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砚猛地侧过脸,台灯的光正好落在盛星眠凑近的脸上,少年眼里的狡黠像撒了把碎星子,亮得晃眼。他喉结滚了滚,伸手把盛星眠往后推了推,力道却没控制好,让对方直接跌坐在床垫上。
“咚”的一声闷响,盛星眠“嘶”了一声,捂着后腰抬头看他,眼里的狡黠变成了委屈:“你推我干嘛?”
沈知砚没说话,只是把钢笔往笔记本上一搁,金属笔尖撞上纸页发出轻响。他耳尖的热度还没褪,刚才盛星眠呼吸扫过耳垂的触感像团温热的雾,散不去。
“画的是提醒。”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有点硬。
盛星眠从床垫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忽然凑近了些——这次保持着安全距离,指着笔记上那个绕圈跑的小人:“那这个火柴人呢?也是提醒?”
沈知砚瞥了眼那歪歪扭扭的简笔画,火柴人的胳膊画得像两根面条,确实有点滑稽,他含糊地解释,“顺手画的。”
“哦——”盛星眠拖长了调子,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沈知砚被他说得心烦,抓起枕头往他脸上扔:“滚回去睡觉。”
枕头砸在盛星眠脸上,软乎乎的没什么力道。他笑着接住,抱在怀里:“知道了……”说完转身往门口走,走到门边又回头,“明天早上……你叫我起床呗?三个闹钟怕吵到我妈。”
沈知砚没应声,只是把笔记本合上,台灯的光在他侧脸投下片阴影。
盛星眠看他没反对,笑得更欢了,轻手轻脚地带上门,走廊里传来他踮着脚回房间的声音,像只偷到糖的猫。
房门合上的轻响落定后,他才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掌心沁出层薄汗。
窗外的风卷着槐花香扑在纱窗上,沙沙作响。沈知砚起身走到窗边,他想起盛星眠刚才跌坐在床垫上的样子,后腰撞到床沿时皱起的眉头,心里忽然有点发紧。
“笨蛋。”他对着窗外小声骂了句,指尖在窗台上敲了敲。
隔壁房间很快没了动静,大概是真的睡了。沈知砚关了台灯,躺回床上时,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想借着蓝格子床单上的阳光味压一压,可鼻尖萦绕的,偏偏是盛星眠刚才凑近时带过来的薄荷香,清清凉凉的,反倒让那心跳更野了些。
早上沈知砚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的天已经泛出鱼肚白。挂钟的指针刚跳过六点,他坐起身,揉了揉额角——夜里似乎没睡沉,总觉得耳边有盛星眠翻身的动静,断断续续的。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推开房门时,走廊里静悄悄的。盛星眠的房门关得严实,门缝里没透出光,想来是还没醒。沈知砚走到阳台,晨露打湿了校服的衣角,带着点清冽的凉意。
他把两套校服收下来,叠好放在楼梯扶手上,指尖无意间碰到沈知砚那件的袖口,“蚯蚓针脚”果然歪歪扭扭,像条蜷着的小虫。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林影已经在煮茶叶蛋了,砂锅里咕嘟咕嘟的,红茶的香气混着八角的味道漫出来。“醒啦?”她回头笑了笑,“去喊星眠起床,茶叶蛋马上好。”
沈知砚应了声,走到盛星眠房门口,抬手刚要敲,门突然从里面拉开。盛星眠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眼睛半睁半闭,身上的睡衣皱巴巴的,看见他时愣了愣,才慢半拍地打了个哈欠:“你没睡过头啊。”
“你倒像刚睡醒的猪,”沈知砚侧身让他过去,“快去洗漱。”
盛星眠嘟囔着“知道了”,趿着拖鞋往卫生间走,路过楼梯扶手时瞥见那两套校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冲沈知砚挤眼睛:“我的校服可没蚯蚓针脚。”
沈知砚没理他,转身往厨房走,耳尖却又开始发烫。
等两人收拾妥当,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时,林影正往他们兜里塞茶叶蛋。“路上小心,”她拍了拍沈知砚的肩膀,“骑车慢点,别赶时间。”又转头瞪了盛星眠一眼,“别在后面捣乱,抓稳了。”
“知道啦妈!”盛星眠嘴里叼着半颗茶叶蛋,含糊不清地应着,蛋黄的流心顺着嘴角往下淌,被沈知砚伸手擦掉了。
“笨蛋。”沈知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纵容。
沈知砚跨上那辆擦得锃亮的街车时,金属链条碰撞发出轻响。盛星眠站在一旁,手指绞着衣角,眼神里藏着点怯意——他总觉得这车身线条太凌厉,像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上来。”沈知砚拍了拍后座,引擎低低轰鸣了一声,震得地面都发颤。
