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弛终于冷冷地移开目光,语气中透着强烈的敌意:“莫世子住在哪里,在下根本就不在乎,在下此番过来,只是想打听我府里的一个孩子现下是否正在此处。”
“孩子?”夏乔嫣皱起眉头,心里隐隐感到些许不安,“是慕风吗?他今日并未来过这里。”
赵弛闻言,转身便走,夏乔嫣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他不是在你府里吗?我今早刚见过他……”
见对方不予理会,只是快步往外走,她急了,丢下一旁的莫南北,一路小跑着追上去拽住他宽大的衣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赵弛看向别处,眼神有些躲闪:“没有!”
“没有?”夏乔嫣哪里肯信,再次追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找到他!”
赵弛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他离开赵府了,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一并带走了……”
“离开赵府?好端端的他做什么离开赵府?”夏乔嫣满脸狐疑,“你赶他走的?”
“我没有!”赵弛看起来十分懊恼,“我不过是一时冲动凶了他两句,我哪知道他就这么不告而别……”
“罢了,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找到他,”夏乔嫣反倒冷静了下来,“正好我也闲着,我同你一起去找。”
“不必了,我已经让手底下的人出去找他了,”赵弛垂眸扫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淡淡说道,“人是我弄丢的,我无论如何也会把他毫发无伤地找回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怄气?”夏乔嫣蓦地提高了音量,“你手底下的人有我了解他吗,你们知道他平时最喜欢去哪吗?”
“嫣嫣说得没错,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莫南北走上前来,很自然地牵住少女的手,“嫣嫣,我陪你一起去!”
赵弛垂眸看向俩人再次交握的手,没再说话,一甩衣袖,迈开步子继续朝前走。
夏乔嫣与莫南北紧随其后,到了府门,赵弛上了自己的马,他们则上了稚青赶过来的马车。
几人先把莲州城所有的破庙寻了个遍,又到各个赌场转了一圈,甚至连人牙子也没放过,可忙了大半宿,依旧一无所获。
“该找的地方都找了,你说慕风这孩子能去哪儿呢?”莫南北一筹莫展。
“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有去,”夏乔嫣看向前方不远处的一家娼妓坊,淡淡道,“慕风有时候也会偷偷混进那种地方讨银子,因为里头的男人女人来钱比较容易,出手也相对大方……”
“这是最莲州最有名的一家娼妓坊,慕风或许就在里面,”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讪笑道,“我一个女子不方便,你们俩进去找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赵弛与莫南北相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毕竟,进出这种烟花柳地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当着自己心上人的面。
“你一个姑娘家在这里,万一有什么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我留在车上陪你,让赵大人自己去便成,”莫南北笑呵呵地扭头看向赵弛,“您说是吧,赵大人?”
赵弛恨恨地剜了他一眼,兀自骑着马投前走去。
见赵弛进了那扇红艳艳的朱漆大门,莫南北放下帘子,笑着打趣道:“嫣嫣你说,赵大人会不会是头一回进那种地方,我方才见他的脸都红了……”
“哼,你以为个个都跟你一样,天天泡在歌舞坊里?”夏乔嫣佯装生气,扭过头不去看他。
莫南北见状赶忙解释:“天地良心,我都是被旁人强行拉去的,我从来没碰过那些女人,真的……”
“谁知道你碰没碰,我又没看到……”夏乔嫣故意板起脸逗他。
“我真的没有,嫣嫣你要相信我,”莫南北指天指地,就差当场下跪了,“我要是说一句假话,就叫我不得好死……”
“你怎么又说这个字,”夏乔嫣忙用指腹压住他的唇,“我不是说了吗,不许你说这个字……”
“嫣嫣,谢谢你肯要我,”莫南北顺势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讨好地看向她,“我莫南北向你发誓,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碰别的女人……”
夏乔嫣刚要开口,忽听车外一阵喧哗,隐约还有各种打斗及桌椅倒的碰撞声远远传来。
见到有许多人慌里慌张地从青楼里跑出来,莫南北跳下马车随手拦下一个:“里头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心有余悸:“里头打起来了,许多身手不一般的蒙面人围着一个年轻人打,虽然那年轻人也是功夫了得,可单枪匹马的,终究是要吃大亏……”
莫南北皱起眉头,扭头看向马车,夏乔嫣亦掀着车帘朝这边看来,眼中满是担忧:“会不会是赵大人出事了?”
