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余助总感觉有人在跟踪他。不知从何时起,那种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没了那种感觉,他重归自由,这种状态令他无比留恋。他问元染:“你是不是对陈子清说了什么?”
“没。”元染说。
肯定有。
余助坚信。
元染岔开话题,他问:“方姚和那男生断了?”
“嗯,”余助说,“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我调查了一段时间,还问了她班主任,她班主任说确实断了,还跟她下了保证。”
“嗯。”元染说。
余助问:“你觉得是真的吗?”
“是。”元染说。他笃定,不是,这件事还会发酵,到时候更加难以处理。就看方姚怎么选了。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了,他不想余助早早地牵扯进去,毕竟也没用。
余助笑着说:“那就好。”他的心尘埃落定。
元染说:“你好像特别容易相信我。”
“有吗?”余助愣了一下,他自问自答道,“好像确实是这样。你看着很厉害,我相信你。”
“如果我给你的建议,是错的呢?”元染问。
“这种可能性很小,几乎不可能,”余助想了想,他轻松地说,“就算错了,那就错吧。如果不错,我也不会知道什么才是对。”
元染点点头。
元染说:“顺其自然吧,并不会改变什么。”
元染虽是看着余助说的,余助却认为,比起说起他听,元染更像说给自己。
余助的手机在裤兜里震了起来。周至善打来的。他走到阳台上,关了门,周至善热情的声音立马传了过来:
“余助,我做了小蛋糕,给你带了点来。你现在在哪儿?”
余助说:“寝室,我马上下来。”
“好。”周至善说。
“嗯。”余助挂了电话。
推开阳台的门,余助走到寝室,元染在椅子上翻书,他放轻脚步,连呼吸也放得很轻,直到出了寝室,他的双脚才敢彻底落地。
余助一下楼,就看见提着一大袋小蛋糕的周至善,周至善小小的一个,近乎淹没在了人群,却竭力踮着脚,苦苦追寻。余助冲周至善笑了笑,心里还是不免感慨,真不公平啊!
看见余助,周至善眼如弯月,她把袋子打开,说:“你快尝一下。”
“好,谢谢,”余助拿了一个,吃了一口,赞不绝口道,“好吃,比学校里的好吃。你可以去开店了。”
周至善心花怒放。她说:“那如果我真的开店,你得去支持。”
“那是当然,”余助说,“我每天都去。”
“好。”周至善笑着说。
余助突然问:“你等会儿有其他安排吗?”
周至善说:“没,可能过会儿就回学校了吧。”
“去看电影吗?”余助话一说出口,就有些后悔。看电影,会不会太暧昧?他明明只想感谢周至善为她做蛋糕,还不远万里地送来。可除了看电影,他也不知道什么事情除了周至善喜欢,还能放松。
看见余助的表情,周至善很快明白什么。她说:“我现在不想看电影,你带我参观一下你们学校吧。”
“好。”余助说。一道奇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这眼神,他太熟悉了。他顺着目光看过去,对上了元染干净的脸。元染在看天空。
周至善望着那抹纯白身影,感叹道:“元仙。”
“嗯,原来你也知道他的外号,”余助说,“我们学校里的人私下都这么叫他。”
“嗯,很有名的,我们学校也几乎都知道,你们学校有个元仙,”周至善说,“我们学校还有人跑来看他,但似乎没人见到过。”那抹纯白消失了,他说:“虽然只见了几秒,但我运气也挺好的。”
余助“嗯”了声。
周至善又把目光移到余助身上,她真心实意地认为,元仙也好,还是真正的神仙,跟余助比起来,都差远了。
不,根本没得比!
