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一条蛇立下了血契，而且是白骨曼巴？”
德拉尼拥有了一条蛇的事在校园里不胫而走，虽然他谎称这是在普兰德购买的宠物，但在森摩德里饲养宠物的学生只是极少数，而且没人选择蛇，因此这个说法究竟有多少人相信就不得而知了。
卢塞恩又转向勒维，“他们还送了你一枚蛇蛋？”
勒维欲哭无泪，表情可怜兮兮，“我不想要，真的！那是他们硬塞给我的！我一点都不想要！”
德拉尼赶紧为勒维作证，“这不是他的错，我可以证明他怕蛇怕得要死，确实是奥茨家的人强迫他收下的。”
勒维拼命点头。
卢塞恩很生气，当德拉尼解释说珀恩对收养橡蔓（德拉尼为白骨曼巴起的名字）没有反对时，她看起来更生气了，“珀恩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放任你和奥茨家族搭上关系？”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她一个。奥茨家族的传说一向在后裔中广为流传，他们对蛇的喜爱就跟其阴狠疯狂的性格一样著名。而且自从仲夏假日结束，博真·奥茨就公开对德拉尼表现得十分热情，他常常在教室缠着德拉尼说话，在礼堂吃饭的时候也会绕过来和他打招呼。
对这个事实感到恼火的当然不止卢塞恩一个，莫瑞拉的愤怒是她的十倍。回到校舍后，他气得把自己房间的东西都摔到了地上。
星河校舍全部都是单人间，西笛的房间就在莫瑞拉隔壁，他听着隔壁叮铃哐啷的声响，笑得兴味盎然，决定“好心”过去问候一下。
“谁？”
“是我，西笛。”他推开门。
“你是闲得没事做吗？”莫瑞拉没好气地说。
“至少我没有把房间弄的叮当响。”不速之客显然毫不介意主人的不欢迎，耸了耸肩，顺手关上门。
莫瑞拉重重哼了一声。
星河校舍位于森摩德里最高的塔楼内，每到夜晚时分，群星闪烁，似乎一伸手就可以将满天星辰握在手中，因此得名摘星塔。
西笛不客气地拉过宽大的扶手椅，舒舒服服坐了下来，“说吧，你和弗格莱桑到底怎么回事。”
莫瑞拉瞪了他一眼，“你不要胡说八道。”
“你知道我不是胡说。”西笛挑了挑眉，“莫瑞拉，我又不是瞎子，难道看不出这半个学期你的异常吗？”
“那跟弗格莱桑有什么关系？”
“好，跟他没关系，跟博真·奥茨有关系。他家送了弗格莱桑一条蛇，没送给你，因此你嫉妒得失去理智。我太担心你了，”西笛摊手，“你想让我这样说吗？”
“少假惺惺了，我知道你不关心我。”
“我的确不关心你，那是你爸爸的事。”
“讨人嫌是你的新爱好吗？”
“哦，当然不是，但我真的对弗格莱桑很好奇。”
莫瑞拉烦躁无比，“你为什么总是揪着弗格莱桑不放？”
“表述不当，应该是我真的对你为什么对弗格莱桑与众不同很好奇。”
莫瑞拉瞪着他。
“别那样看我，我们需要聊一聊。”西笛正色道，“我已经观察你半年了，你对弗格莱桑绝对有问题，而且他恐怕和我一样一头雾水。”
莫瑞拉干脆不理他。
西笛也不介意，继续说，“对你和我来说，我们当然是两个种族，截然不同，泾渭分明。但对别人，尤其是陆地人来说，我们都是人鱼。”
“那又怎样？”
“难道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不要和人类交朋友，因为那并不会有好下场’。”
“他是后裔。”
西笛终于收起那标志性的漫不经心笑容，正色道，“他是霍莫——他从陆地来，他的亲人都是陆地人，你认为在12枢机家族环伺的情况下他会留在森摩德里吗？”
莫瑞拉愤怒道，“不许叫他霍莫！”
西笛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这个跟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孩，“你知道的，关于那场海难。”他放轻语气，“仲夏假日时我回家问了父亲，证实了那场海难确实因他而起，而且他提到那天他和你父亲还有一场小小的争执，后来你们二人也穿过了海底之门。严格的说，这是违背律法的，后裔在成年之前不能离开伊克雷尼。”
“你想说什么？”
