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染睁开眼，发现身旁躺着余助的时候，他蹙着眉。发现这是余助的床的时候，他的耳尖泛起微红。他打量了余助一眼，余助没醒。
元染忙轻轻爬起来，蹑手蹑脚地从余助床上下去。他昨晚头痛得糊涂了，竟上错了床。
他只能庆幸，好在余助没醒，否则就尴尬了。
元染下了床，洗漱完，快步出了寝室。他很久没体验过这种尴尬了。仿佛整个寝室长满了余助的眼睛，把他的一切尽收眼底。
元染谨慎地给余助发了个问号，余助以往都秒回他的消息，现在没秒回，他等了一分钟，一分半，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余助还没回，他松了一口气，把消息撤回了。
余助坐在床上，望着那个撤回提示，笑了笑。他默默把手机放好，又在床上坐了会儿，才慢悠悠下了床。
这一整天，除了早上和中午的课上，他都没见到元染，担心元染出事，夜幕降临，他就给元染发了消息。元染很快回了消息。余助放下心来，翻开书。
还没看完一页，他就接到他爸的电话。看见来电显示，余助愣了好几秒。他爸比以前更爱打电话给他了。
余助欣慰之余，忙接通电话。电话那头的余周敬说话有些找不着调。余助忙问：“爸，你喝酒了吗？”
“没。谁说的！”余周敬醉醺醺地说。
余助：“……”
余助又问：“爸，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不用，”电话那头传来方宁的声音，方宁声音轻柔地说，“小助，你爸没喝多少，我回家会给他煮点解酒汤，你不用担心。他今天看起来特别高兴，小助，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他平安送回家。”
“好，谢谢方阿姨。”余助悬着的心稍微找到安放之处。
“没事，”方宁无奈地说，“你爸喝醉了就乱打点话，刚才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出去了，又打到了你这里。”
余助还没安抚方宁，电话那头又变成了余周敬醉醺醺的声音，他说：“小助，好好学习，不要去做兼职，知不知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再苦再累我都不可能让你连学都上不安心。周末你就出去玩，使劲玩，去哪儿玩都行，我给你报销，不用担心钱。不许搞兼职，知不知道？你爸我还强着呢，还能为你奋斗几十年。”
余助鼻子一酸，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余周敬高声说：“小助，知不知道，要学习，要开心。”
“我知道的，爸。”余助吸了一下鼻子。
“嗯，怎么还哭了，”余周敬担心地说，“小助啊，你别哭了。”
“……”余助笑了一下，他说，“没哭。”
余周敬委屈地嘀咕道：“好了，是我不好。你别哭了。”
余助又笑了笑，他语调轻松地说：“爸，我没哭。”
“好，没哭就好！”余周敬大气地说，他说，“我要奖励你，我去给你买糖。”他拿着手机顺拐着往路边的便利店走。
余助仰了一下头，他又吹了一口气，鼻子酸酸的。他回溯起小时候，他爸也是这样，总说要奖励他，每一次都拿糖奖励。但其实，他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地方值得奖励。他也不喜欢吃糖。别人给他的糖，他从来不吃，他偷偷给其他人，让其他人偷偷吃。他爸给的糖，他吃过几次长蛀牙以后，就不再吃了。他爸还给他，他就攒起来。他的床头柜上，摆满了他爸给他的糖。
葡萄味、苹果味、橙子味……
大彩虹、小圆棒、方块饼……
那时，他觉得如果这世上有超人，非他爸莫属。
余助被自己当时的想法逗笑。
余助笑了会儿，才猛地想起自己该干嘛。电话那头已经是方宁的声音。他也不知道方宁说了多久。他听见方宁说：“小助啊，车来了，我带你爸上车，就先不和你聊了。”
“阿宁，你打车，你没打车啊。”余周敬嘀嘀咕咕着，就要去抢手机。他又嫌抢手机丢人，便把手伸到方宁面前，等方宁主动。
方宁：“……”
余助笑了笑，他说：“方阿姨，那我就先挂了。”
“好，早点休息。”方宁叮嘱道。
余助“嗯”了声。
挂了电话，余助蹲在路边，朦胧的月光透过林荫缝隙，洒在他身上，他身上破破烂烂。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听见了，听得真真切切，他爸叫方阿姨“阿宁”，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爸跟他方阿姨也快了。
余助想到方姚那张臭脸，他的笑容僵硬了，不过仅有一瞬间。他又笑了起来。
