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娜抱着玩具小熊，被卫兵领入一间审讯室。房间四面雪白，天花板、墙壁，甚至地板都没有一丝杂色。
正中央放着一张玄黑色的金属躺椅，连接着一些庞大而陌生的电子设备，还有一个操控台。
实验员正站在台前等她。
“躺上去。”卫兵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罗莎娜望着那张冰冷的躺椅，不安地抱紧怀中的小熊，小声问：“我妈妈呢？”
实验员笑着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只要你乖乖听话，按照阿姨说的做，就能很快见到妈妈。”
她的笑容温和如春日阳光，但罗莎娜的本能仍在发出警讯。可想到妈妈就在前方，她还是咬了咬唇，躺了上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又是何时醒来的。
只记得一睁眼，便身处一条四面镜墙的通道中。她眨了眨眼，镜中稚嫩的身影也同步眨眼、动作同步，毫无延迟。
她的举动，无所遁形。
天花板上悬浮着无数银白光球，其下投影着“行为评估程序”几个冰冷字样。年幼的她看不懂，只觉得那些光球像是在“看穿她”。
“往前走，去尽头。”实验员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罗莎娜感觉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步伐自动向前，无法抗拒。
走廊尽头，是一间半球形的透明房间。光洁的玻璃墙体上，无数代码在流动，像永不停歇的时光长河。
——凯伦。
不，准确地说，是由漂浮代码拼合而成的凯伦剪影，悬在屋子中央。
罗莎娜一步步走过去，看着那似是而非的母亲轮廓，迟疑开口：“妈妈？”
剪影像是被触动了一般，轻盈地靠近，伸手欲抚摸她的脸——却穿体而过，未曾触及分毫。
“罗莎娜，问她钥匙在哪。”实验员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压迫如深渊。
剪影似乎意识到了女儿正被操控，声音低柔而沉：“我把它藏在‘那个地方’——你知道的。”
她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记住你的名字，罗莎娜。永远，永远不要忘记——”
忽然，罗莎娜脚下的数据水池开始碎裂，镜面一块块崩塌，她惊呼一声，失重般跌入下方的黑暗隧道。
转瞬，她仿佛变成了少年时的自己，飞扑向一个瘦弱的身影。
“妈妈！”
她抱住那人——骨瘦如柴，双目涣散。那正是凯伦。但她的目光空洞，越过罗莎娜的肩膀，没有一丝情感。
“妈妈！”她哭着呼喊，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那是一种她再熟悉不过的疼痛，一种伴随她成长、无法抹除的旧伤。
突兀地，原本安静的凯伦猛地掐住她的双臂，面孔因惊恐与崩溃而扭曲。
“你是谁！！！”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你是谁！！从我脑子里滚出去——滚出去！！！”
——
罗莎娜猛地从床上惊醒，浑身冷汗。她下意识地抹了把脸，触到冰凉的泪水。
帐帘被轻轻掀起，雪崖端着一盏灯走了进来。
“母亲？”她小声问，“你做噩梦了吗？”
罗莎娜快速拭去泪痕，摇头：“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雪崖坐到床边，下意识地摩挲着指尖：“我睡不着，听见你的喊声，想来看看。”
她顿了顿，语气迟疑：“母亲，关于今天……”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罗莎娜冷冷打断，呼吸略显急促，眼神里藏着某种深不可测的恐惧，“这件事不必再提。”
“为什么！”雪崖脱口而出，不复平日冷静，“您不能一直这样逃避！我们总得——”
“我说了！”罗莎娜厉声打断，“以后不许再提‘意识空间’四个字！”
雪崖怔住了。她望着母亲，脸色愈发惨白。
罗莎娜毫不退让，迎上她的目光。
半晌，雪崖败下阵来，猛地掀开帷帐，狼狈离去。
帷帐落下，房间重归寂静，只剩罗莎娜的喘息，在黑暗中来回回荡。
曜川一向眠浅。母女之间刚一争执，他便醒了。他撩开帷帐，正好看到雪崖从罗莎娜的营房里奔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随即缓步跟上。
雪崖一路跑到黑岩高地，攀上那块熟悉的平顶巨石，仿佛只有站在这里，才能压下心中的翻涌情绪。她望向远方，沉默不语。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曜川的声音低低传来。
雪崖闭了闭眼：“我想找人试一试，证明给她看。”
“……让我猜猜。”曜川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点调侃，“那人不会刚好是我吧？”
雪崖被他逗笑，没回答，却也没否认。
曜川目光微敛，随即开口：“我有一个要求。”
“说。”
“我要反制措施。”他语气郑重，“确保我的意识数据在安全可控范围内。”
“没问题。”雪崖点头，“我会给你设定只读权限，并安装一键断连机制。一旦你觉得不适，可以随时中止。”
曜川沉吟了一瞬，权衡良久，最终露出一个带点玩味的笑容。
“行，那就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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