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暮色四合,卫暄才迷迷糊糊地醒来。他揉了揉眼睛,发现窗外已是华灯初上,房间里飘来阵阵饭菜香气。苏以凡的鬼影正飘在床边,见他醒了,眼睛一亮:"道爷,你醒啦!"
卫暄撑着身子坐起来,道袍睡得皱巴巴的,头顶还翘起一撮呆毛。他睡眼惺忪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吃晚饭了。"苏以凡递过一杯温水,"秦伯伯找来的厨子已经做好饭了,就等......"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其他人惊慌的喊声:"卫哥!不好了!秦沐含不见了!"
卫暄瞬间清醒,一个翻身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冲下楼去。苏以凡的鬼影紧随其后。
楼下餐厅里,一桌饭菜还冒着热气,却没人动筷。几个来帮忙的人脸上上全是汗,之前在□□有过一面之交的那个地质专家手里攥着一张纸条:"秦沐含下午说去买菜,到现在都没回来。刚才门口发现了这个......"
卫暄一把抓过纸条,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个地址。
苏以凡突然飘到窗前:"道爷!有动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院墙外飘来一盏幽幽的青色灯笼,卫暄眼神一凛,手指快速掐诀,一道金光闪过,那盏青色灯笼"啪"地炸成碎片。他转身就往楼上冲,三步并作两步,道袍下摆翻飞如鹤翼。
"小苏,准备点东西!"他声音低沉急促,一边说一边扯开睡皱的道袍。苏以凡的鬼影"嗖"地穿过墙壁,眨眼间就飘回楼上卧室。
楼下众人只听见楼上传来"砰砰"的翻箱声。不到三分钟,卫暄已经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藏青色道袍下来,腰间挂着桃木剑和八卦镜,手腕上缠着几道朱砂符。他头发随意扎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更添几分凌厉。
苏以凡飘在他身后,还是穿着那身白色卫衣,那根红绳在两人手腕间若隐若现,泛着淡淡的金光。
"留下一个看家。"卫暄一把抓起桌上的纸条,眼神锐利如刀,"其他人跟我走。老李,你熟悉这一带地形,带路。"
地质专家老李连忙点头,从背包里掏出地图:"这个地址在城郊废弃工厂区,离这里有二十里路。"
卫暄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几张神行符:"二十里算什么。"他指尖燃起一簇蓝色火焰,符纸瞬间化作灰烬,在场众人顿时觉得脚下生风。
"走!"
一行人冲出大门,夜色中只见几道身影如鬼魅般掠过街道。卫暄跑在最前,道袍猎猎作响,苏以凡的鬼影如影随形。老李气喘吁吁地跟着,手里攥着个古怪的罗盘,指针疯狂转动。
"卫道长,前面拐弯!"老李突然喊道,"那地方阴气太重,我的地质探测仪都要爆表了!"
卫暄猛地刹住脚步,抬手示意众人停下。前方百米处,一座废弃工厂隐在夜色中,围墙倒塌了大半,几盏残破的路灯闪着诡异的光。
"苏以凡,探路。"卫暄低声道。
鬼影"咻"地飘向前方,片刻后返回:"道爷,东南角有埋伏,正门有结界,但西北角围墙有个缺口,阴气最重。"
卫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喜欢走阴气重的地方。"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随手一抛,"叮叮当当"落在地上排成北斗状。
"老李你们在这等着,半小时后我们没出来,就按这个方位布阵。"说完,他纵身一跃,如鹞子般翻过围墙,苏以凡的鬼影紧随其后。
两人落地无声,眼前是杂草丛生的厂区。卫暄指尖燃起一簇幽蓝火焰,照亮了前方斑驳的墙壁。
墙上用血画着诡异的符咒。
"东瀛邪术。"卫暄眯起眼睛,"看来护国寺的秃驴果然和岛国妖僧勾结了。"
苏以凡的鬼影突然剧烈闪烁:"道爷!我感应到秦沐含了!在那边!"他指向远处一栋低矮的建筑,"但......没有别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埋伏!"
卫暄已经拔出了桃木剑,剑身泛起淡淡金光。众人快步冲向那栋低矮建筑。
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卫暄掐诀点燃掌心焰,照亮了室内恐怖的景象——
秦沐含被铁链吊在半空,四肢已经被齐根斩断,伤口处缠着浸透鲜血的绷带。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却诡异地保持着清醒,一双眼睛瞪得极大,瞳孔中倒映着诡异的符文。
"沐含!"卫暄一个箭步冲上前,桃木剑一挥斩断铁链。苏以凡立即飘上前,用鬼气托住秦沐含下坠的身体。
"卫......哥......"秦沐含的嘴唇蠕动着,声音细若蚊蝇,"你们终于来了......"
