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你带队立刻、马上返回13号仓库!重新过筛子!特别是发现营养品的背包区域!给我一寸一寸地筛!灰尘、脚印、擦蹭痕迹、背包本身的纤维和残留物!任何细微到忽略不计的痕迹,都可能是指向地狱的钥匙!给我找出来!”
“立刻联系法医中心老刘!最高优先级通报!重点留意全市范围内,尤其是近一周内上报的,所有非正常死亡的孕产妇尸体!尤其是死因存疑、体表有不明外伤、体内疑似藏匿异物、或者……尸体发现状态异常的!发现任何一丁点异常,不管几点,立刻、直接向我报告!”
“猴子!”他的目光转向侯宇枫,“动用所有你能想到的、合法的、灰色的渠道!联系全市所有公立、私立医院的妇产科、产科病房、产房!所有社区孕产妇保健中心!还有……”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更加森寒,“……那些藏在犄角旮旯、见不得光的地下黑诊所、接生婆!以市局名义,就说……疑似爆发某种通过母婴垂直传播的烈性传染病!需要紧急排查所有近期就诊、待产、生产的孕妇信息!特别是那些身份信息模糊不清、行踪轨迹诡异、或者……突然就人间蒸发联系不上的!动作给我快!要抢在蛇惊觉之前!但方式给我隐蔽点!打草惊蛇,我唯你是问!”
一连串冰冷、精准、如同手术刀般的指令,如同密集的冰雹狠狠砸落,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千钧之重和分秒必争的紧迫感。
孕妇运毒——这条推测一旦坐实,那就意味着一条极其隐秘、极其高效、也极其恶毒残忍的毒品运输链正在城市的阴影里无声地蠕动,每一个环节,都可能伴随着一个无辜女性绝望的泪水、一个未出世胎儿无声的哀鸣,甚至是一条条鲜活生命的悄然消逝!这是与时间赛跑,更是与死神赛跑!
“是!”众人齐声应喝,声音里没有犹豫,只有被点燃的怒火和破釜沉舟的决心。肃杀之气瞬间弥漫整个空间。
技术中队瞬间化身为一台精密而狂暴的机器,键盘的敲击声汇集成一片震耳欲聋的金属风暴,电话听筒被拿起放下,指令通过无线电波和光纤疯狂传递。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疯狂切换,数据库检索的进度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滚动。
周樾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紧闭的窗户。冰冷的、带着浓重咸腥味和潮湿雨意的夜风如同冰水,狠狠灌入,吹得他额前凌乱的碎发狂舞,也稍稍冷却了他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怒火。
他望着窗外依旧被无边黑暗和连绵雨幕笼罩的城市,远处霓虹的光晕在雨水中模糊成一片片迷离而冷漠的色块。
陈默那张桀骜不驯、此刻在他心中却写满背叛与罪恶的脸,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与他手中那个扭曲变形的金属箱、地上散落的妖异紫色晶体重叠在一起。
愤怒,如同滚烫的、粘稠的岩浆,在他坚硬的血管里奔涌咆哮。陈默!无论你在这条由孕妇血泪铺就的、通往地狱的运输链上扮演着什么角色——是冷血的参与者?是无奈的受害者?还是……某种更复杂的棋子?——你都该死!万死难辞其咎!
而那个隐藏在“慈光”那张伪善面具之后的、真正的、操纵着这一切的恶魔,周樾在心底对着这无边的黑夜起誓,无论他藏得多深,披着多少层画皮,他都要将其从地底最深处揪出来,一寸寸碾碎,挫骨扬灰!