“让我大胆地猜测一下，如果你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违反规定，那么，那应该是你接触弗格莱桑的唯一一次机会。”他边说边观察着莫瑞拉的脸色，“你救了他？”
只有极少数幸运儿能在塞壬掀起的海难中幸存，德拉尼是不是幸运儿他不知道，但结合莫瑞拉诡异的态度——只能说他插手改变德拉尼命运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莫瑞拉眼睛狼狈地眨了眨。他讨厌西笛的聪明和敏锐。
“看来我猜对了。”西笛似乎对此很不理解，“你救了他，所以格外关注他，但他对你的态度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为什么？”
莫瑞拉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瓮声瓮气地说，“他不知道那是我。”
西笛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向他，“你的表现难道不是希望他知道？”
“嗨，弗格莱桑，我是莫瑞拉·阿特纳，你还记得你两岁那年经历过一场海难吗，没错，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救了你！”莫瑞拉尖着嗓子，装出一副压抑着兴奋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又立刻变回正常的声音，语带嘲讽，“难道我要像这种兴高采烈的蠢蛋一样邀功吗？”
西笛无语地看着他，“除了说出这句话之外，你几乎已经这么做了。”
“那真是要感谢你父亲，如果他没有轻飘飘杀了三千人，或许我就不用解释为什么我眼看着同类制造了一场海难却没有制止，而只是在最后救了他一个人，我还要祈祷他的亲戚朋友没有死在海难中，否则我就不仅仅是救命恩人了——还是仇人。”
西笛没吭声，德拉尼说得对，对陆地人来说，黑鳞鲛人和塞壬没什么区别，种族屠杀的对应者不会是某一个个体，仇恨的结果需要另外整个种族来背负。
房间一时陷入沉默。
最终西笛打破了寂静，“他迟早会知道，除非你打算永远瞒下去。”
“我希望他是自己想起来这一切，而不是被告知，那看起来像挟恩图报。”莫瑞拉生硬地说。
“我突然有点儿理解你这半年的白痴行为了，那么哀怨。啧，小可怜。”
莫瑞拉怒道，“别用那种恶心的字眼，真让人反胃。”
“哦，所以这是你人生中的第一次吗，”西笛坏心眼地说，“心有渴望却无法如愿？”
“在我把你赶出房间前，你最好闭上嘴。”莫瑞拉连看都不想看这个讨厌的家伙，一脸冷漠地说。
“我们什么时候听过对方的话？”
“所以我必须得说，我们这种相互令对方碍眼的生活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啊，”西笛用狡黠的神色看着他，“我还以为现在最让你讨厌的是博真·奥茨呢，毕竟我可没有天天跑到那只小鸟儿面前刷存在感。”
莫瑞拉语气阴恻恻，“恭喜你，如愿降到了第二名，而且不要叫他小鸟儿。”
西笛又露出惯常的甜蜜笑容，懒洋洋地舔了舔下唇，“我真期待奥茨接下来的倒霉生活。”
*
如果要评选出最了解莫瑞拉的人，西笛肯定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名，就像他说的那样，莫瑞拉果不其然展开了对博真冷嘲热讽。但博真也不是好惹的，他出身枢机家族，当然不需要对莫瑞拉唯唯诺诺，而且他看得出莫瑞拉的针对源自德拉尼与奥茨家族的联系（虽然只是一条蛇），因此莫瑞拉越是找麻烦，他就越对德拉尼表现得热络。
莫瑞拉气急败坏，又没有理由阻止这一切，于是他将针对带到课堂上，比如在占卜课上诅咒博真、在符咒课上假装失手破坏博真刻好的符咒。次数多了博真也不再客气，两个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肯示弱，最离谱的是他们甚至在法律和契约课上相互选择，力争在契约中压对方一头。
尼格林教授就和所有教授一样，对两个学生间的明争暗斗视而不见。森摩德里一向不插手学生们的小打小闹，除非一方处于明显弱势或性质恶劣。
