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再次看向萧芜,这一回尤其明显,钟离彦无法忽视,他正觉奇怪却听见萧芜开口。
“你看我做什么?”萧芜语气森冷。
姜珩吞了吞口水,强忍住丹田处传来的炽痛,转身想要逃命,可刚迈出两步脚下便是一软,堂堂修者竟一个趔趄软倒在地上。
钟离彦正要上去查看,却感觉腰间一紧,竟是被萧芜伸手勾住腰间丝绦。
“魔修奸滑,担心使诈。别去。”
仿佛是为了否定萧芜的结论,倒地的罗刹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钟离彦见之惊讶,不解的看向萧芜:“他这是怎么了?”
之前所见萧芜剑意凛然,眼看着有取胜的希望,却被对方一掌拍的吐血,钟离彦还以为自己的判断出了差错。
可现在一看,才发现那一战的胜负实在蹊跷。
莫非那罗刹魔道实则被萧芜所伤,才扭转态度,表面退却说要放他们一马。
萧芜:“他应当是被庚金之气触动了旧伤。又或者,他是装的。”
姜珩恨到想要锤地,奈何体内的气力如同流水落筛一点不剩。自己明明已经伤重如此,对方还要诋毁自己。
可见之前说魔修奸诈不可轻信的话的确很有道理。
剑修的庚金之气最为霸道。是以修为相近的修者比斗,若是点到即止,可能擅长术法的略占上峰,但若论发狠必是剑修更盛一筹。
这个解释虽然意外,但不可否认也勉强说得过去。
钟离彦亲眼所见,萧芜虽然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剑意却锋锐无比。方才她脱力吐血,或许不是不敌受伤,而是因为体内那不得妄动真元的禁制。
“你还愣着做什么?”
钟离彦点头,从一开始便被萧芜制服的赵老六二人口中得知这洞穴深处另有一方天地,之前抓来的十来个孩子便藏在那里。幸亏他们来的及时,孩子们还未遭加害。
那些孩子各个眉心黑气萦绕,昏迷不醒,清神咒诀也无济于事。钟离彦一人不可能将这些孩子全部带走,只能回去与萧芜商议,两人先将作恶之人带回城中,再让刀途城的居民自己接回孩子。
可他一回来却发现原本躺在地上装死的姜珩不见了。
“魔修会分化遁形之术,一不留神让他逃了。”萧芜如是说道,“我就说了,他是装的。”
可他如果是装的,又何必要逃走呢。
钟离彦想不明白,又感到担忧。他害怕对方去而复返,趁两人回城的间隙将孩童掳走。
“你先回去,告诉那些孩子的父母。让他们过来将人带回去。”而他就守在这里诊视孩子们出了何种异样,同时提防着魔修去而复返。
萧芜看了眼钟离彦,看见他脸上有几道红痕,身上还有几处鞋印,不由皱眉。
钟离彦:“你不必担心,我并非不能自保,即便那人去而复返,也不会耽误你我之后的行程。”
他自幼因为体质特殊,受到妖鬼邪祟的垂涎,及至入道之前,时常梦魇缠身。
钟离彦的师叔云中子,担心年纪幼小的孩童因此偏失了心神,遂在他身上便下了一道稳固神魂的秘咒。
此咒名曰牵魂,令人神魂稳固,不受邪祟所侵。
钟离彦的神魂已经于牵魂共存近二十载,倘若强行分离此咒,即可化为千万灵丝,成为一道困咒,虽然一旦使用,牵魂就此失效,作用也是只此一回,却也足以算是一张保命的底牌。
但是此法一旦用了必然神魂受创,是以不可轻用。
若不是刚才那罗刹魔修突然态度大转,钟离彦这辈子第一次有了使用牵魂的念头。
可是萧芜分明不信他的话,不耐烦道:
“我累了走不得,你回去找人。”
一个金丹修士,只要还没趴下,就不至于走不动这几里路程。钟离彦不由怀疑对方在担心自己,怕他对付不了那个罗刹魔修。明白这一点,心中不由感动。
此时萧芜已经盘膝坐下,闭上双眼自顾自调息,脸上的血色却越来越差。
钟离彦见状,心中的愧疚越发明显,见对方神情疲惫、唇色苍白,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之前……你曾说过。”
“说过什么。”萧芜懒得睁眼,但回应了他。
“说过我能助你练功。”
萧芜睁开眼睛,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向他。
“怎么,你要帮我。”
萧芜勾唇:“你可知道怎么帮。”
修行之道无外乎行气、服饵、房中阴阳术三道。
只要得当,本质上并无正邪优劣之分。东洲玄门大多以行气修炼为主,不同宗门佐以门内秘法丹药补足,另有结道成婚者,自然会修行双修之术。
眼下既无天地灵气相借,又无灵丹妙药可服,唯于一途可以快速回复真元。
那便是双修之术。
当初在野外露宿,隔日醒来身心俱疲,萧芜却左眼恢复,还以灵石相赠。即便当时他没反应过来,日后也能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后来萧芜曾说让自己侍奉她,还要助她练功,钟离彦更加琢磨过味来。
其实双、修法门取阴阳之道,其中方法百种千样,并不一定需要男女肉身相交。
正如钟离彦在炼心宗时,姜羽织曾用入梦之法网罗幻境,诱他在梦境中与天魔舞女纠缠,以此夺他精元。
即便失败,还是能用别的方法抽出他的元气。
此法为单纯的采炼之道,但也有能顾全彼此的正道法门。
只是这种功法修练起来需要彼此灵息交融,若非相互信任,稍有不慎容易走火入魔,因而真正能修炼的大多是情比金坚的道侣。
钟离彦猜测,萧芜懂得的方法应当是从炼心宗偷师而来,既然是采补之法,那么便无需心意相通。
虽然这样会消耗自己,但此情此时,若是能够助力萧芜,既能还她人情,也能避开前路艰险。自己堂堂男子,吃点亏不算什么。
