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染默不作声，扫了余助一眼，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识。余助问：“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没，散步。”元染说。
“嗯。”深知元染的解释很不合理，余助也没多问。
两人无声地走回了寝室。期间谁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哪怕一个字。
余助跟别人在一起，最害怕的就是冷场，但奇怪的是，和元染在一起，无论气氛多么冷，他都不会感到不适。
也许，这就是元染的独特魅力吧。他想。
余助回到寝室，打开手机，99 的消息，余助一慌，飞也似地打开微信。所有消息都来自一个。数论小组作业群。
最新的消息是周思恒发的。
【你家妈，周六梦幻街见，弄不死你我不是你爷爷。】
余助还没看完，下一条消息就蹦了出来。
【白杰：见就见，你来多少人我都不怕。揍不死你我是孙子。傻逼。】
余助继续往上翻，翻了九十多条消息才大致弄懂他俩在吵什么。小组作业两人说好合作，却都想推诿，结果谁也没做，都把过错推到对方身上。
余助有些无语。本来就没多多少，最多五分钟的事，为这个，闹到吵架，还约架。幼稚。
小组长姚明理在里面劝架。她说：【别吵了，解决不了问题。你们先把作业写了吧，多出来的部分我写。】
【周思恒：是多出来不多出来的问题吗，少多管闲事。装什么烂好人。滚！】
余助啧了一声，他也忍不住了，终于在群里发声：【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你就算生气，也不用把无辜的人当出气筒吧。】
【周思恒：说的什么逼话，你也滚！】
“操！”余助低骂一声，他蓦地抬头看向元染，对方不在座位上，他举头看向元染的床，白色床帘飘在空中，发出清香。他松了一口气，看见群消息，脸色又难看起来。姚明理替他出气，被那两人骂得狗血淋头。余助的手指落在编辑框，还没打出字，就看见姚明理把那两人踢出了群。
余助说：【明理，不用管那两个神经病，踢了也好，他们的我做就行，你先睡一觉，把这些全忘了。】
姚明理回：【好，我不会管他们的，你也别管了。谢谢你给我解围，你休息吧，他们的我来做。】
余助说：【不客气。没事的，你今晚不是还没回校吗，应该也来不及。我来就好。】
姚明理又回：【我确实可能赶不回来，地铁很挤。可能真得麻烦你了。回来请你吃饭。】
【余助：好，注意保护自己。没事的，不麻烦，不用请我吃饭。】
【姚明理：好。不行，还是要的，如果你不帮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余助：好吧，也行。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能帮上你，我很开心。】
【姚明理：嗯。】
余助拿出本子，开始写作业。他本想用电脑写，碍于元染在，也只能在本子上先凑合，等写完用手机识别文字，导出文档。
余助尽力把写字声放到最低，低到他自己也近乎完全听不见。他就这么一直写，忘记时间。
“啪！”
余助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有东西在拍他。
鬼！
余助惊出冷汗，他小心翼翼地偏头，闯入眼中的，是一片纯白色衣角。尔后，他闻到了淡香，他很熟悉。再往上看，他果然对上了元染那张清冷的脸。即使在灯光下，这张脸依然一眼就抓住他的眼球。
元染说：“我刚叫了你几次，你没应。”
“嗯。我耳朵有时比较聋，你下次直接拍我就行。”余助说。
元染缓慢地点点头。
元染说：“你怎么还不睡？”
余助说：“再等会儿。”
“嗯，”元染捂住心脏，平淡地绕过余助，走到余助桌位的墙边，他对余助说，“我想开一下灯。”
“好，开吧。”余助回过头，看见元染开了灯，苍白的指尖就一直落在按钮上，像是被钉住了一样。
余助忙起身，绕到元染面前，元染脸色苍白，额前一直冒汗。透明的汗水滑到下巴，砸在地上，嗒地一声，余助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他忧心忡忡望着元染，说：“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吃点药就好了。”元染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干净，这声音落在余助耳中，却有几分勉强。余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余助劝道：“还是去一下吧。”