“抓后座。”沈知砚说。
“不要,”盛星眠把脸埋在他后背,声音闷闷的,“抓衣服稳。”
沈知砚没再说话,只是脚下轻轻给了点油,街车缓缓驶出巷口。引擎的轰鸣比自行车沉得多,震得盛星眠手心发潮,抓着沈知砚衣角的力道又紧了紧,指腹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路过老街的石板路时,街车颠簸了两下,盛星眠下意识往沈知砚背上贴得更近,下巴磕在他肩胛骨上,有点疼,却让人莫名踏实。“坐稳了。”沈知砚的声音透过引擎声传过来,带着点低哑的共振。
前面路口突然窜出只野猫,沈知砚猛地收了油,车身微微一顿。盛星眠吓得“呀”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抓住他的腰,指尖掐进了衬衫里。等车稳下来,他才发现自己的脸都快贴在沈知砚后颈上,能清晰地看见对方随着呼吸起伏的喉结。
“没事了。”沈知砚抬手拍了拍他扣在腰上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像块暖玉。盛星眠“嗯”了一声,却没松开手,反而变本加厉地圈住,像只受惊后死死扒住树干的小兽。
街车驶过两个路口,沈知砚忽然减速,在一家礼品店门口停了下来。盛星眠还没缓过神,手仍圈着他的腰,听见他说:“下来。”
“干嘛?”盛星眠松开手,脚刚沾地就踉跄了一下,扶着车后座才站稳,“不是要去学校吗?”
沈知砚摘了头盔,指腹擦过额角的汗:“还早,进去看看。”
“看什么?”盛星眠跟着他往店里走,玻璃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上课要迟到了吧?”
“原子的女朋友蔚然,上次生日没赶上送礼物,”沈知砚的目光扫过货架,“顺便帮挑一份。”
盛星眠愣了愣:“蔚然?”
“嗯。”沈知砚拿起一个陶瓷小猫摆件,又放下,“她喜欢这些零碎玩意儿。”
盛星眠凑过去,看见货架上摆着一排钥匙扣,上面挂着星星月亮的吊坠,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这个怎么样?”他拿起一个星星形状的,星星中间嵌着块小小的蓝玻璃,像盛着片夜空。
沈知砚接过来看了看,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面:“行。”他转头喊店员,“就要这个。”
店员用粉色的包装纸把钥匙扣裹好,系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沈知砚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盛星眠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像被静电轻轻蛰了下。
“走吧。”沈知砚把礼物塞进背包,率先往店外走。盛星眠跟在后面,看着他跨上街车的背影,忽然想起刚才挑钥匙扣时,沈知砚指尖划过玻璃的样子——其实他刚才还拿起过一个兔子挂件,看了两眼又放下了,大概是觉得不够好看。
“坐稳。”沈知砚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引擎重新轰鸣起来,这次却没那么吓人了。盛星眠抓着后座的扶手,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礼品店的花香和街车的汽油味,奇异地调和成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街车停在教学楼前时,早读铃声刚响过第一遍。沈知砚锁车的功夫,盛星眠已经背着书包往教室冲,被他一把拽住后领:“慌什么,第一节是老王的课,他总晚来五分钟。”
盛星眠回头看他,阳光正好落在沈知砚肩上,把他校服的影子拉得很长。“你怎么知道?”
“以前总结出来的经验”沈知砚拽着他往楼梯走,脚步不紧不慢,“张超估计已经在座位上啃面包了。”
推开教室门,果然看见张超趴在桌子上,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看见他们进来,含糊地挥了挥手。沈知砚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盛星眠的座位就在他前桌,中间隔着条过道。
刚放下书包,老王就抱着教案走进来,镜片后的眼睛扫了圈教室:“沈知砚,昨天让你写的数学卷子放讲台上了?”
老王拿着卷子翻了翻,忽然笑了:“这次附加题做得不错,就是步骤太潦草。”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后排,“盛星眠,你那卷子怎么回事?选择题错了一半,昨晚没复习?”
