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枕的笑容在视线触碰到喻辛眠脸颊上的创口贴时瞬间凝滞。
喻辛眠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今天归枕的样子,就因为他的目光而躲闪起眼睛来。
指节分明的手碰上她的脸,归枕记得的,昨天晚上他的唇刚和这片肌肤相触过。
很轻地抚过这片创口贴,归枕眼里心疼意味明显:“又受伤了吗?疼不疼?伤成什么样了?”
“怎么,昨天晚上没有告诉我呢?”
喻辛眠平静地摇头,庆幸自己没有把额头撞出更大的包来:“不疼了。只是有淤青,我妈妈用遮瑕遮不住。”
“怎么会不疼呢?”归枕的话轻得像一片羽毛,飘到喻辛眠的心脏,荡起了她的心底那一阵酸涩的涟漪。
“要不先去医院吧?”归枕不由分说牵住喻辛眠的手就往最近的医院方向走。
喻辛眠扯了下他的手掌,拉停了他:“没事,直接回学校。”
归枕不太愿意,但是到底拗不过喻辛眠,顺从着她往市一中的方位去了。
身边男孩的气压很明显地低了下去,喻辛眠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密集地将她包裹。
“我去找我爸妈的律师朋友帮忙吧?”
这不是归枕第一次提出这个建议,但一如往常,喻辛眠还是拒绝。
她的手指转了转归枕手上那个和她配对的戒指:“妈妈说今天就有办法解决,让我不用担心。”
“你也不用为我们操心。”
喻辛眠的话语变得很软,像宽松的白雪覆在身上。
归枕的眸子动了动,低头握紧了喻辛眠的手。
“头发谁卷的?很好看。”喻辛眠趁机擦过了他的泪痣,摸几下他鬓角上蓬松的头发。
“妹妹,昨天也是。”
“嗯,昨天也很好看。”
“衣服也漂亮。”
喻辛眠垂下头,目光扫过两人身上淡蓝色的衣服。
“阿眠喜欢就好。”归枕的语气还是低沉沉没有兴致的样子。
喻辛眠勾几下他的手指:“第一次约会就要这样愁眉苦脸的吗?”
“晓晓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回学校,不如我跟她回去好了。”
喻辛眠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不像在玩笑。
“不要。”归枕连忙拉紧她的手。
“那你笑。”喻辛眠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像命令。
叹一口气,归枕心头的郁结散掉不少,嘴角弧度却仍然平直。
“我说过,不用可怜我。”
“对不起。”归枕的脑袋耷拉下去。
“我也说过,跟你没关系。”
喻辛眠有些烦躁了,对喻仕民的恼火升上来。
本来是多美好的两天,全被他毁掉了。
归枕的目光落在喻辛眠微蹙的眉头,伸手想替她抚平。
看着她承接了夏天烈阳的双眸,里边当真没有任何自怨自艾的情绪,甚至比平时的淡漠如水还多几分喜悦,他就把自己心头的担忧驱散了。
在同一把伞下,喻辛眠和归枕走得缓慢,一点一点往市一中挪。
归枕回学校纯粹是为了陪阿眠,他的高考成绩比以往都好,但是并不太需要了。
他们到了老师办公室,校道上不少高一和高二级的学生侧目过来。
刘迟燕在办公桌和学生们聊天,通过缝隙看见牵着手的喻辛眠和归枕,笑容一绽,调侃着大声起来:“你们这两个孩子啊——”
围着刘迟燕的有a班的同学,也有外班的,听刘老师对着他们背后一喊,齐齐把视线跟了过来。
喻辛眠挺直着的背一紧,细嫩的脸颊就泛了粉红。
想起高一和喻辛眠初见,她在讲台上让全班都陷入尴尬而她自己淡然自若,此时此刻看她简单一点小事都羞红了脸,刘迟燕反而觉得这女娃娃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了。
更可爱了呢。
刘迟燕的笑意更深,招呼他们两个过来。
喻辛眠和归枕在同级里都不是别人陌生的存在,一个是颜值加成绩,一个是颜值加外向,这会儿在办公室的同学自然也是认识他们的。
归枕和他们自然而然攀谈起来,喻辛眠则在答班主任的话。
一些学生拿了书就先行告别,又有同学陆陆续续来。
喻辛眠要受不住他们八卦的目光了。
把志愿书整整齐齐放进包里,拉链刚拉完,归枕就把背带从喻辛眠的肩上取下,背到了自己的肩膀。
这一动作行云流水,刘迟燕和其他同学的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
“走吧。”喻辛眠在背后扯一下聊得甚欢的归枕。
归枕和他们挥手,喻辛眠对着刘迟燕鞠了个躬。
