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弃车马登船之后,羊诚根本没有读书,他忙着晕船。
倒是羊暨来看望他时,看他带了治水之书,心中对他多了赞许几分,嘱咐阿九好好照顾羊诚。
阿九从未见羊诚这般犯病,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羊诚自己也不知道,他能晕船晕到这个程度,按说,他也不算是第一次坐船。平时坐马车也不会晕车。这晕船原本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所以,连秦大夫给他开的晕船药,他都没有带。
谁能想到,这扬子江浊浪滔天,这官船竟如一片树叶一般,出没风波里,漂浮不定。直晃得羊诚五脏六腑移了位,头晕恶心,一日吐了三回,吃什么吐什么,都赶上孕妇妊娠反应了。
羊诚面色苍白,直冒冷汗。阿九急坏了,大着胆子去跟尚书大人要求靠岸请大夫。
羊暨没有考虑就同意了,船入海之前,本就需要再储存一些水和食物。
于是,船在入海之前靠了岸,停了半日一夜,然后继续出发。
吃了药之后,羊诚一直昏睡,事先想象的什么大江入海流,完全没有看到。
半夜,羊诚觉得这船不摇了,悠然转醒,发现自己睡在吊床上,而且身边有人,正紧紧搂着自己,闻着是自己熟悉的味儿,羊诚张开的眼睛又闭上了,准备继续睡。
搂着羊诚的不是别人,正是神出鬼没的慕容轩。感觉到怀里的人醒了,便说道: “胆子太大,这回吃苦了吧?!”
对于慕容轩的出现,羊诚还是有些意外的,毕竟这是在船上,于是有些犯傻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此刻本该在太极殿喝着美酒,吃着珍馐的。”慕容轩摸了摸羊诚的额头:“可还难受?”
羊诚摇头,不知为何,在他怀中,倒是十分安稳,竟不觉得这船晃得厉害了:“你撇下庆功宴,无碍吗?”
“有碍又如何,还能有你重要?” 慕容轩被他气笑了。
羊诚听了这话,心中一暖,果然还是个不管不顾的二愣子,不过这一回,是为了他。
看羊诚心情好,慕容轩继续道:“再说,这功有什么好庆的,不过是把咬上门来的够赶了赶。北蛮子还在中原,江南又闹水灾,也就台城那帮人才有心情吃喝玩乐。”
羊诚皱眉,是啊,尽管暂时小胜,却还是不容乐观。没准北蛮子又收拾家伙砍上门来,那石部此番虽然动作不大,但不容小觑,其野心怕是不比刘部小呢。
慕容轩看他完全清醒了,才道:“你竟跟着羊暨出门!你可知这左民尚书的位置王家觊觎很久了。巴不得这次大水,羊暨能出点什么事儿。就算不出什么事儿,王家也会让他出事。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着,埋进黄土,都不知道为什么。”
本来以为,慕容轩对朝廷的事情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想到,他其实心里还是清楚的,还是上心的,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羊诚为他高兴,总算不是太笨:“所以,你就马不停蹄地赶了来?在船靠岸时上了船?羊暨可有见到你?”
“自然是要来的。我见羊暨做甚?他的死活与我何干,朝廷换不换左民尚书与我何干?” 慕容轩双手一紧。
羊诚呼吸困难,知道慕容轩在生气,羊诚只好示弱:“我喘不过气来了。”
“我给你度气!”慕容轩把嘴凑上去,羊诚推开他。
“吃了药,嘴巴里全是苦味。”
慕容轩的唇贴上他的:“说了要同甘共苦。”
羊诚被他吻得有些头晕,那恶心的感觉又上来了,推开慕容轩干呕了几下。
“哎,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慕容轩皱成一张苦瓜脸。
羊诚被他逗笑了:“你明明知道不是,晕船真的很难受。”
慕容轩这才放开他,裹了真气在手中,慢慢给他顺气,揉着他的胸、腹。
手上动作很温柔,就是面色不太好。
羊诚看着慕容轩紧绷的侧脸,想着他刚才那一句指摘的确有些道理,这样贸贸然跟着羊暨出来,的确有失考虑。虽有阎罗门传来的信息,知道羊暨此人为人中正,是个为百姓考虑的。可朝中局势,羊诚了解的的确不多:“你给我讲一讲如今朝中的局势。”
慕容轩:“都上了贼船了,现在才问,是不是有些晚了?”
“圣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不晚,不晚。”羊诚动了动,在他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准备洗耳恭听。
真是败给他了,慕容轩道:“朝中无非就是王太尉一手遮天,连大将军都不是他的对手。朝廷南迁不久,局势不稳,南士与乔迁士族之间矛盾不断。王太尉一直笼络南士,对乔迁士族的抱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有一日,这股怨气会成为大患。如今又遇大水,朝中人心惶惶。我那侄子如今就是个摆设,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干着急。听说嘴上起了泡,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干着急呢。”
“你既然都知道,为何不取而代之?”只要慕容轩想,还是可以试试力挽狂澜的,羊诚看他也不是没有抱负的人。
慕容轩笑:“他们想要的就是一个摆设,我若取而代之,不过也是一个摆设。毕竟朝廷还是需要依靠各士族的力量。”
“所以,你是知道的,知道朝中利弊。你如今抽身出来,是为了更好做事?”羊诚一直以为慕容轩是不在意朝中之事的,其实他比任何人都在意。
“要不然呢?坐在太极殿上任由他们摆布不成?可如今这样我也是被动。此次北伐,我深知无军不成。而各宿卫的战力太弱。我需练新兵,你会帮我的,可对?”
这还用得着他说嘛,不是已经在做了:“帮你可以,练兵不会!你得把谢渊给我,我看着他倒是个会练兵的,比秦超强一些。”
慕容轩赞了一句:“从商的人果然眼力好!”
“眼力好,也没看出来你藏得这么深。”原本一直以为他是个二愣子呢!不过,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存活下来吧,毕竟朝中的尔虞我诈,若他真是个二愣子,早死十回八回了,就算武艺高强又如何。
“说起来,这羊暨倒是个好的。这台城中如果还有一个人是真心为天下百姓的,那就是他了。所以,你们两人在一条船上,我就不得不来了。” 慕容轩这才解释他为什么来此。
“原来,还是怕国失栋梁,不是因为我!”羊诚佯装生气了。
“在我心里,你是栋梁中的栋梁啊!最是硬的……”慕容轩话没说完,动上手了。
“这吊床受不住吧?”羊诚担心地看着那绳索。
“这是拉纤的缆绳,几千斤都受得住,如何受不住一个你!” 慕容轩把羊诚托了起来:“其实,我是专门来治你这晕船的,阿诺,我可是最好的药。你且尝尝……”
送上门的,岂有不受之理。
此后数日,羊诚没有晕船,慕容轩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可以维持吊床的相对稳定,不管船如何颠簸,躺在他身上,就是安稳的。
不过羊诚依然体弱,整日睡觉,《治河三策》没有看,完全食言。
等船靠岸的时候,慕容轩的脸上也不太好看,不知道是因为虚耗过度呢,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他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脸,就像他来时一般,走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
羊诚一早醒来没找到人,十分恍惚。若不是阿九一早嘀咕饭送多了,羊诚定然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这神出鬼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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