城市的另一端,距离市局直线距离超过三十公里,早已被飞速扩张的城市版图遗忘的角落——老厂房家属区。这里的时间仿佛停滞在了二十年前。破败的筒子楼外墙爬满了枯死的藤蔓,窗户玻璃十有**碎裂,黑洞洞的窗口如同骷髅的眼窝。狭窄的巷道堆满了建筑垃圾和生活废弃物,散发着浓烈的**酸臭。唯一的光源是几盏苟延残喘、电压不稳的路灯,在风雨中忽明忽灭,投下鬼魅般摇曳的光影。
陈默像一头被无数猎犬追捕、濒临绝境的孤狼,拖着几乎散架的身躯,在迷宫般的破败巷弄里艰难穿行。
每一步踏出,左肋下方那个被子弹撕开的伤口就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伴随着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将撕裂般的剧痛泵送到全身每一个神经末梢。
冷汗早已浸透了他单薄的衣物,混合着雨水和伤口渗出的血水,冰冷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一**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眼前的景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成晃动的色块。
他只能依靠着对这片早已荒废区域的模糊记忆和野兽般的求生本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终于,一栋位于家属区最深处、几乎被坍塌的煤棚完全遮挡住的三层筒子楼出现在眼前。这是曾经的家。
他踉跄着摸到单元门洞。铁门早已锈蚀脱落,歪斜地靠在墙边。楼道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菌混合的刺鼻气味。
他扶着冰冷、布满蛛网的墙壁,一步一挪,每一步都伴随着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苦喘息,如同破旧风箱的嘶鸣。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的空楼里激起空洞的回响,格外瘆人。
三楼,最东头。门牌号早已模糊不清。他靠着门框,身体因为剧痛和脱力而微微颤抖。
没有钥匙,也不需要钥匙。他从贴身的、唯一还算干燥的内袋里,摸出一根细长的、特制的开锁钢针。手指因为寒冷和疼痛而僵硬麻木,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将钢针探入锁孔。凭借着肌肉记忆,手腕极其细微地抖动、试探。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楼道里却清晰无比。老式的弹子锁应声而开。
陈默用肩膀顶开沉重、发出刺耳“吱呀”声的木门,一股陈年积尘混合着木头腐朽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他一阵剧烈咳嗽,牵扯得伤口又是一阵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他几乎是摔进了门内,反手用尽最后力气将门带上、插上插销,身体顺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下刀片。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门缝下方透进一丝微弱、惨淡的路灯光。借着这微光,他勉强能看清屋内的轮廓:破旧掉漆的家具轮廓,蒙着厚厚的灰尘和白布,如同停尸房里的裹尸布。空气冰冷刺骨,带着长年无人居住的死寂气息。
安全了……暂时。
这个念头带来的短暂松懈,让一直被强行压制的剧痛和虚弱如同溃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瘫在冰冷的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
只有左肋下伤口持续的、尖锐的灼痛,提醒着他依然活着,也提醒着他伤情的严重。
不能停在这里。寒冷和失血会要了他的命。
他咬着牙,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挣扎着爬了起来。凭借着记忆,摸索到客厅角落一个老旧的五斗橱。拉开最底下的抽屉,里面空空如也,积满了灰尘。但他知道暗格在哪里。手指在抽屉内侧顶板摸索着,用力一按。
“咔。”
一块薄薄的木板弹开。一个隐藏的夹层露了出来。
里面东西不多,却都是能救命的关键:一个积了灰但密封完好的小型急救包,两瓶未开封的纯净水,几块压缩饼干,一小瓶伏特加,还有……半包皱巴巴的“大前门”香烟和一个廉价塑料打火机。
陈默抓起急救包和伏特加,拖着身体挪到客厅中央一块相对干净的空地,背靠着一个蒙着白布的破沙发坐下。
他撕开黏在伤口上、早已被血水浸透又半凝固的灰色连帽衫下摆和里面的T恤。冰冷的空气瞬间刺激在暴露的伤口上,带来一阵剧烈的抽搐。
伤口狰狞可怖。左肋下方,一个拇指大小的不规则创口,皮肉外翻,边缘呈现一种失血的灰白色。
创口深处一片模糊的暗红,仍在缓慢但持续地渗出暗红色的血液和少量淡黄色的组织液。每一次呼吸,都能看到创口深处肌肉组织的轻微抽动,带出细小的血沫。
子弹很可能还嵌在里面,或者击穿了某处血管或组织,造成了持续的内出血。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沿着神经末梢疯狂穿刺、搅动,啃噬着他仅存的意志力。
冷汗如同小溪,顺着他的额角、鬓角不断流淌。
他拧开伏特加的瓶盖,刺鼻浓烈的酒精味瞬间弥漫开来。没有犹豫,也没有条件做任何消毒准备。他咬住一截从破衣服上撕下的布条,用牙齿死死勒紧。然后,拿起酒瓶,将冰凉的、高度数的透明液体,直接、粗暴地倾倒在那血肉模糊的创口上!
“呃——嗬嗬——!!!”
一声压抑到极致、濒临崩溃的惨嚎从他紧咬布条的牙关中挤出,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剧烈地向上弓起,不受控制地猛烈抽搐!酒精灼烧新鲜创口的剧痛,瞬间超越了枪伤本身带来的痛楚,如同滚烫的岩浆被直接灌入了体内,疯狂灼烧着每一根神经!