喻辛眠没有说再见的习惯,毕竟道别与否,都有很多人会再也不见。
“以后的路,慢慢走。”
见喻辛眠拉着归枕走得急,刘迟燕对着他们的背影喊。
喻辛眠的脚步短暂一顿,回头对刘老师回:“好。”
“好像很重。”喻辛眠托了下自己的包。
归枕摆摆手,将手臂曲起,另一手在肱二头肌那拍了拍:“我有的是力气。”
喻辛眠偏头浅笑,字正腔圆地回:“好。”
在校园里和不少同学打了照面,喻辛眠看着现在走过的路,许许多多回忆都升了起来——基本都有归枕和觉晓的影子。
她竟然也会生发出不舍。
“辛眠。”
喻辛眠和归枕回头,是英瑛。
三年来惯常出现在历史班第一的名次,秋英瑛这一次也没有失手,省内排名同样很高。
和秋英瑛一家人分别,归枕捏了捏喻辛眠的手:“以后去首都上学,阿眠也不会孤单了。”
“嗯。”
是这个道理,觉晓、英瑛都会报首都的学校。
喻辛眠有和她们同一所学校的能力,但是她要去最好的政法大学。
不过繁华的城市交通历来方便,应该是能常相聚的。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喻辛眠和归枕到了电影院。
作为没有恋爱经验的他们,为了不让第一次的约会出现什么差错,归枕决定学着网上的约会流程来。
看电影当然是最先跳入他眼睛里的推荐。
暑假档的电影不少,喻辛眠和归枕先前都没了解过这几部的剧情,买票的时候倒是干脆,选了一部主角演技有保障的爱情片,买下最近的场次,就端着两杯可乐进了影厅。
似乎是一部营销得很好的影片,前边几排零零散散坐了好多对男女,看来都是情侣结伴。
大屏幕上出现画面,整个电影厅就沉入了黑暗。
喻辛眠无心去看影片前播放的广告,身旁的归枕在拿两人的电影票拍照。
空调的风将归枕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送了过来,似有若无地撩过喻辛眠的鼻尖。
她的背往后靠着,略微陷入了柔软的海绵里。
很突然地来了困意,影片刚开始一分钟,喻辛眠就嗅着归枕的味道,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脑袋往右一偏,尚迷蒙的意识闻到了越发强烈的清香,喻辛眠彻底坠入了梦网。
——倒也没有做梦,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很平静。
他们买票买得晚,前面的绝佳观影位已经被占满,就选了靠后几排的中间。
归枕正沉浸在电影情节和阿眠主动依偎他的喜悦里,忽然听见一些不太美妙的声音——像是水声,很轻很暧昧地响在他们的身后。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最后排的那对男女在接吻,并且双手在对方的身上游走。
吓得归枕连忙扭头,庆幸灯光暗,后边那两个正投入,应该是没有发现他。
阿眠的脑袋渐沉,平和的呼吸声被他清晰听见。
最后几排只有他们和那对男女,和前边的位置相隔甚远。
所以,那声音越来越夸张,连喘息都被他听到了。
看电影的心思完全消散,归枕的手托着下巴,逼自己定睛看屏幕。
啊!
归枕抓几下头发,简直想跑到后面去制止那对男女。
当这儿是大床房吗!这样肆无忌惮!
如果不是喻辛眠在睡觉,归枕怕是直接拉了她就走。
但是现在不忍心喊醒阿眠,他只能用手掌不停扇风,试图降下越来越烫的脸的温度。
电影临近尾声,后边的动静终于停了,喻辛眠这时候转醒过来。
她摸了下有些酸涩的脖子,正打算看自己睡了多久,影院就亮起了灯。
旁边的归枕没有说话,喻辛眠双眼惺忪,凑近去看他的脸:“你很热吗?为什么脸红?”
后排的男女搂着腰从他们身侧过,归枕幽幽瞪了他们一眼。
“……是有点热。”归枕扯一扯自己的T恤,还好长度过了屁股。
出电影院前,归枕去了趟厕所。
喻辛眠在外边坐得耐心快耗尽的时候,他才脸颊泛着红潮走出来找她。
感觉十来年没睡过这么熟的觉,喻辛眠心情大好,挽上了归枕的手臂。
碰到紧绷的肌肉和发烫的肌肤,喻辛眠垂头看了一眼,视线扫到了男孩手臂上轻微暴起的青筋。
男生擦屁股要用这么大力气吗……?
喻辛眠没思索出个所以然,身边的归枕抿唇沉默不少。
她来了担心——不会是她睡觉让他不开心了吧?
“我昨天晚上没睡好。”
归枕支支吾吾,抓了几下头发:“刚刚睡着了就好,睡熟了就好。”
喻辛眠偏过头看他,他的眼神闪躲。
也不是她睡觉惹他生气了啊,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了?”喻辛眠的目光灼烧着归枕的脸庞。
“没事……让你等久了……”
“不久。电影好看吗?”