只要他爸跟他方阿姨两情相悦，能够得到幸福，无论要他放弃什么，他都愿意。哪怕他自己的幸福。
余助笑着站了起来，又沿着小道，一直慢腾腾地走。他笑着走过了还没开花的流苏树，又走到樱花树下，抬头，和樱花枝丫打了个照面，再走上木板桥，站在大红灯笼下，站了会儿。有个长发女生，头顶白色棒球帽，笑容灿烂。很有英气的女生，比很多男生都帅。
长发女生径直走到余助面前，挡住余助去路，余助往边上让了一下，女生又在他面前。女生笑着，直入主题：
“学弟，你好，我叫林霜星，霜降的霜，星星的星，我是模特社招生部的，看学弟你长得高，又亮眼，所以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社团。”
“学姐好，我是余助，乐余助人的助，”余助笑着说，“不好意思，学姐，我没兴趣。”
林霜星说：“我猜你也没兴趣，毕竟学弟你低调，不太喜欢抛头露面。”
“嗯。”余助点点头。他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想象出自己当模特的样子，怎么想怎么油腻、怎么尴尬，他觉得自己要当模特，他至少得有十天半个月不敢照镜子。
林霜星说：“不加入我们社团，也可以参加我们社团的活动。我们社团明天招新，可以麻烦你来帮忙招新吗？放心，给你加很多学分。”
“学姐，我不行，我没经验，我又社恐，”余助说，“谢谢学姐的赏识。”
林霜星的笑容更加明媚，她说：“没，也不需要你怎么开口，到时候你只要往那儿一站，就能招很多人的。表白墙都快被你刷烂了。”
“啊？表白墙？！”余助早就把这个群屏蔽了，这个群还是入校时，一个学姐让他加的，虽然他也不想加，但架不住学姐那么热情，他也不太喜欢、更不擅长拒绝别人。
林霜星说：“是啊。”
林霜星打开表白墙，上面立马弹出一条情书，情书标题：给理科学院数学系的余助。
余助岁月瞥了一下，手写的，字迹优美，没有连笔，看着这字，余助心中就出现了一个温柔优雅的女生形象。那人全方位地夸他，夸得他有些不好意思。他心想，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林霜星把帽子摘了，她双手合十，恳切地说：“学弟，拜托你了，我们社团逐渐没落，已经好几年没评上优秀社团了，新加入的社员越来越少，老社员也越来越不积极，我们几个负责人就盼着这次招新能多招点人进来，让我们社团再创辉煌。放心，一定给你加很多很多学分。”
余助犹豫了几秒，他说：“可是我真的不会招人。”
林霜星鼓励道：“学弟，你相信我，你站那里就足够吸引人了。真的，我们社团没有帅哥，导致某些对当模特感兴趣的学妹都不愿意来。”
余助乐了。
林霜星说：“学弟，拜托你了。或者你想要我们社团的什么职位，你随便挑。”
余助哭笑不得，心说，这也太草率了！
想到自己从开学到现在，确实没参加什么活动，第二课堂学分还是个大鸭蛋，余助同意了。刚同意，他就打起了退堂鼓。但现在反悔，他也做不到。
不管做不做得好，余助都保持着操守。他第二天，提前十分钟去了招新点，情况确实如林霜星预料的一样，他只是站那里，就有不少学生主动上前询问，加入社团。当然，其中大部分人都问了他微信，不仅女的问，男的也问。问的人多了，余助麻木了，心想，加吧，都加。
为了学分，他豁出去了。
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趁现在多拿点学分。
招新比余助想象中简单得多，余助本来还担心这担心那的，现在完全不担心了。太顺利了！
看着报名表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他获得感十足。
都是学分啊！
直到……
元染的出现。
事情才开始变得棘手起来。林霜星千叮咛万嘱咐，非要让余助把元染招到他们社团。余助坚定拒绝，元染有多孤僻，他可一清二楚，让元染加入社团，这不是纯给他找不痛快吗。
不行！
余助再一次说：“学姐，真不行。”
林霜星说：“善良的学弟，拜托你了。我给你介绍女朋友。你想要什么类型的，我都可以给你介绍。”
余助：“……”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说：“学姐，我不想谈恋爱。”
林霜星说：“那还有其他的，学分也好，还是别的东西，只要你需要，我都可以满足你。”
元染渐渐走远，林霜星心里一急，他对余助利诱，外加苦肉计。利诱倒是对余助没什么影响，苦肉计倒是让余助心软了。余助大步朝元染的背影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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