眼前瞬间一片漆黑,无数金星疯狂炸裂,耳中充斥着尖锐的嗡鸣!冷汗在刹那间如同瀑布般涌出,浸透了本就湿冷的衣裤。
他死死咬住布条,牙齿因为过度用力而咯咯作响,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额头上、脖颈上青筋暴凸,如同扭曲的蚯蚓。几秒钟的酷刑,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当那足以令人昏厥的灼烧感稍稍退去,留下的是麻木的钝痛和伤口边缘皮肤被酒精刺激后诡异的灼热感时,陈默整个人已经虚脱得如同一滩烂泥,瘫在冰冷的地面上,只剩下沉重、痛苦、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他颤抖着松开几乎被咬穿的布条,口腔里满是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哆嗦着打开急救包。里面的东西很简单:止血粉、碘伏棉球、几卷无菌纱布绷带、一包缝合针线、镊子、剪刀、几片强效止痛药、还有一小管抗生素软膏。
他抓起那几片强效止痛药,看也没看,直接干咽下去两片。苦涩的药粉黏在干涩的喉咙壁上,引发一阵剧烈的干呕。他抓起一瓶纯净水,猛灌了几口,才勉强压下。
然后,他拿起止血粉,毫不犹豫地、几乎是粗暴地将大半瓶黄褐色的粉末直接倾倒进那个仍在渗血的创口!粉末接触伤口的瞬间,又是一阵钻心的刺痛,但他只是闷哼一声,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
接着,他拿起纱布卷,用尽全身力气,一圈、两圈、三圈……死死缠绕在腰腹间,勒紧!再勒紧!直到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被勒断,呼吸变得极度困难才停下。他要的是压迫止血,用物理的力量强行堵住那该死的出血点!
做完这一切,他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瘫在地上,连动一动小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极度的疲惫和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一**冲击着他脆弱的意识堤坝。他只想闭上眼睛,沉入无边的黑暗,什么都不去想。
然而,不能!
警笛的幻听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周樾那双燃烧着滔天怒火、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睛,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还有……仓库里蝎子中枪后怨毒的眼神,熊瞎子手下爆开的头颅,散落的“幻影-7”,以及那个染血的、印着“慈光”的U盘!
U盘!
陈默一个激灵,强行驱散了汹涌而来的睡意。他挣扎着抬起沉重如灌铅的手臂,艰难地摸索着贴身的口袋。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带着棱角的小物件。还在!那个染血的黑色U盘,安静地躺在他的口袋里。
他将其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外壳似乎汲取着他掌心的最后一丝温度。
这是他用命换来的东西,他不能死在这里!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求生的意志如同微弱的火苗,在濒临熄灭的灰烬中顽强地复燃。他挣扎着翻了个身,面朝着沙发。目光落在沙发扶手上,那里蒙着的白布下,似乎有一个微微凸起的轮廓。他颤抖着伸出手,掀开积满灰尘的白布。
灰尘簌簌落下。
白布下面,是一个老旧的、掉漆的木质相框。相框里,是一张微微泛黄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是几个穿着笔挺警校学员制服的年轻人,勾肩搭背,站在夏日的操场上,对着镜头笑得阳光灿烂,意气风发。
站在最中间的那个,眉宇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和一丝藏不住的桀骜,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那是陈默,成为“夜枭”之前的陈默。
而紧挨着他,搂着他肩膀的那个,面容冷峻,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嘴角也微微上扬——那是周樾。
警校。兄弟。誓言。
那些早已被刻意遗忘、深埋在层层伪装和黑暗之下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伤口剧烈的抽痛,狠狠冲击着陈默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防。
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眼神清澈的自己,此刻显得如此陌生,又如此……刺眼。
“嗬……”一声压抑的、带着无尽苦涩和自嘲的喘息,从陈默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他猛地闭上眼睛,将相框粗暴地反扣在沙发上,扬起一片灰尘。
身体的剧痛,灵魂的撕裂,如同两把钝锯,在黑暗中反复切割着他。他蜷缩在冰冷、满是灰尘的地板上,身体因为寒冷和疼痛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黑暗中,只有他沉重、痛苦、时断时续的喘息声,在这间象征着过去、此刻却如同坟墓般死寂的老屋里,孤独地回荡。
而窗外,这座庞大城市的黑夜,依然深不见底。追捕的网正在收紧,而“慈光”笼罩下的罪恶,仍在无声地流淌。
这是他选择的路,就必须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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