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生日，喻辛眠收到了来自归枕的一整套化妆品作为礼物。
高三学生的学期延长，寒假缩短，原本应该在寒假的他们却仍在上课。所以，喻辛眠的生日当天，不如前几年的闲暇，而是在学校度过的。
这一个晚上，喻辛眠允许归枕和她骑车到了小区。
归枕手中的礼物袋交到她手心，他们分别之后，喻辛眠将自行车停到小院就急急地上了楼来。
妈妈在二楼沙发处坐着，她和妈妈打过招呼，推开房门，看见妈妈放在床头柜的礼物。
于是，她把门拉开条缝，头探出去对妈妈说谢谢。
辛夷在书本后看着她笑，穿着牛仔裤的双腿盘着：“快去拆朋友给的礼物吧，看眠眠你急的。”
果真是母女连心，喻辛眠有什么小心思都被辛夷看出来了。
喻辛眠莞尔一笑，歪着脑袋，嘴巴甜甜地加一句：“谢谢妈妈。”
坐在梳妆镜前，喻辛眠把每一样封好的礼物小心拆开，包装纸被折叠在一侧压好，待会要夹进专门收纳的卡册里。
隔离、粉底、遮瑕、腮红……喻辛眠一样一样看过，在手背上试色和推开晕染，再试着上脸，都是极好的质地，粉底跟她的皮肤也格外服帖。
除了大全套的化妆品外，归枕连卸妆油和卸妆巾都考虑到了。甚至将卸妆油分了全脸的和眼唇彩妆的。
几管口红躺在手心，喻辛眠眸子里碎光闪烁，惊讶于两年前还对着散粉问出“面粉”问题的男孩居然能把色号、材质划分得这么清楚了。
除此外，还有一封手写信。
男孩的用心程度足以见得。
阿眠：【我很喜欢。】
男孩还在路上，信息是几分钟之后才回过来的：【太好了！】
【高一的五四晚会，阿姨跟我说了说这些粉底和散粉的用处，我回家上网查了查，周日的时候让妹妹陪我一起去挑的。】
【阿眠，应该不会卡粉吧？】
居然是从高一就蓄谋到高三的一份礼物。
喻辛眠的指尖停顿，缓缓才打出：【不会，很合适。】
阿枕：【那就好。】
【阿眠，生日快乐。】
归枕的脑海里忍不住去想喻辛眠上了妆和他一起出门的样子。
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就笑了起来。
房门被扣了几下，归婉进门来邀功：“哥，辛眠姐姐喜欢不喜欢？”
归婉还没有和喻辛眠正式见过面，却已经在哥哥的手机里和嘴巴里见过和听到过无数次了。
归枕对她晃一晃手机，眼尾上翘：“她说很喜欢，而且很合适。”
“那可不嘛，这可是我牺牲了一整条手臂换来的。哥，说好报答我的，快把奖励抬上来。”归婉勾一勾手指。
去买化妆品那天，归枕的确把妹妹的手臂涂成了乱七八糟的一条，以此来试颜色和质地。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盒，放到归婉手中。
小女孩查看之后惊呼着跳起：“我没有买到的联名周边！哥，我爱你！”
她在原地打转，虎扑过去给了归枕一个拥抱，却被归枕提着衣领从他身上拿了下去。
以往这个时候，他们都要斗嘴几句“你是不是嫌弃我”，这会儿的归婉陷在自己爱的角色里，无暇顾及其他。
小女孩摇头晃脑就要回到自己房间，肩膀却被哥哥按住。
她回头，见哥哥的眼睛里闪着异常喜悦的光。
“怎么了？”
归枕的手在头发间抓了几下，表情忽然腼腆起来：“阿眠她……她亲我了！”
往外走的双脚转一个弯，归婉拉了椅子来，眨着眼睛要她哥快把详情说来。
不久前的时间里，归枕和喻辛眠单脚撑住自行车，停在了喻辛眠家小区门口。
归枕从书包里取出礼物袋，伴着“生日快乐”放到了喻辛眠手里。
阿眠对他浅浅弯了下嘴角，说了“谢谢”就要走。
“阿眠，你今天成年了。”归枕莫名来了一句。
喻辛眠听在耳朵里，咽了口唾沫，捏着单车把手的手收紧。
她在看他，等着他的下一句。
男孩却摸了几下脑袋，语气惋惜：“我还有几个月才成年。”