沉默片刻,归枕胡乱答:“还行。”
归枕怕极了喻辛眠问他电影情节,好在阿眠兴趣不大,就把话题落下了。
到售卖机买了瓶冰水,归枕仰头灌着,总算是把那股余热压了下去。
商场外的天空黑夜将至,喻辛眠和归枕挑了家餐馆落座。
吃过饭,两个人在街道上逛了逛,走到湖边,倚着围栏吹了下湖风,喻辛眠险些又睡在铺天盖地的归枕的味道里。
在小区门口,喻辛眠和归枕蹉跎着不想松开相牵的手。
“阿眠,我们……我们可以接吻吗?”归枕握着喻辛眠的手,站在路灯的光下,低垂眼帘看她。
接吻,好郑重的话语。
喻辛眠伸手进了归枕的裤兜,从里面抓了一盒糖出来晃几下,糖粒撞到铁的盒子,“哐当”几声响。
她在笑,问他:“以后每次接吻前都要偷偷吃糖吗?”
“被阿眠发现了啊。”归枕亲一下喻辛眠的额头。
“去巷子。”
这里人来人往的,喻辛眠生怕被什么邻居撞见。
往嘴巴里丢了两颗小糖,喻辛眠把它们咬碎了在嚼。
薄荷的味道,冰冰凉凉的。
拐入一条小巷,空间逼仄,有月光凉薄地从房屋的缝隙倾斜到巷子的地面,披在距离相差无几的男孩女孩身上。
刚刚走路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进入了狭窄的空间,两个人的身体面对面就要紧贴,周围的空气在一秒之内就成了冒泡的热油,烫得喻辛眠和归枕乱了呼吸。
两人的头都低垂,喻辛眠往后靠,背部还没碰到墙,就被归枕捞到了自己的怀里。
“脏。”
气息喷到鼻尖,燃起一阵薄荷味的风。
归枕的手又松开,撑到了墙壁上。另一只手捧住喻辛眠的脸,抬了她的下巴,两个人就闭上眼睛,随着越来越交织的呼吸,感受到了嘴唇上的温软。
摸索着找到了阿眠垂在一侧的手,手指穿插入她的五指,抓着、摩擦着。
这样子才能克制他想往别处去的**。
刚开始只是双唇的触碰,渐渐学着张唇闭唇的变换。两人口腔里薄荷的香气已经在缓慢交换。
再大胆一点,归枕的舌头就滑入了喻辛眠的唇齿之后。
女孩空着的手摸住了他的后脑勺,在蓬松的头发间轻微蠕动。
其实昨晚有在手机上偷偷学习过接吻的技巧,但是这会儿沸腾的脑袋把一切记忆都蒸发了出去。
所以,归枕试探着,卷到了一点薄荷糖的碎屑,舌尖发了甜意。
两人的脑袋微偏,阿眠的手攥住了他的领口。把更多的力气留给了刚学会交缠的舌尖。
那只撑着墙壁的手握了拳,另外一只手从阿眠的手里脱了出去,横到她的腰间,两个人的胸膛贴到一起。
似乎成了密不可分的一块夹心饼干——夹心是他们混乱糅合在一块的呼吸。
黏黏腻腻、酥酥麻麻。
像被电流通过了浑身的血脉。
喻辛眠迷蒙着睁了眼,看见近在咫尺的那颗泪痣。
她的指尖碰了过去,一点一点摩擦他的脸。
“骨头里充满了泡沫”——喻辛眠忽然想到了不久前在书上看到的描写。
她现在真切体会到了,因为她滚烫的血液里正不停冒着欢愉的泡泡。
她的骨头慢慢软了下去,如果不是归枕托着她,她或许已经滑到地上了。
两人的气息在很久之后变得短促,连那片月光都多了温度。
一直到真的要无法呼吸,喻辛眠才轻轻推了一下归枕的胸口。
缓解的深呼吸铺满一整条窄而短的寂静着的小巷,喘气的声音黏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归枕用鼻尖去蹭喻辛眠的,两双眸子里只有彼此的脸。
“好甜。”
归枕呢喃,继续轻啄阿眠的唇。
“好喜欢。”
归枕的额头蹭到喻辛眠的肩膀,头发挠着喻辛眠的脖颈。
阿眠摸一摸他的后脑勺,看他的肩头盈着跳动的月色。
归枕像块膏药,黏糊地粘在喻辛眠身上。
两个人在巷子里又踌躇了好久,才回到小区的门口。
归枕弯腰最后亲一口喻辛眠的唇,站在原地把她的身影望到看不见。
在往家里回的路上,归枕把今天拍的照片发送过去,还说了好多话,将他一路上看到的风景都通过语音传了过去。
但是,今晚还和他在昏暗的角落里缱绻缠绵的女孩从她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就失去了一切联系。
他收不到她的信息,打不通她的电话。
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把他独自丢弃在了余温的回味里。
直到好几天之后,归枕在网络词条上捕捉到了一则新闻。
新闻的标题是——
“常花市某小区内,一对夫妻吵架时,妻子从丈夫手中滑脱,不小心坠楼致死。”
“骨头里充满了泡沫”:出自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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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一场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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