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染在躲他。
余助察觉到了,很明显。
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元染洁癖那么严重,那么孤高,怎么能接受自己抱着另一个人睡觉。
余助也挺尴尬的,他虽和男生睡过,但抱这么紧,还是头一遭。紧到某一瞬间,他怀疑元染不死,他也会死。
当然,这于余助而言,都不是最尴尬的,余助最尴尬的,是那天哭了很久。还被元染看见了。元染生不如死都没哭,他在那里泪流不止。
也许元染并不认为有什么,可余助始终过不去这个坎。他已经好几天没敢和元染对视了。元染叫他,他的眼睛要么落在元染鼻梁上,要么落在元染眼睛上方。
这不,元染又叫余助。余助的眼睛笔直地落在元染鼻梁上。元染的鼻梁高而挺,又白又净。元染再次说:“把钱收了。”
“不用,“余助说,“也不是你欠我的,你自己留着吧。”
元染无声叹了一口气,直视着余助的眼睛,平静地说:“收了吧,别躲着我了。”
“……”余助摸了摸鼻子。
元染说:“就当我花点钱,买走你一段记忆了。”
余助想了想,点点头。他不得已把钱收了。他很有操守,钱一收,哪怕再不情愿,也注视着元染死寂的双眼。他怔忡片刻,元染这双眼睛,不知从何时起,比跟他初见时明亮了很多。尤其是打从这次在鬼门关走一遭后,明亮多了。虽然,跟常人比起来,依旧死寂。
元染说:“还没缓过来?”
余助点头,他说:“我当时真以为,你可能会”那个字不吉利,他不愿说,毕竟他有时挺乌鸦嘴的。
余助说:“你没事就好。”
元染“嗯”了声。
余助突然想到什么,他说:“我觉得你需要安抚一下白絮。你病那天,他真的快吓死了。我看他这几天脸色也不太正常。”
元染淡然地点头。他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余助桌上的塑料袋上,袋子里装着小蛋糕,不过色泽已经没那么新鲜。这袋子他很熟悉,里面的蛋糕他也很熟悉,是他病重那天的。余助看见他的视线,对他说:
“不好意思,那个现在不能吃了。”
余助忽地想起,他居然忘了这一茬。蛋糕坏了竟也没扔,最主要的是,这几天,这蛋糕好像在他视野里消失了一样,尽管它一直在那里,从未动过半分。
元染却莫名来了一句:“她给你的。”
“嗯,”余助说,“很好吃,你想吃的话,下次至善来,我问她能不能带一点。”他思索了一下,才说:“算算日子,明天至善应该会来。”
“不用。”元染说。
“没事,我问一下,她没做就算了,做了就顺便。”余助说。
“你挺在意她的。”元染说。
他说得格外云淡风轻,好像压根不在意答案,余助却隐隐察觉到,元染有些意味深长。
余助说:“在意,哪能不在意。”
元染的目光直勾勾落在余助身上,余助感觉自己像是被审视,仿佛此刻站他面前的,不是超然物外的元染,而是他中学时代锐利如鹰的教导主任。余助暗自吸了一口长气,他故作镇定地说: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对我很好,我感激她,欣赏她,也真心把她当朋友。我不可能不在意她。”
“嗯。”元染神色淡淡。
余助说:“说起来,我那天真对不起她,害她担心了那么久。”他那天没下去,也忘了在手机上跟周至善说一声,害对方在下面站了一宿。这事儿,他也是在表白墙看见的。别人发给他的。
“没事,你不得已。”元染说。
“嗯,虽然是这样,但我确实太对不起她了,我今天得去她学校一趟,”余助下意识地问元染,“你说,我给她带什么礼物好呢?”
问完,余助的肠子就悔青了。他觉得自己真没脑子,居然能对元染问出这种问题。
元染只是神色如常地说:“投其所好。”
“嗯,”余助说,“我也这么想。”
余助极力思考,周至善会缺什么。
口红?
余助想到周至善的淡色嘴唇,导致她有时看起来很没精神。
唇膏?眉笔?