喻辛眠的眼底悄悄滑过一丝失落。
夜里的冷风穿透过他们两个的身体，抓起他们的头发在空中乱舞。
喻辛眠的脸颊被吹得发红，下意识把下巴更加埋进领子里。
归枕离开了自行车，到喻辛眠身前站定，替她拢了拢最外层的冲锋衣校服。
即使在路上被寒风吹了一路，他的双手还是暖乎乎的。
他捧着喻辛眠的脸蛋，拇指搓了几下，再去暖了暖她的耳朵。
长的眼睫毛微垂，看着她的黑眼睛里含着笑意：“阿眠快回家吧，天太冷了。”
喻辛眠抬脸对上他的眼睛，任由他揉一揉她的头顶之后就把手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没听归枕的话踩动踏板，而是同样下到地面，和他面对面站着。
“怎么了？”见她不走，归枕又包住了她的手给她传着温度。
喻辛眠将手抽回，接着两只手分别按上他的两侧肩膀，让他略微侧身往她这边来。
他们的身高相差并没有很大，所以喻辛眠只需要稍微踮一下脚，就能吻上他的脸。
喻辛眠闭着眼睛，几秒的停留之后又把眼睛躲闪到男孩的鞋尖。
她没有看见眼前这一双黑色眸子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一片片碧波上跳跃着夕阳光下的碎钻。
“回去了。”
逃跑一样轻飘飘丢下这句话，喻辛眠跨上自行车就往小区里踩。
“阿眠！”
喻辛眠猛一刹住车，回眸看仍然站在原地的男孩。
“明天见！”
男孩站在黑夜里唯一有亮光的路灯下，伸手对她用力挥着。
喻辛眠点一下头，眸子里承载着暖黄的灯光和让她无限柔情的身影。
等到归枕成年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
高三进入了下学期，在紧锣密鼓的备战高考氛围中，常花市又到了夏天。
归枕早已收到了国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将要到拥有超长海岸线的美国加州去。
把这个消息带给喻辛眠的时候，归枕眸子里情绪复杂，明暗交织。
喻辛眠安静了几秒，眉眼突然来了很淡的笑意：“以后可以拍海滩给我看。”
“我还没有去过海边。”
常花市没有海，喻仕民限制她和妈妈的自由，连最近的海滨城市都不让她们去。
纵观喻辛眠好几次的模考成绩，是肯定能上国内最好的政法大学的。所以她将来要去的大学所在的城市亦是在内陆，和海岸线相隔了好几个城市。
她的话并不是虚假的安慰。
她的话说完，归枕的眉宇舒展开来。
“那考完试我们一起去海边玩？”
“我没有身份证。”喻辛眠如是说，眼里的遗憾被她藏了起来。
“让我妈载我们去。”觉晓蹦了出来，加入话题。
几年前给闻国强报了失踪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调查的进展。
闻国强的那辆车就留给了季春花，她用了三四个月的时间考来了驾照，现在早过了实习期可以上高速了。
“加上阿姨，再问问其她朋友的家里人，肯定很有意思的！”闻觉晓和归枕的眼睛都在放光。
“春花阿姨不忙吗？”喻辛眠在逃避。
“那个谁不在了，我妈不用额外拿钱给他赌牌，我们母女两个靠超市的工资也过得很好。我妈还没出去旅游过呢，我想让她出去走走。”
归枕已经听过了闻觉晓的家庭情况，现下觉晓就没有避讳地说了。
低落的情绪到底是被外显在了喻辛眠的眸子里，她略微垂下头：“喻仕民不会同意我们两个出去。”
此话一出，仿佛整个教室都安静下去了。
上课铃打响，喻辛眠安慰性地弯一下嘴角，让朋友们回座位去：“毕业之后再说。”
黑板旁边的高考倒计时像秋天落叶纷飞的速度一样飞快地变，起初是三位数，在不为人知的时候过了“99”，接着就悄悄溜到了个位数。
