声惊叫——他和勒维半夜被吵醒，都忘记了穿鞋这回事。此刻脚底踩在湿冷黏腻的地砖上，差点滑倒。
勒维一叠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地上湿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好恶心。”德拉尼忍着反胃答道。他弯下腰向脚下照去，发现地上有一些亮晶晶的液体，结合脚上的触感，应该是粘液。
“你还好吗？”勒维喊道。
“我没事。能把我的鞋扔下来吗？”
“没问题，接着！”
勒维把拖鞋扔下来。德拉尼飞快地套上，居然感到了一种诡异的安全感。他提着灯走了十几步，一排柜子出现在面前，上面放着许多……卵。
这些卵被横排放置在沙土上，呈黄白色，长椭圆形，大部分纹丝不动，少数的卵表面在蠕动，仿佛里面的东西正挣扎着想出来。
他看得寒毛直耸，嫌恶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德拉尼，你还好吗？”勒维又喊了一遍。
“我没事。”
这回德拉尼不敢大声喊了，生怕惊动这些古怪的卵，从里面破壳而出什么怪物——他不认为奥茨家族在密室里孵化的是普通的、温顺的小动物。
“什么？你的声音怎么变小了？”
“我说没事，下面有东西。”德拉尼压着嗓子回道，同时将灯靠近一颗正在蠕动的卵，他能清晰地看到它表面被顶出一个痕迹。密室空旷而安静，细微的声音从这枚卵中传出来。
他直起身，手中的提灯照过一枚又一枚卵，粗略数了数，数量超过一百枚。
德拉尼后背渗出冷汗，他难以想象这些卵里是什么怪物，也不知道奥茨家究竟有多少个这样摆满了卵的密室——或许在城堡之下，藏着数不尽的秘密。
他慢慢转过身，准备回到被子那里，让勒维把自己拉上去。他虽然好奇这些卵会孵化出什么，不过继续留在这里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尤其是它们看起来马上就要孵化了，德拉尼可不知道什么动物破壳的时候会有这种巨大的摩擦声。
然而正当他尽量无声地往回走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脚踝。
德拉尼浑身汗毛倒竖，感觉连头发都炸了起来。他屏住呼吸，伸长胳膊慢慢把灯远离身体，希望以此吸引脚踝上这个东西的注意力——他不知道也不愿意去猜测那是什么。
“下面有什么？”还在房间的勒维对密室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没有得到回复的他焦急不已，“哥们儿，你倒是说话啊。”
“德拉尼？你怎么不吭声了？”
德拉尼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他的大脑仿佛凝滞了，又仿佛在飞速旋转。脚踝上那个东西已经缓慢地爬上他的腿，所过之处湿湿黏黏，冰凉中带着腻滑，就像刚从一碗鸡蛋液里捞出来似的。
他突然顿悟，这些卵里可能不是什么怪物，而是——蛇。
奥茨家族的族徽是蛇，这座城堡中也处处可见蛇图腾。他没有在城堡里见到活的蛇，就以为蛇只是一种象征，是他思维太狭隘了。这座城堡恐怕是座真正的蛇堡，正如它的名字一般。
至于腿上为什么这么黏，答案也不难猜。整个密室都是卵，缠在他腿上的八成是刚孵化出的幼蛇。幼蛇在刚破壳的时候，身上不仅满是厚厚的黏液，还混有血和卵黄。
之前他在房间里听到的声音，很可能是幼蛇用破卵齿反复顶磨卵壳的声音，但德拉尼想不明白这个声音怎么会如此之大，以至于将卧室里的他吵醒。
他有很多疑问，然而此刻情境不容许他思考。他努力想保持镇定，但这太难了，恶心和恐惧交织，他的身体因过度紧绷而发抖，手里的灯也摇摇欲坠。
而另一边，可能是由于刚出生，这条幼蛇爬得很慢，花了半天时间才缠到德拉尼腰部，而且看起来像要掉下去似的。尽管如此，德拉尼仍然不敢将它甩掉——他没学过如何安全地跟一条蛇打交道，而且他也不敢赌这条蛇有没有毒。
勒维太久没等到德拉尼的回答，心急如焚的他将床单在床柱上打了个死结后一咬牙也抓着床单跳下密室，一落地就看到了这一幕。白色的蛇缠在德拉尼睡衣口袋处，尾巴无力地卷曲着。
“德，德拉尼，有条蛇……”他结结巴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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