秦沐含的脸在幽蓝火焰的映照下惨白如纸,额头上密布着细密的冷汗。她的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干裂的唇瓣上还残留着咬破的血痕。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眼窝深陷,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随着苏以凡的鬼气缓缓将她放下,她残缺的身体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原本修长的四肢处只剩下四个缠着血布的断口,绷带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浸透,还在不断往外渗着暗红的液体。她的上衣下摆空荡荡的,随着移动微微晃动,露出下面同样被截断的双腿根部。
最令人心惊的是,她的伤口处竟然隐约可见蠕动的黑色咒文,像活物般在血肉中游走。每当咒文蠕动时,秦沐含就会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别...别看......"她试图扭动残缺的身体躲避众人的视线,却因为失去四肢而无法移动,只能像个人彘一样无力地躺在苏以凡的鬼气中。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单薄的衣衫下能清晰看到肋骨的轮廓。
卫暄的手在微微发抖,他脱下外袍轻轻盖在秦沐含残缺的身体上。当衣料碰到伤口时,秦沐含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啊——!"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秦沐含送往最近的医院。一路上,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鲜血不断从伤口渗出,浸透了担架。卫暄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断往她体内输送真气,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急诊室的灯亮起又熄灭。医生走出来时,白大褂上沾满了血迹,他摘下口罩,疲惫地摇了摇头:"伤口上的毒素已经侵入心脏......我们尽力了......"
病房里,秦沐含静静地躺在雪白的床单上,残缺的身体被整理得尽量体面。她的表情异常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卫暄站在床边,看着这个曾经活泼灵动的姑娘,如今只剩下一具残缺的躯壳。
苏以凡的鬼影在病房角落里剧烈波动,白色卫衣被染成了暗红色。他死死盯着秦沐含毫无生气的脸庞,鬼气不受控制地外泄,病房里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道爷......"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要他们血债血偿......"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秦沐含时,她扎着高高的马尾,手里拿着罗盘,神气活现地指挥着高速公路施工队工作。阳光照在她脸上,那双杏眼里盛满了朝气。
想起每次自己恶作剧吓唬人时,秦沐含总会叉着腰骂他:"死鬼!再捣乱我就让卫道长收了你!"可转身又会偷偷给他带最新口味的香烛。
卫暄没有回答。他轻轻抚过秦沐含冰凉的脸颊,然后缓缓拉起床单,盖住了她那张苍白的脸。当他转过身时,眼中的杀意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秦伯伯跌跌撞撞地冲进病房时,老迈的身躯仿佛一下子佝偻了十岁。他颤抖的手抓住床单边缘,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掀开。
"沐含啊......"老人沙哑的呼唤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凄凉。他终于掀开床单一角,在看到女儿残缺面容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住了。
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抚过秦沐含苍白的脸颊,却在触碰到断肢处的绷带时猛地缩回。秦伯伯踉跄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我的孩子啊......"老人终于崩溃,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他捶打着胸口,发出野兽般的哀嚎,"是爸爸没保护好你......是爸爸的错啊......"
卫暄沉默地跪在老人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角磕破渗出的血丝顺着脸颊滑落,和泪水混在一起。
苏以凡的鬼影飘到病床前,半透明的指尖轻轻拂过秦沐含的眉心。白色卫衣的袖口突然燃起幽蓝的鬼火,她应该已经去酆都报道了。
病房外,老李和其他人自发排成一列。有人点燃了三炷香,青烟袅袅升起,在走廊上形成一道淡淡的烟痕。所有人都低着头,只有压抑的抽泣声偶尔打破沉默。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雨滴轻轻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哀叹。一阵风吹来,掀起了盖在秦沐含身上的白布一角,露出她安详的睡颜——仿佛只是暂时睡着了,随时会睁开眼笑着骂他们大惊小怪。
秦伯伯突然挣扎着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枚古朴的铜钱,颤抖着塞进女儿残缺的手中。"囡囡......"他哽咽着说,"路上......给孟婆的买路钱......别......别省着......"
这句话终于击溃了所有人最后的防线。卫暄捂着脸蹲在地上,肩膀剧烈抖动。老李别过头去,拳头攥得发白,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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