莫南北一咬牙:“我去看看,你呆在车里别动。”
朝前飞奔几步,又回过头来,再次朝坐在车前头的稚青嘱咐道:“你们千万别离开,我很快就回来!”
夏乔嫣虽然心里着急,但还是乖乖地呆在车里,再次掀开帘子往外看时,忽见许久未见的宋灼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自从知晓了对方对她的那份别样的心思后,夏乔嫣再无法坦然地面对这个只比她小了半个月的小表弟,她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大半夜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灼举了举拎在手里的药包,笑容淡淡:“与我睡一屋的一个同窗前半夜忽然发起了高烧,我出来帮他抓药,你呢,怎么会在这里,是遇到什么事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我,”夏乔嫣笑得很是勉强,“我能遇到什么事?你回去吧,人家还在等着你的药呢?”
“没事就好,”宋灼点了下头,又接着道,“莲州不比京城,姐姐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夜里最好还是不要出门,我方才去抓药的路上,看到几个醉汉把一个小男孩吊在树上打,听说是孩子偷了其中哪个人的银子,几个醉汉下手没轻没重,人都快叫他们给打死了……”
稍顿片刻,又叹了口气:“这世道,真是不容易,这孩子,估计也只是为了讨口饭吃而已,真是太可怜了……”
夏乔嫣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孩子多大,长什么模样?”
宋灼皱眉想了想:“大概**岁的光景,浓眉大眼,看上去怪机灵的,对了,他的眼角还有一颗不大不小的朱砂痣。”
听到“朱砂痣”这三个字,夏乔嫣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抖:“他们在那里?麻烦你快带我去看看!”
“这,”宋灼看了眼手里的药,有些为难,“我还得把这药送回栏山书院呢……”
“我让人帮你送,”说着,夏乔嫣直接抢过他手里的药包扔给稚青,急声吩咐道,“麻烦你帮忙送一下这药,还有,这马车先借我们用用……”
“不行,”与宋灼一般年纪的稚青连连摆手,嘟囔道,“少爷再三嘱咐我们不能离开,我们不如等他回来再作打算……”
“等他回来,慕风就该被人打死了!”夏乔嫣没好气地打断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见对方仍有些犹豫,夏乔嫣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唬道:“倘若慕风死了,我就再也不理你家少爷了!”
稚青知道,眼前这位夏大小姐对莫南北有多重要,他无法,只能照做。
想到栏山书院离这儿不算太远,稚青并没有先去告知莫南北,就拎着药包抄近道直接拐进一旁的小巷。
而另一边,赵弛与莫南北正与一伙蒙面高手打得热火朝天。
这伙人个个身手不凡,训练有素,很显然,他们是有备而来!
赵弛与莫南北虽然也非等闲之辈,但终究是势单力薄,很快,他们就被逼到了绝境。
面前是一群对他们虎视眈眈的蒙面人,身后,是离地面四丈来高的矮木窗。
俩人扭头朝窗外看去,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非死即残!
看来,只能拼死一搏了,俩人相视一眼,一瞬间便达成了共识,不料这时,窗台上方忽然垂下两根长至地面的粗麻绳,稚青的声音在街对面那高耸入天的揽月阁里远远传来:“少爷快顺着绳子滑下去,剩下的交给我!”
俩人没敢耽误,各自攀着绳子往地面飞快滑去,见状,其中一个蒙面人大手一挥:“快,别让他们跑了!”
