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两秒,吴泽澄猛地回过神来,奋力瞪着站在他面前,比他约莫矮个二十公分的女子。
她的相貌和米雪沫真的很像,除了脸庞和身量更瘦削一些,眉眼似乎更锋利一些。可她真的是雪沫吗?她怎么可能是雪沫?她的身上似乎裹挟着一层冰冷的外壳,不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而是由内自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一股冰冷的气场。连眼神都是冷漠的,寒气逼人,甚至有点漫不经心,就算米雪沫最最生气的时候也不会是这样的眼神。她的嘴唇像开了刃的匕首一般,紧紧的抿着,脸上没有酒窝。即使是这样小巧的身材,走在路上也绝不会有人敢轻易靠近。
吴泽澄正呆着,孟黎拍拍他的肩膀,咳嗽一声,说:“那个,我给你们介绍下啊。这是我的表妹,米雪沫。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吴泽澄。”米雪沫轻声开口。
孟黎顿了顿,疑惑地挠挠头:“什么啊,你们认识啊?”然后用胳膊肘捅了捅吴泽澄:“你们怎么会认识的啊?”
吴泽澄愣了愣,赶紧朝米雪沫伸过手:“行李我……”
“不用。”米雪沫用带着风雪的声音冷冰冰地拒绝了,然后径直拉着跟她身材相比显得很大的行李箱,踏着高跟鞋登登登往外走,剩两个大男人呆立在原地。
孟黎先反应过来,猛拍吴泽澄一记:“我说老哥,你怎么认识我表妹的啊?”
半晌吴泽澄方道:“你知道我那个初恋吧?”
孟黎:“嗯?”
吴泽澄脑海里响起孟黎的声音:“好像是她大一那年吧,她爸妈同时出车祸死了……”
他苦涩地说:“就是她。”
三个人坐在车里,气氛依旧安静,甚至显得有些诡异——这可能是吴泽澄坐在车里不说话却最难熬的一次,只想赶快把这对兄妹送回孟黎父母家,自己好快点开溜。与米雪沫重逢的场景想过无数次,可哪一次也不如现实这般尴尬。
吴泽澄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瞟着坐在副驾的米雪沫——她主动坐在了副驾,孟黎料他俩余情未了,根本不想做电灯泡,一个人缩在后座的角落里假装自己不存在。米雪沫神色如常,依旧紧紧抿着嘴唇,一点没有开口的意思。不过想也知道她不愿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提起前尘之事。
不知不觉间孟黎这个有血缘之亲的表哥成了“外人”。
“前面左转。”米雪沫突然开口。
两个男人同时“啊?”了一声。
“前面左转,我订了酒店,先去放行李。”
“那个……雪沫啊,不是之前说好的,过年这段时间就住我们家吗?”
米雪沫回头看了孟黎一眼,把孟黎看得畏畏缩缩直后悔自己多嘴:“我都三十了,住你们家不方便。舅舅舅妈那边我会解释。”
同样“都三十了”还住父母家的孟黎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平时住在医院职工宿舍、偶尔还去孟家蹭吃蹭喝蹭睡的“都三十了”的吴泽澄也不敢多言,按米雪沫吩咐开到了酒店。
米雪沫上楼放行李的时候,两个男人就坐在大堂沙发上等待。孟黎像终于松了口气似的浑身活络了一通,然后愤怒地跟好友控诉:“你确定这是你念念不忘的初恋情人?”
吴泽澄比他还失魂落魄:“如果她不长这样、不叫米雪沫,我真不确定。”
“唉。”孟黎长叹一声。
不管对谁来说,“父母双亡”绝对是轻易碰不得的逆鳞,吴泽澄没打算问,孟黎没打算说。两人在一声长叹后各自沉默,直到米雪沫款款出现,重新上路。
孟黎的父母见了米雪沫格外高兴,可又有点束手束脚的感觉,这不敢说那不敢问,听她说要住酒店也没多拦着,只是让她大年三十一定过来吃年夜饭。跟米雪沫相比,吴泽澄同他们还更亲些。孟妈妈听说吴泽澄今年因为要值班不回家后,热情地让他到孟家来过年、吃团圆饭,不容得吴泽澄婉言谢绝。
吴泽澄看了米雪沫一眼,得,躲不掉的还要再见。
大概是“近乡情怯”的缘故,再见米雪沫也没有多欢喜,倒是很想躲。
拜访过了孟家长辈,米雪沫略坐了一会儿便要告辞,吴泽澄也要回去了。孟黎故意让吴泽澄送米雪沫回酒店,同时对着吴泽澄挤眉弄眼,可吴泽澄只想趁明天上班的时候揍他一顿。
回酒店的路上米雪沫依旧坐在副驾,吴泽澄思考了好久要不要搭话,却还是放弃了。
副驾的女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她本来就不胖,多年未见,似乎更清瘦了。可能是旅程太劳累,她倚靠在车窗上浅浅地睡着。吴泽澄把车四平八稳地停在酒店门口,却犹豫着不愿叫醒她。
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肯联系我?
那二十七个未接来电,你……还生我的气吗?
“雪沫。”终于还是轻触了一下她的左肩。“到了。”
她可能睡得并不沉,也可能根本没睡着,被轻轻触碰了一下就惊醒过来,无声地开门取了行李,走进了酒店。
吴泽澄看着她稍显落寞的背影,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忽然想到,也许跟自己一样,米雪沫也不知道要怎样面对突如其来的旧人。
之后的每一天,吴泽澄都像是在熬。只要一闲下来,三十岁的米雪沫的面孔就会浮现在他眼前,紧跟着来的是无法抑制的胸闷和头疼。
就这样熬到了大年三十。
吴泽澄带着几个礼盒和两瓶好酒扣响了孟家大门,开门的米雪沫侧身将他让了进来。
两个人全程没有说话,也没有眼神交流。
看着不像旧情人,像仇家碰面。
“哎哟,来就来,带什么礼物啊!”孟黎妈妈大呼小叫地冲过来,冲散玄关处浓浓的尴尬氛围。
米雪沫只给吴泽澄留了一个袅袅的背影。
她上身穿着紧身的红色毛衣,下身穿着黑色呢子及膝裙,一套搭配的很淑女,也很显身材,就是有些不像吴泽澄印象里的米雪沫会穿的风格。
吴泽澄摇摇脑袋,对自己说:你认识的是十八岁的米雪沫,不是二十八岁的米雪沫。赶快把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清空!
晚餐准备的丰盛,餐桌上的氛围却有些尴尬。两位父母大概是听孟黎说过吴泽澄和米雪沫是旧识,一脸“不知道该不该撮合”的为难。孟黎看看吴泽澄又看看米雪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本那活泼爱热闹从来不会让话题冷场的人设在今天彻底崩塌。吴泽澄认清了前缘杳散难再续,眼前人非彼时人的现实后,则是一脸的视死如归,摆明了吃完这顿鸿门宴就要跟孟家撇清关系。
最神色如常的反而是米雪沫。她面色平静地夹菜、吃饭,带着浅淡的笑容向叔父叔母敬酒,还礼节性地说了一些吉祥话,然后不动声色地用吴泽澄带来的酒把自己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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