当牙膏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余助笑了一下,他认为自己真的很蠢。
余助决定,买口红。
望着椅子上静坐着的元染,余助低声问:“你要出去吗?”
元染缓缓睁开眼睛,他说:“不去。”
余助指着阳台外,天气晴朗,天空一碧如洗。他笑着邀请元染:“一起去吧。”
“不去。”元染毫不犹豫地说。
余助对元染的脾性,多少有了些了解。这人就是傲娇!讨喜的傲娇!
余助担心元染在寝室待着,病情会加重。前几天元染的“意外”,更是让他有了心理阴影。现在一秒看不见元染,他都心悸。他说:
“陪我走一下吧。我今天不喜欢孤独。”
元染说:“好。”
两人走在道路上,回头率十足。不少人拿手机拍他们,偷拍的,正大光明拍的,应有尽有。两人早已习惯,只要对方不上前打扰,他们都不阻止,权当看不见。
听见有女生喊“老公”,余助忍不住了,他轻笑两声,对元染说:“在叫你。”
元染扫了余助一眼。
余助被迫改口:“我。”
元染微不可察地扬一下眉梢。
余助说:“你比以前有气色了。”
元染说:“也许吧。”他举头望了眼天空,天空中有飞鸟掠过。
余助说:“是真的。我第一眼看见你,还挺担心的,生怕一阵风就把你吹走了。”
“这就是流鼻血的原因?”元染扯了一下嘴角,似打趣,似嘲弄。
“……”余助没心思揣摩元染的心理,他心虚地摸了一下鼻子,说,“我那几天辣椒吃多了,上火。”
“辣椒吃多了?”元染意有所指地反问。
“嗯,一定是这样。”余助硬着头皮解释。他说:“要不就是那天太阳大,我晒中暑了。”
反正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元染,毕竟他也不是颜控,再好看的人,如果没道德,他看了都嫌恶心,都会吐。他至今仍不明白那天的流鼻血是什么原因。
元染若有所思地点头。
两人走进口红店,店主是个女生,看见他俩,心里一喜,忙迎了上来。余助看见口红旁标注的色号,橘调正红、冷调正红、蓝调复古红、枫叶红、烂番茄色、冰乌龙奶茶、温柔豆沙、灰调裸粉、番茄红……
他懵在原地。
他印象中的口红,就几个色号,红色,只有正红和淡红,要不就粉红。他哪知道知道光红色就有这么多种色号,有些名字,他看了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颜色。现在他理解为什么女生挑口红需要很久了。
余助转头看元染,他问:“番茄红跟烂番茄红有什么区别?”
元染望着余助,眼中也是迷茫。余助乐了,心说,总算有元染不知道的领域了。
店主过来解释,她说:“番茄红更明亮、鲜艳。烂番茄红则表现出轻微的腐烂感。”她望着余助说:“帅哥,如果你用,我建议你买番茄红。”她又把视线钉在元染嘴唇上,说:“如果你用,我个人比较建议用烂番茄红。”
余助好奇地盯着元染的嘴唇看,他幻想出元染嘴唇涂上烂番茄红的样子,心里一沉。很美。
不过,是一种糜烂的美。
元染的视线落在余助身上,余助忙咳了两声,别开视线,对店主说:“没,不是我们用,是我一个女生朋友用。她长相偏淡系,平时的穿搭也比较朴素,你觉得她会喜欢哪种?”
店主想了想,给他推荐了一款温柔豆沙,又拿出复古蓝调。余助拿不定主意,他问元染:“选哪个?”
“不知道,我没看过你女朋友的嘴唇。”元染说。
“……”余助总感觉,自己被扎了一刀。好吧,他承认,刚才自己确实冒昧。
余助选了个复古蓝调。元染难得张嘴,问了句:“为什么选这个?”
余助想了一下,笑着说:“不知道,可能名字听起来高级吧。”
元染毫不意外。
余助接过打包的口红,店主给推销店里的活动,余助笑了笑,不敢听久,怕元染没耐心。他也不擅长拒绝别人,只能加上店主微信,说:“下次会来。”
至于有没有下次,那就不一定了。他倾向于不会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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