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是一声惊雷,风声雨声像野兽的狂笑。
季黛立在自己房中,没睡,却也没开灯,面色平静地看着窗外的大雨瓢泼,浑身冰冷得像被这秋雨浇了个湿透。
“黛哥。”
房门不知何时被轻轻推开,季黛居然丝毫没有察觉。他凝了凝神,转身看向已经走进屋的季岚,勉力朝她微笑了一下。
“黛哥……你生我气吗?”
“怎么会呢。”
“爸妈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季黛是如此的沉默寡言,让鼓足勇气前来的季岚突然泄了气。之前掷地有声的女中豪杰烟消云散,只有一个期期艾艾的小女人,委屈地立着,等待着心上人的审判。
季黛看出了季岚的不安,微微勾了一下唇角:“真没说什么,没怪我们,只是让我做了个选择。”
“什么选择?”
季黛低垂眼帘,避开季岚热烈的眼神。
季恒禹当时说:“我现在给你两条路。”
“第一条,我会把季岚送出国,这件事就像翻过去的一页书,我当它没发生过。你还是季黛,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也好,自由恋爱也好,我都不会过多的干预,只有一点,在季岚回来之前,把婚事给我定下了,早点结婚生子,让她彻底死心。从此之后,你只能是季岚的哥哥,季家的长子,不会再有其他不切实际的身份。”
“第二条,如果你不愿意老老实实做她的哥哥,还妄想着跟她死灰复燃,旧梦重温,那我会动用手上的一切手段,让你不再是季黛,不再是任何人,不再拥有身份、地位、学业、成就和名誉,让你再也见不到季岚哪怕一根头发丝,让你彻底地坠入万丈深渊,永远也别想爬出来!”
“这样两条路,你自己选吧。”
季黛露出一个凄凉的微笑:“我似乎没有什么选择。”
季恒禹当时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好好想想吧,明天再给我答复。”
季黛回神,看着还在等着回应的季岚:“父亲让我选择,两条路,是回忆还是未来。”
季岚一愣,但是瞬间就懂了季黛的意思,赶紧追问:“那你说什么?”
季黛抿了抿唇:“我说,我选择能永远跟你在一起的那条路。”
季岚哭着扑到他怀里:“黛哥!”
季黛轻轻揽住她的肩,两个人在倾盆的雨声里沉默地接吻。
季岚双手勾着季黛的脖颈,忽然说:“黛哥,答应我吧。”
季黛神情一恍,用哄孩子的语气说:“不可以。”
“为什么?他们不是说我们□□吗,何不真的担了这个虚名!”
季黛摇头:“我之前说不行,不是因为怕别人指指点点才说不行的。所以即使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那也不可以,你答应过我的。”
“可是……”季岚在季黛耳畔呢喃,“黛哥不是最爱我了吗?就听我一次,又如何呢?”
季黛有些无奈地躲开她的唇:“小妹,已经很晚了,你该睡觉了。”
“我一点都不困。”
季岚试了几次,始终亲不到他的唇,便直接吻在他的脖颈。柔软的唇舌像致命的蛊惑,一经接触,敏感的皮肤上便汗毛直立。季黛皮肤极白,仅一瞬间,皮下的毛细血管就透了出来,让脖颈那块白皙的肌肤看起来更加诱人。季黛抑制不住的喉咙里也忍不住吐出了半声嘶哑的闷哼。
季岚“咯咯”轻笑,双手也跟着不安分了起来。
她的思绪混乱,根本没想清楚什么从前、什么今后,她只想着此时此刻,像那短命的蜉蝣在天地间狂响。哪怕一时,哪怕一秒,也要抓紧她的黛哥,共度一场电闪雷鸣的欢愉!
下一秒,她被他横着公主抱起,抛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没等她反应过来,双手被他一只手抓着高举过头顶,压在了床头,一种缴械投降的感觉。
她快乐地在他身下投降,微微眯上了眼,听着季黛的呼吸声渐粗。她知道他受不了自己越靠越近撒娇式的呢喃。
他的唇是柔软的吻,他的舌是滚烫的心,他的齿是蛮不讲理的霸道,长驱直入地探进她的灵魂。
从前,即便是吻,季黛也是带着克制的、疏离的、清醒的,不同于今天,他像是把什么命运、什么未来,都抛诸脑后了,此时此刻只是在大雨滂沱的背景音里失却冷静的、失了智的一个青年人。他不再是季黛,她也不再是季岚,只是两个雨夜里孤独的灵魂在共鸣,在同震,在天翻地覆中重新寻觅自我。一吻过后,季岚只觉得自己和城外的河水一样在发了疯的雨里泛滥了。
就算是发疯,季黛也只会疯一个吻那么长的时间。
季岚的眼睛发红,因为白天的哭泣和夜晚的疯狂的缘故,在深吻后那红的眼睛透着一丝迷蒙出来。
季黛的眼睛则在深吻过后反而变得更明亮了,闪烁着理智归位的微光。
季岚朱唇微启,耳边朦胧地传来季黛四平八稳的声音:“小妹,这几天你先在家休息,调整好心情再去学校。而我会离开季家,申请奖学金出国留学两年。不,不要摇头,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们并不是不会再见了。等你上了大学,我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不会以季家兄长的身份来见你,我会用一个寻常男人的身份来找你,重新追求你,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这是爸爸的意思吗?”
“这也是我的意思。”季黛从季岚的身上起身,细心地替她掖好被子,“好了,今天太累了,你就在这儿睡吧。我会陪着你的。”
季岚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小拇指勾了勾:“那你答应我,等你回来了,就要跟我在一起。”
季黛伸手跟她拉了勾:“我答应你。”
“你在国外也要跟我保持联系。”
“我会的。”
“还有,在外面不要喜欢上别的女人!”
季黛莞尔:“不会的。好了,快睡吧。”
季黛的声音低沉迷人,富有磁性,天生就是季岚的催眠曲。更何况今天哭得多了,眼睛红肿酸痛,闭上后不多久,真的沉沉入睡了。
季黛站在床前,确认她真的睡着后,又流连忘返地看了她两眼,然后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他来到牧棉的卧室门前,跪下磕了个头,又来到季恒禹的书房门口,亦沉默着磕了个头,然后迎着夜色和落雨,走出了季家。
二楼书房的窗帘掀起一个小角,季恒禹站在那窗帘后,看着季黛没有回头地离开,面无表情,心里却是一叹。
第二天季岚醒来在季黛曾经的房间里,季黛不在,一切的布局都和昨晚、和之前的每一天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季黛的手机还那样放在桌面上,就像他只是临时出去一趟,没必要带走。可她就是感觉哪里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她说不上来。
季岚其实自己也觉得奇怪,当初季黛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轻描淡写地脱清干系的时候,自己是那样激动到不能自持,可真的到了大悲大怮之时,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心头的那团烈火烧干了,成了一团漆黑的、冰冷的灰烬。
季恒禹告诉她季黛已经离开的时候,她只是点了点头。
季黛离开季家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走,那天那样大的雨,连衣服都不曾多穿一件。
当时什么拉勾,什么会再见,原来真的都只是把她当孩子哄的谎话。
他没有拿奖学金出国,而是直接退了学,改了名,从此查无此人。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带走,可他留下来的东西却也寻不出属于他的气息,就连那手机,开机密码是她的生日,里面干净得像恢复出厂设置一样,仅有的几张照片还是她的。
直到这一年的初雪洋洋洒洒地飘落在大洋彼岸,季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个叫季黛的男人,从此彻底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只留下了名为回忆的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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