“不用。”元染淡然地接了水，踅身回到自己座位，拧着药瓶，药瓶很调皮，坚定地跟他作对，怎么不开。
余助跨过去，拧开药瓶，元染闭着眼，摸索上了余助的手，这只手温热。
生命。
元染脑子里冒出这个词。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生命。
元染愣了两秒，他忙睁眼，冲余助说了声“谢谢”，又从闭眼里面拿出几颗药丸，闭眼把药放进嘴里，闭眼喝了一口水，闭眼把药咽了下去。
余助看见元染的手在微微发颤，他仔细观察元染的脸色，元染的脸色并没好转，反倒更白了。不知道是不是药的副作用。
余助温声说：“就不能根治吗？”
“嗯？”元染迷茫地转过头来，望着余助。
余助说：“我说你这病，就不能动手术，治好吗？”虽然他深知，动手术也是下策。
元染说：“动过，没好。”
余助：“……”
元染在余助手臂上轻拍一下，他平静地说：“去睡吧。”
“你还不去。”余助却说。
“我先坐会儿。”元染无所谓地说。
余助沉重地点了点头，回到自己位置，打开手机，继续忙活小组作业。元染扫了他一眼，又合上双眼。
过了十几分钟，见元染还坐着，余助起身，凑到脑袋枕着胳膊的元染身旁，说：“还不去睡吗？”
元染缓慢地睁开了眼睛，他说：“嗯。你去吧。我再坐会儿。”
“别坐了，去床上吧。”余助却说。
元染轻声说：“没事，别管我。”
看见元染有些迷离的双眼，以及轻颤的指尖，余助明白了什么。他说：“我扶你上去。”
“不用。”元染把头别到另一边，淡漠如雪。
余助不敢惹元染，他说：“那我帮你把枕头拿下来，你休息好了就上床吧。”
“嗯。”元染的声音有些发虚。
余助忙爬上楼梯，抱走元染床上的纯白枕头，枕头还泛着香气，这气味，余助只在元染身上闻到过。余助急急地下了楼，把枕头递给元染，元染接过枕头，脑袋枕在上面，闭眼，不动了。
余助沉默地关了灯，又上了床，抱走自己床上的毯子，盖在元染身上，元染似乎毫无察觉，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很均匀。
余助稍微放下心来，爬上楼梯，爬上自己的床，盖着被子，眼睛逐渐睁不开。
睡着睡着，余助感觉自己身上逐渐沉重。他梦到自己戴上紧箍咒，被压在五指山下，四周全是石头，天空雾蒙蒙的，抬头看不见太阳，看不见月亮。
是白天，还是晚上？
余助一无所知。
他看见唐僧拨开云雾，从天而降，却没对他伸出援手，而是念起了紧箍咒。余助抱住脑袋，头痛欲裂，偏偏那块石头紧紧压着他，丝毫不给他喘息空间。余助就这么艰难地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被躁动的五指山压醒。五指山还踢了他一脚。
余助给五指山正了正，让它别动。
但手上，是一种肉感。
余助猛地睁眼，发现一个脑袋正贴在他腰上，床杆上，有一只白生生的脚。而他的手，赫然落在元染腰上。
余助的脸瞬间红了，忙把自己的咸猪手拿开。
余助动一下，立马被元染贴得更紧。元染窝在他身上，紧紧拽着他的衣角，像极了小孩跟大人第一次逛街时，不敢乱动，只能紧挨着大人走。
余助无声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没多想，也无所谓，反正他是直男，中学他也不是没跟直男朋友睡过。他不担心自己，他担心元染。不知道等会儿元染知道自己正睡他床上，跟他睡一张床，会不会难过。
余助想着想着，眼睛就逐渐合上了，他忙在大腿上掐了一把。
太困了！
得想个办法，让元染不知道这件事。于是，余助决定装睡，一直装，装到元染醒过来，下床，出寝室。
余助闭了会儿眼，又睁开，元染还一动不动。余助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元染的脸上，元染的睫毛，又长又密，他没见过比这还好看的睫毛。
趁着元染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余助一直盯着元染的睫毛看。对美好的事物，他总想追寻。
靠，好变态！
余助倏地反应过来，他匆匆别开眼。
腿发麻，余助想动一下，又担心弄醒元染，只得任其自然。
“叮叮叮！”上课铃响了。元染动了一下，余助火速闭眼，身体又僵又直，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他感受到自己的手心湿了。元染还在动，余助心想，终于醒了。
下一秒，余助心脏上多了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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