谁知,几个蒙面人还未靠近那两根晃动的粗麻绳,便相继中箭,倒地而亡。
众人面面相觑,再不敢轻举妄动,而赵弛与莫南北此时早已顺着绳子脱离了险境。
见到背着弩箭的稚青,莫南北满意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夸奖道:“表现不错,回去重重有赏!”
环顾四周一番,眉头忽地皱起:“嫣嫣呢,你把她送哪里去了?”
稚青满面愁容,头都不敢抬:“少爷,稚青好像闯祸了!”
莫南北似乎觉察出了什么,太阳穴突突直跳:“我问你夏大小姐在哪里?你少跟我扯什么闯祸不闯祸!”
稚青哭丧着脸把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二人听,末了,他道:“我也是把药送到了才发现上当受骗,那看门的老头说栏山书院里根本就没有人生病,还说宋灼两天前就被山长给赶了出来,现下已经不是栏山书院的学生,谁都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许是怕莫南北着急上火,他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那宋灼是夏大小姐的亲表弟,想来应该不会害她……”
“你,”莫南北又急又气,一把揪住稚青的领口,“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稚青刚抬手往西南方向一指,一人一骑便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看着一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中的赵弛,莫南北恨恨地踢了稚青一脚:“愣着干吗,还不赶紧给我也找匹快马!”
好在昨日刚下过一场小雨,地面还有些潮湿,赵弛顺着马车的车辙一路来到了城南的谷山村。
刚到村口,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马车,然而夏乔嫣并不在车上,赵弛懊恼地放下车帘子,骑着马进了村。
因早些年闹了一场瘟疫,村民们死的死,搬的搬,偌大一个村庄,竟渐渐变成一座荒凉破败的空城。
长时间无人打理,本就狭窄的村道上长满了半人高的芒草,加上天色又黑,赵弛的马在草丛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没多远,身上便被芒草那锋利的叶子割出一道道细小的口子。
于是,无论怎么拉它,它也再不肯走了。
没办法,赵弛只能把马随意拴在一户人家的门口,继续挨家挨户地找人。
即便有长剑开路,可不一会儿,他身上裸、露在外头的皮肤也被那些芒草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划痕。
不过他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他只想快一点找到夏乔嫣,以确认她是否一切安好!
而此时的夏乔嫣正蜷缩在一张铺了旧草席的木榻上,眼神惊恐地看着宋灼手中的那碗黑乎乎的汤药。
她想开口说话,可是她的嘴巴被一条旧毛巾给堵住了,她想逃,无奈手脚都被布条牢牢捆绑,根本无法动弹。
见她拼命摇头,宋灼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不忍:“别怕,大夫说了,很快就过去了,我们以后还会有新的孩子,那才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听话,把这药喝了,一切就都好起来了,”宋灼放下药碗,轻轻将夏乔嫣扶起,扯下塞在她口中的毛巾柔风细雨地安慰道,“到时候,我们想生多少孩子就生多少孩子,我们一家人会过得特别,特别的幸福……”
“不,不要,”夏乔嫣带着哭腔哀求道,“灼,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放他一条生路,他是无辜的……”
“我放过他,那谁来放过我,”宋灼摇头苦笑,眼神无奈中带着哀求,“除了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书院也回不去了,难道连你也要抛下我吗?”
夏乔嫣仿佛抓到一线生机,忙道:“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给不了的,莫世子也能给你,灼,只要你放过我……”
“我要的只有你,你觉得莫世子会把你让给我吗?”宋灼的指腹轻抚过少女的脸颊,复又重新端起手边的汤药,送至少女唇边,语气中蓦地多了几分强硬,“喝了它!”
夏乔嫣微微侧过脸,躲开那碗汤药,耐着性子劝道:“灼,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保证,只要你迷途知返,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如若你一意孤行,别说我不会原谅你,莫世子与赵大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们?”宋灼嗤笑一声,“他们现在就如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算他们命大没有死在娼妓坊里,也绝不可能活到黎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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