周至善说:“余助,那你先把东西提回寝室吧。”
“这么多!”余助哭笑不得,“给我几个就够了。”
“不够,多吃点。”周至善说。
“好,我会多吃点的,”余助柔声说,“真不用这么多,我拿根袋子,分点出来,你等会儿带回去。你做这么多,可能自己都没吃多少。”
不是没吃多少,是根本没吃。
周至善扬眉,她说:“没,我吃了很多,都吃腻了,现在看见小蛋糕就烦。”
余助不禁笑了一下,他接过袋子,说:“好,那我们等会儿去逛的时候,我带你避开所有蛋糕店。”
“嗯。”周至善有些用力地点点头,满眼期待。
余助拎着蛋糕跑着上了楼,他推开寝室门,对上佝偻的背影,随之映入眼帘的,是泛白的骨节。他的心猛地一沉,飞也似地到身影面前,元染的左手捂着心脏,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汗珠一滴接着一滴往地上砸,噼里啪啦地响。
“元染!”余助扶住元染手臂,他赶紧拨打急救电话,手机屏幕却被按住,元染平静地说:“不用。”
这声音听起来却比平时吃力很多。
余助心一揪,他说:“别拦我,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元染说,“你给我倒杯热水。”
“好。”余助打了杯热水,元染接过水杯,水啪地砸在余助鞋上,水流进余助袜子。余助倏地惊醒,元染向来平稳的手此刻抖如筛糠。
“不好意思。”元染说。
“没事。”余助又给元染倒了杯热水,喂到元染嘴边,元染怔住,眼神迷离地盯着余助,余助说:“把水喝了。”
像在哄,又像在求。
余助压根没意识到,他的声音在抖。元染却意识到了。
元染闭着眼,无声叹了一口气,他挣扎般地把手放在余助手上,就着余助的手,把水喝了。他眼里涌起不甘。
余助想不通,为什么他眼里的不甘会远多于痛苦。余助感受到,元染的手还在收紧,他的手本就纤长,元染的也一样,绞在一起,像被上了指刑。
余助一声不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节由白变红,再变为紫,最后青了。元染闭着眼,一言不发。
余助的另一只手够到手机,元染的眼睛乍地睁开,他说:“余助,我冷。”
余助忙用手摸了摸元染的脸,没有体温。他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他说:“带你去医院。”
“别!”元染说,“别去医院。”
他的声音沦落为气音,虚虚的,余助心里一空。
余助说:“会死的。听话,去医院。”
“别!”元染仰起头,直勾勾望着余助,余助的心顿时软了。余助说:“那我带你去床上。”
“嗯。”元染艰难地点头,他的嘴唇渐渐没了红色。
余助带着元染,上了床,他给元染盖好被子,又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盖元染身上。他问元染:“还冷吗?”
元染脸色苍白,动着嘴唇,却没发出一个音节。余助说:“你等会儿,我去隔壁寝室借两床被子。”
余助背过身子就走,手腕却被冰块无力地拉住。元染的手,已经没了生命迹象。他忙转过头,元染额头上还源源不断地冒汗。元染喊:“余助。”
“嗯。”余助抽动手腕,手腕却被拽得紧紧的。
元染说:“我冷。”
“我知道。”余助趁机拨打急救电话,手机却被一只冰手打在地上,元染气虚地说,“我不要医生。”他的十几年光阴,都在和医生打交道,他累了,再也不想看医生一眼。
余助回过头,元染的脸已经毫无血色,余助的眼泪又掉了下去,他嘴唇发抖地说:“医生能救你。就这一次。”
元染咬着唇齿,摇了摇头。他说:“被子好冷。”
“被子冷吗?”余助把手伸进被窝,里面寒气逼人。他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元染自言自语地说:“冷。”
余助直直地望着元染,他说:“我们班男生你有不排斥跟他接触的吗?我去叫来,陪你睡。”
元染直勾勾盯着余助。余助指了指自己。元染点头。
余助爬上元染的床,被窝很快暖和,元染却依然感到冷,他闭着眼,很快意识混沌。他低低说了一句:“别为我哭。”说完,眼睛就完全睁不开了。
余助总觉得,他是在交代遗言。余助的眼眶又红了,他喊:“元染。”
下一秒,一双手环住余助的腰,元染整个人贴在余助身上,声音悬浮地说:“冷。”
“不冷了。”余助哄道。
“冷。”元染的声音更虚了。他翻了一下身子,整个人贴在余助上面,他感受到了温度,把余助贴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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