盛星眠缩了缩脖子,刚想找借口,就听见沈知砚回到座位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下课给你划重点。”
早读课过半,盛星眠悄悄把纸条递过去:“我们要不要把礼物送出去啊”
沈知砚回头看了他一眼,在纸条背面写:“第三节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去。”
盛星眠把纸条叠成小方块塞回兜里,指尖还残留着纸张被揉过的温热。他偷偷回头瞥了眼沈知砚,对方正低头看着数学课本,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倒比课本上的函数图像顺眼多了。
下课铃刚响,张超就凑过来,胳膊肘怼了怼盛星眠的后背:“你俩又传纸条?是不是在密谋什么好事?”
“没什么,”盛星眠慌忙转回来,手在桌肚里把纸条捏得更紧,“就是问他数学题。”
“拉倒吧,”张超冲沈知砚挤眼睛,“沈知砚的数学笔记比你的草稿纸还乱,能讲明白啥?”
沈知砚没抬头,只是用笔敲了敲桌子:“要不要把你上次月考数学成绩念出来听听?”
张超立刻闭了嘴,嘟囔着“不说就不说”,转身去找别人打闹了。盛星眠忍不住笑出声,被沈知砚瞪了一眼,耳尖却有点发烫。
第二节是语文课,老师在讲台上念着古文,盛星眠听得昏昏欲睡,手指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圈,画着画着就变成了那个星星的形状,指尖的圆圈越画越圆,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淡淡的墨痕。
“盛星眠。”
讲台上传来语文老师的声音,带着点敲黑板的回响。他猛地回神,发现全班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草稿纸上的星星被墨点糊了个角,像被戳破的气球。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此句何解?”老师扶了扶眼镜,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两秒,语气里带着考较。
盛星眠脑子“嗡”的一声,指尖还停在那团墨迹上。后排传来张超憋笑的动静。
他突然想起,“古之学者治学,旨在修身;今之学者治学,多为炫于人前!”
老师点点头,继续往下讲:“此句出自《论语》,朱熹曾注‘为己,欲得之于己也;为人,欲见之于人也’,盛星眠答得不错,只是需再深究其里……”
盛星眠却再不敢走神,只是指尖还留在那片墨迹旁,轻轻摩挲着未干的纸面。
课间操站队时,沈知砚被体育委员叫去整队,盛星眠站在队伍里,看着他背着手来回走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以前总觉得沈知砚身上带着点生人勿近的冷,没想到还有这么正经的一面,像只装严肃的猫。
“想什么呢?”沈知砚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声音压得很低。
盛星眠吓了一跳,差点同手同脚:“没、没想什么。”
“体育课别乱跑,”沈知砚的目光扫过他的运动鞋,“鞋带松了,等下系好。”
盛星眠低头看了看,果然有根鞋带散开了,他蹲下去系鞋带时,听见沈知砚在旁边说:“等下去4班,你先进去问原子在不在,我在走廊等着。”
“哦。”盛星眠应着,指尖在鞋带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体育课自由活动的哨声一响,盛星眠就拉着沈知砚往教学楼跑,张超在后面喊“等等我”,被他摆摆手拒绝了。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像在敲着轻快的鼓点。
4班的门虚掩着,盛星眠刚要推门,就被沈知砚拉住:“先看看。”他从门缝里往里瞥了眼,“原子在最后一排睡觉,蔚然在做题。”
盛星眠也凑过去看,果然看见原子趴在桌子上,后脑勺对着门口,蔚然则在认真地写着什么,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头发丝都泛着金光。“那怎么办?”他小声问。
“把礼物直接给蔚然就行,”沈知砚把背包里的粉色包装递给他,“说这是补她的生日礼物,别吵醒原子。”
盛星眠点点头,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原子睡得正香,口水都快流到课本上了。他把礼物放在蔚然手边,又冲蔚然比了个“嘘”的手势,对方愣了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退出来时,沈知砚正靠在墙上看窗外,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搞定了?”
“嗯。”盛星眠走到他旁边,“蔚然看见礼物了,好像挺开心的。”
“那就好。”沈知砚直起身,“回去打球吧,张超估计已经在抱怨了。”
两人往操场走,就听见张超的大嗓门从操场传来:“你们俩终于回来了!快过来,三对三缺人呢!”
沈知砚拽着他往操场跑,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把影子叠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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