高考碰上端午节，家委会给物理a班准备了粽子和西瓜，寓意着“高中”。
晚自习的上课时间，同学们下了座位，和朋友们站在一块，举着粽子和西瓜摆造型，用相机记录。
轻松的最后一节课过去，第二日就到了高考第一天。
穿一身浅绿翠竹旗袍的辛夷在出门前翻看着孩子的文件袋，口中呢喃着念每一样考试必备的东西。
她在辛眠的枕头底下放了张纸条，上边娟秀的字体是：“金榜题名”。
喻仕民部署过高考的相关工作后，今天在办公室坐着忙别的事。
上班前，还对喻辛眠说了加油。
喻辛眠从他身边错过去，白眼一翻，觉得一大早听见他的声音简直是最不幸的信号。
因而没回答，喻仕民早习惯了她的态度，没喝醉的他宽宏大量，原谅了她。
两个男人今天不用跟着送考，喻仕民知道辛夷母女这几天不会跑。
在路上，喻辛眠没有去翻手边的复习资料，偏头一动不动看着街景。
辛夷知道她在脑海里捋着考试的思路，所以就没打扰，把车开得慢，停在了市一中外。
有武警拿着防爆工具在外，门口支了许多帐篷，志愿者前的桌面摆了免费的矿泉水和文具。
辛夷和辛眠下车，一队警察正在巡逻。
有人过来打招呼，是小怡。
“辛眠，考试必过！”小怡姐的眼睛笑成一轮新月，送上了诚挚的祝福。
辛夷和小怡姐攀谈起来，有物理a班的同学陆续到来，和辛眠打招呼。
考场要到时间才开放，学生和家长在外面聚成满满的人头。
喻辛眠等来了觉晓和归枕。
挽着辛眠的手臂，觉晓在查漏补缺。
归枕拎了个文件袋，尽管外国大学的offer在手，他还是得来考一次高考，一是留作后手，二是给某个女孩加油。
除了归婉在上学无法送考，归家父母两个都来了。
归枕领着他们到了辛眠面前站定，和辛夷打过招呼，家长们自然而然就认识起来。
归家父母先前在宠物医院和辛眠短暂地相处过，后来常听儿子提起，早都想和女孩子的父母认识一下。
孩子们排了长队过安检进学校，家长们在校外缓慢散去。
高考的考座安排都是零散的，在前往各自的考点之前，三个孩子很郑重对彼此说：“祝我们都好运！”
觉晓先走了一步，归枕站在各教学楼间的分岔路口，眼神密密地落在喻辛眠身上：“阿眠，心想事成。”
喻辛眠望着他的眼睛，轻点下脑袋，转身踱步向了考场。
六张试卷写完，最后一场考试的结束铃声打响之前，喻辛眠紧盯着时钟，一分一秒算着即将到来的高中生活的结束。
混在高声谈论着“解放”的人群里往校门口游去，喻辛眠在路上遇见了归枕。
——与其说遇见，不如说是和在等她的归枕碰上了面。
许多学生奔跑出校门，喻辛眠和归枕按着自己的步子慢慢走。
等到他们走出校门，人群散去了不少。
辛夷捧着一大束花，递到辛眠的怀里抱着。
身旁的归母同样，给归枕的手臂里放上了色调偏蓝色的花束。
三个家长已经约好，要一块吃晚饭。
被爸爸搂住肩膀的归枕偷偷对父母竖了个大拇指。
两家人正准备走，觉晓牵着妈妈过来。
于是就变成了三家人的聚会。
饭桌上，各家家长相谈甚欢，孩子们聊着考试的题目，感慨高中生活的结束。
作为班长的觉晓已经在组织着班级的毕业聚餐了。
或许是同学们都忙着和家里人吃饭，信息发出去好久，都石沉大海一般没人回应。
待到时间稍晚一点，班群才活跃起来。
闻觉晓原本想明天的晚上就可以让大家聚一聚，接着便各奔东西。
但是同学们说实在太累，想先休息几天。
几番讨论下来，毕业聚会的时间定在了出分数的前一天。
出分数的当日，同学们需要回学校拿志愿书，但是如果将时间定在出分数的当晚，怕是有一些分数不达理想的同学会没有兴致。
因此，出分的前一晚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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