连勒维都咋舌道，“阿特纳最近怎么转移目标了？可怜的博真。”
“嘿，你那是什么意思？”德拉尼半开玩笑地说，“难道他一直找我的麻烦才好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很好奇博真做了什么，把仇恨值全部拉走了，简直是年度最佳坦克。”
“你们俩连这都看不明白？”卢塞恩边写字边说，“白骨曼巴是奥茨家族的标志，德拉尼收了白骨曼巴，在某种意义上等于和奥茨家有了关联，阿特纳自然看不顺眼。”她说到这，忽然抬起头问德拉尼，“阿特纳到底为什么对你这么……与众不同？”
她说到与众不同的时候顿了顿，勒维猜测她更想用的词可能是……占有欲？
德拉尼显然已经被这个问题困扰很久了，“别问我这个问题了，我真的不知道。”
“没错。”勒维附和道，证明他没说谎，“我已经问过他无数次了。”
卢塞恩看了看德拉尼，又看了看正在和博真一较高下的莫瑞拉，摇了摇头，“奇怪。”
而唯一的知情者西笛则被莫瑞拉的行为惊呆了，他在天文活动小组举行活动的时候拦住莫瑞拉，悄悄问，“你和奥茨——你是不是疯了？”
“什么？”莫瑞拉皱起眉头，“我才没疯，奥茨那小子以为一条蛇就能拉拢弗格莱桑，他才疯了。”
“不，我是说，你是不是本末倒置了？”西笛叹了口气，把校报增刊往他面前一推，“你自己看。”
莫瑞拉不耐烦地低下头，念道，“阿特纳见异思迁，对奥茨青睐有加——”他视线往下粗粗一扫，文章里事无巨细的描写了他是如何锲而不舍地对博真围追堵截，在对方面前刷足了存在感，结论是他不可自拔地陷入爱河——他啪的一声把报纸合上，语气糟糕，“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写校报的那些家伙疯了吗？”
“不是他们疯了，而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莫瑞拉焦躁不已，“你知道我不可能对奥茨青睐有加，我讨厌他还来不及，再说我和他都是男的！男的！”
西笛摇了摇头，但脸上的笑容简直遮掩不住，“没错，但别人不知道。”
莫瑞拉脸色阴晴不定。
幸运的是，这个问题没有困扰莫瑞拉太久，他很快在海洋生物课上得到了答案。
海洋生物课教授名叫诺德·欧文，他身材高大，肌肉结实，这很有必要——以防在和大型动物的相处过程中受伤。他不仅熟悉各种动物的习性，并且和它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除此之外，他还是唯一被准许随时进入河溪谷地的人。
这门课虽然叫海洋生物课，却并不意味着用来教学的动物都是海洋生物。和亚特兰蒂斯人一样，后裔崇尚海洋和光，他们相信生命起源于海洋，而光则是上天的恩赐。所以即便许多生物在漫长的进化中已经转移至陆地，关于生物的课程依然被称为海洋生物课。
海洋生物课是森摩德里最受重视的课程之一，其重要程度完全不亚于元素力量学。除了生物的大类之外，一年级生已经学习了六种神奇生物，分别是鸡蛇兽、独角兽、麒麟、巨型龙骨鸟、燕鳐、海马兽。它们都曾短暂现身俗世，而今行迹无踪，只剩传说。
除此之外，上节课欧文为他们介绍了渡鸦——没错，就是风元素的象征。莫瑞拉十分大方地将他的骨灵凝聚出来展示给大家看，如果他脸上的得意能稍微掩饰一下就更好了。
欧文教授非常和善，总是挂着爽朗的笑容，“小家伙们，希望你们的心思已经从仲夏假日收回来了。上次我们学习了渡鸦，接下来——也就是这节课要认识的是沃蛇。”
他拍了拍手，走到一个大筐旁边，“现在排好队，到我这里来领牡蛎。”
最喜欢看两只小人鱼拌嘴吵架相互嫌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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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十五章 红帽子妖精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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