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听所见的话音与光影都是虚幻的。它们只是记忆的墙,想象的星火不停地扑灭在墙上。
——麦克劳德《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
他又一次看到了她那种沉默又悲伤的眼神,仿佛透过他在看什么,路晟的手指在她腰间微微收紧。
有一种怪异感。
“怎么了?”他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发顶,闻到茉莉花香的洗发水味道。她最近睡不好,路晟托人找了这款洗发水,说是能帮助睡眠。
“有点累了,”纪静的声音闷在他肩窝里,睫毛扫过他锁骨时带着细微的颤动。
路晟单手抱起她,牛仔布料摩擦过她丝质裙摆发出沙沙声响。身侧舞蹈的人群起哄,有个戴渔夫帽的男孩吹了声口哨,红酒在玻璃杯里摇晃。
纪静害羞埋头在他的肩颈,发丝间露出的一小片耳廓红得像圣十字教堂外墙的陶土瓦。她今天穿了珍珠白的吊带裙,此刻后背蝴蝶骨凸起的形状清晰可辨,像两片即将破茧的翅膀。
他们在米开朗基罗广场的台阶上坐下,石阶还残留着白天的余温。大胡子的意大利人给他们送来调酒,杯沿盐粒沾着迷迭香碎片。纪静小口啜饮时,喉间那颗小痣随着吞咽上下滑动。
伴着蓝调时刻的微醺,整个佛罗伦萨正在褪去金色外衣。阿诺河把两岸灯火揉碎成流动的金箔,远处乔托钟楼传来七声钟响,惊起一群停在乌菲兹檐角的鸽子。
广场前方,一对男女正在求婚,男生单膝跪地时碰倒了竖着的吉他,弦音震颤着没入人群的欢呼声。女生穿着白色的修身绸缎长裙,裙摆铺开像倒扣的百合花,左手紧紧攥住胸前的鸢尾花吊坠。
“yes,I do.”
带着哭腔的尾音刚落下,天际的烟花就绽放在蓝调的天空,炸开时成了纪静眼底摇曳的紫。
聚集的人群跟着街边弹唱起舞,乐手的手风琴漏了几个音,反而更显生动。穿红裙的老太太独自旋转,裙摆盛开时露出小腿上墨绿色的船锚纹身。
纪静看得入迷,明明在佛罗伦萨生活了那么多年,她还是会被这些热闹吸引。
“喜欢吗?”路晟手指绕着她一缕头发,发尾分叉的地方有些毛躁。昨晚她揪着说要剪掉这十厘米,到底是没舍得。
“喜欢。”她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路晟嘴角带着笑意,故意逗弄她:“是喜欢氛围还是喜欢烟花?”
“都喜欢。”
他从口袋里掏出戒指盒,天鹅绒表面已经被体温焐热,里面装着一枚金色的雕刻着鸢尾花图案的戒指,花瓣边缘镶嵌着七颗红宝石。
纪静很惊讶,下唇微微发抖像被风吹皱的鸢尾花瓣。伸手接过时,小指指甲在戒托上刮出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来佛罗伦萨之前。”
那个雨夜,他驱车回家,拉开门玄关的灯光静静地照亮摆好在门侧的拖鞋。她躺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酣眠,黄色的落地灯光洒在她恬静的睡颜和旁边散落的鸢尾花瓣上。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下定了买这枚戒指的决心。
路晟取出戒指,戴在纪静的无名指上。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她突然发问。
“会的。”
他回答得太快,没看见她眼底闪过的忧虑。远处高塔的建筑映在她瞳孔里,将虹膜分割成不规则的色块。
第二天纪静一直窝在公寓阳台的吊椅写写画画,亚麻窗帘被晨风吹起,时不时拂过她光裸的小腿。歌词本边缘露出半行花体英文,墨水还没完全干透。
路晟去楼下花店买了一束紫色的鸢尾花,包装纸窸窣作响的声音惊醒了在收银台上打盹的虎斑猫。
他伸出手去摸了两把,小猫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推开房门,桌上摆钟的秒针转动,回响起微弱的“滴答”声。
路晟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那束沾着水珠的鸢尾花。
他看见纪静弓起的背影,脊椎骨节在薄薄的布料下若隐若现,像一串被风吹乱的珍珠,她愈发消瘦了。头发随意地挽起,露出后颈处那一小块白皙的皮肤。
“纪静。”
吊椅还在摇摇晃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某种温柔的叹息,但是她没有回头。
兴许是作词太投入了。
路晟想着,缓步走近,路过餐桌时,他顺手帮纪静端了一杯水,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闷热的午后格外醒耳。
阳光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却显得她的身影更加单薄,仿佛随时融化在这炽热的空气里。
他忽然感觉天旋地转,视线边缘泛起黑色的涟漪,耳畔传来血液奔涌的轰鸣,像是远方的潮水突然漫到了耳边。
盛满水的玻璃杯从指间滑落,在地板上碎成一片闪烁的银河,水迹迅速漫过那束紫色的鸢尾花,花瓣上的水珠与洒落的水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倒下去的瞬间他望着阳台,她的背影依然恬静,白色睡裙被穿堂风轻轻掀起一角,像一只即将飞走的蝴蝶。
路晟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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