“我知道你懂得炼心宗的秘术,之前有过一次,你已经……”虽不记得梦中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俊脸一红,“我答应过助你恢复功力,自当不会食言。”
萧芜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她停顿了片刻,似乎也在犹豫,而后朝钟离彦招了招手。
“你过来。”
钟离彦目光闪烁,依言靠近。
他感觉对方拉起了自己的手,轻轻向下一带。
“在我对面坐下。”
钟离彦坐下,听话的样子显得极为温顺。他心中有些紧张,不知接下来是否该想法子入梦。只盼自己醒来,什么都不要记得才好。
萧芜看着他,忽然微微一笑。
“你不要胡思乱想,且依我所言便是。”
两人相对盘坐,四掌相对,意气相合。
与对方掌心相贴、十指相抵,钟离彦初时还有些紧张,可萧芜的眼神波澜不惊,如水般的眼神注视着他,竟将他心中的忐忑一点点摒除化尽。
萧芜明明没有开口,钟离彦却能听见她所说的口诀。
“息交之法出彼入我,出我入彼,如环无端。”
钟离彦神思清明,再没有半分杂念,听她所言更有感悟,静听默念竟能感觉其中奥义无穷。
“神交之法意念交融,彼我合一。”
他感觉到两人的经脉共成一大周天,自己的真元在其中运转,不弱反强,竟有澎湃之势。
钟离彦不曾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精通此道,所知法门也远非他想象中的那一种。
此时明明知道两人在练什么功法,却偏偏生不出一丝淫.心邪念,仿佛这是什么再正经不过的内修法门。
而且这功法的玄妙远超钟离彦所想,其中的厉害之处令人震惊,险些令他道心动摇。
这种方法简直堪称捷径!
也正是这刹那晃神让萧芜推开了钟离彦的手掌。
“够了,今日暂且如此吧。”
钟离彦仍回不过神来,口中喃喃道:“为何我真元进入你的体内会如此壮大?”
萧芜:“自然是因为我比你厉害的多。”
钟离彦感觉不解:“这又是为何?难不成这世上还有无中生有的功法?”
萧芜一脸平静的看着他,问道:“你当世间修者的力量所来为何?”
钟离彦:“自是天地灵蕴。”
萧芜:“那你觉得强与弱有何区别。”
钟离彦:“自是强者体内能纳入更多的灵气。”
在他看来,正是因为东洲的灵气较之上古稀薄,才令玄门百道式微,后继者难以出众。
若不是二十多年前灵气稍有复苏,玄门也不可能有力量集结,共举讨伐淅川魔道。
萧芜冷冷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照你这么说,上古诸多大能,较之今日修者犹如云泥之差,他们一人便需鲸吞千万,岂不是早将天地吸干了。”
“那是因为上古灵气丰沛,而今却……”
不等他说完便被萧芜打断。
只听她悠悠道来:“世间山川依旧,日月长悬,天灵地蕴万古不变,你觉得真是这天地的问题么。”
钟离彦闻言茫然。
“修者强弱并不在于能吸纳多少灵蕴,而在于发挥多少。这世间百道修行,力量根源无外乎上古的清浊二气。可有人取其百而释其一,也有人取其十而用其九。孰强孰弱,高下自分。”
钟离彦想到自己的真元在对方体内暴增数倍,仿佛正是应了这番说法。并非是化作真元的灵蕴变多,而是同样的力量在萧芜手中变得更为强悍。
这番理论他从未听闻,忽然知晓也只是似懂非懂。可脑海冥冥之中却仿佛被打开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口子。
萧芜见钟离彦若有所思,也不再多说。今日不过是在他体内种下引子,来日他便能知晓其中厉害。
钟离彦思索片刻,真诚感谢道:“多谢指点。”
萧芜愣了一下,眼神偏向一旁。
“既知我在指点你,你便要虚心受教。只要你肯听我的,保你不出三月结成金丹。”
闻言,钟离彦不由感觉好笑,倒不是因为对方说要保证自己修为更近一层,而是灵窍圆满与金丹结成看似只差一线,实则有天渊之别,其中所隔是千万修者终其一生都无法逾越的沟壑。
没想到在萧芜口中却如同信手拈来,这轻而易举的口吻,令人不敢相信,反倒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了。
“我并非萧姑娘这般天才,怕是要让人失望了。”
萧芜双眼一眯:“你不信我?”
本以为是开玩笑,这才跟着她打趣,没想到对方竟认真了。
不想惹对方生气,钟离彦连忙解释:“并非不信你,只是我……”
萧芜冷着脸,斩钉截铁道:“你若结不成丹,就一辈子待在这吧。”
见萧芜一脸严肃的样子,钟离彦竟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的师叔,幼时偷懒犯错,云中子也是这般严厉的训斥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一刹那,他分明觉得对方所说竟是真的。
金丹吗……钟离彦自然是渴求的。
结丹却需要天时地利,最起码需要找一出灵气丰沛的地方,引天地灵气灌顶淬体化丹。可淅川的灵气近乎于无,萧芜却说不结丹不许自己离开,那怎么可能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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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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